第43章 好累

第43章 好累

“什麽?!”

一頭猛地紮進瀑布之中感覺并不好受,白牙勉強睜開眼睛。

口鼻被水淹沒,生理性的想要咳嗽只會引起更嚴重的嗆水。

那頭流光般的紫發,隔着混沌的水,光芒暗淡微不可見。

盡管她跳下來的那一刻已經憋好了一口氣,但看見獸郎丸的那一聲驚呼,咕嚕嚕的泡泡湧出。

随着湍急的水流而下,她和獸郎丸,間隔的距離并不遠,可一時之間,對方也無法追上。

直到再一次斷流而下,撲通摔進了一個深潭之中。

這是瀑布的下游。

僅僅只是剛剛被水流送了進去,就感知到一股無比濃重惡意,順着四肢百骸,就這麽牢牢地束縛住了白牙,幾乎動彈不得。

在水中,錯覺般響起了無數細小微弱的聲音。

“是力量的味道……“

蒼老渾濁的男性聲音,仿佛隔着厚重的水幕。

“哈哈哈哈哈是那個吧!”

尖銳纖細的孩童聲音,語氣之中是抑制不住的興奮。

“是那個的氣息……”

無數游弋的蛇,被什麽東西吸引而來,它們口吐人言,或驚喜,或訝異,但最終的目标……

有什麽,狠狠地卷住了白牙的脖子,将要把肺中為數不多的空氣也要擠出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掙開,可是那死死掐住喉嚨的東西,宛如活物般伸出鋒利的倒鈎,猛地刺入。

在水下,無法呼吸,凝聚不起妖氣,不能掙脫。

——在哪裏都能遇見妖怪啊,這該死的戰國時代。

脖頸之處傳來無比尖銳的疼痛,直擊大腦,她真的,運氣就是這麽的差勁嗎?

再也無法躲避死亡的到來,白牙閉上了眼睛。

春日的水溫是刺骨的涼。

……可為什麽,會感到熱呢?

白牙感覺到皮膚微微發熱,并不是錯覺,那樣的冰冷,會刺激皮膚的神經末梢。

若是不夠健康的人,心髒驟然的負荷就足以導致死亡,妖怪的身體,應當不會有這個問題才是。

身體在失去溫度,大概是這些妖怪的毒素吧。

「……啊啦啊啦,白牙小姐這樣厲害的人也會有煩惱嗎?」

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和藹而又溫柔的聲音。

——是走馬燈啊。

「厲害的人都有着堅定的目标,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麽,我一點也不厲害,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罷了……」

——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呢。

「……不是的哦,就算短暫的迷失了方向,白牙小姐也在努力,不是麽?始終都沒有放棄的白牙小姐是溫暖而又有力量的人。」

迷失了方向?

……她的方向是什麽來着,她又該去往哪裏?

不對,她沒有這種東西啊。

大腦的刺痛讓散成碎片的記憶一塊一塊浮現又沒下去,像被摔裂的鏡子落在那裏。

一直以來,躺在病床上,勉強強強才能夠下床的日子;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有夥伴與家人的日子;一直以來,作為不被瞧得起的妖怪,孤孤單單的日子……

那樣努力地想要做些什麽,卻完全沒有用呢。

這樣的人,怎麽會有行動的方向呢?

——好累。

呼嚕嚕的水聲響起。

蒼白的手腕用力,利爪撕開那妖怪凹凸不平的眼皮,混沌的妖怪之血在水裏染成濃綠的顏色。

被激怒的妖怪終于是決定解決了那個煩人的家夥。

水下完全是它的砧板,無論是那有着誘人氣息的女孩,還是這個不知死活的男人,都難逃一死。

聚攏成形的下肢,一瞬間潰散成無數帶着劇毒獠牙的蛇,向那個搶走它看上的獵物襲去。

可幾次三番都被那手直接生生扯斷,即使能夠再生,也是有些麻煩的事情。

它釋放出一條條游弋的蛇怪,卻不再直接攻擊。

稚氣的孩童聲音響起,仿佛是充滿天真的疑惑。

“你也想要那個嗎?”

“我可以和你分享這份力量……”

吐出誘惑的女性聲音,話語之中,多有親昵之意。

“不然我實在是不能理解,這個女人有什麽值得你不放手的必要。”

卑劣而又下流的男性聲音,透着渾濁的污穢。

“是想得到這個女人的話,為什麽不直接做想做的事情,女人的哭喊是無比美妙的,身為妖怪的你,不會沒有吃過女人吧……”

看見那蒼白臉上的表情發生微妙的變化,無數游蛇興奮地想要湊前。

卻在靠近的一刻齊刷刷被斷成幾截。

“既然這樣,那你們就一起死吧。”

“不要反抗了,一起死在我的肚子裏的話,是最好不過的啦哈哈哈哈哈哈。”

被狠狠咬住的脖頸卻沒有流出鮮血,吸盤式的口器,深深地紮進了皮肉裏。

“嗯哼。”

即使是這樣,那身形高大的青年也只是悶哼了一聲,緊緊的護住抱在懷裏的女孩。

勉強掙脫惡心至極,像蛇又像魚的妖怪,無法躲過分散撕扯無比靈敏的游蛇,在水裏的猛獸,失去了有利的感官。

無數次的襲擊,他漸漸的失去了力氣。

垂落的胳膊,再也撈不住。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隔着厚重的水幕,白牙好像聽到了一個毫無起伏的聲音,明明生硬得很,完全像是剛學會說話一樣的生澀發音,卻帶着濃烈到極致的怆恸。

“不要……”

“不要死。”

是幻覺吧。

開什麽玩笑啊,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好嗎,這一次的生命也太短暫了些,走馬燈都沒東西可以播放啊,只有那個不知道是誰的女聲……

「許願吧,白牙,你真正的願望……」

雌雄莫辨的誘惑低語在腦海響起。

「……向四魂之玉許願。」

那是什麽東西?

下次應該嘗試一下如何在水裏訓練,只是倒黴一次就夠嗆……

獸郎丸,為什麽要連累這個孩子,那沒有光彩的眼睛,太讓人難過了。

啊……

獸郎丸。

——讓他活下去吧,讓那個孩子離開這裏。

只是最後一次也想,也想讓他去得到更多的溫暖,不要死在這冰涼的湖水之中。

不然的話,也太可憐了,明明已經在往更加美好的光明走去,卻被自己拉入黑暗之中。

——放開他。

陣陣嗡鳴,水裏有什麽在滋滋作響。

人見城,主公所處的房間。

一只身上沾着白色花瓣的毒蜂,靜靜地懸飛在窗外。

和室裏。

白發少女手裏穩穩端着的那面造型古樸鏡子,漂浮到了半空之中,驟然放射出大盛的紫色光芒,那是鏡子裏轉達的一個場景,只是下一瞬,光芒黯淡下去。

可鏡子裏卻無比詭異的停滞在了某一個畫面,神無五指伸開,放在懸浮在半空的鏡子上面,又收回手。

空洞的眼睛裏少有的出現了迷茫:“不行。”

癱跪在地的神樂像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紅色的眼睛抑制不住的顫動。

“奈落,真是可笑啊,你這樣大費周章,到頭來不是白費功夫。”

身着紫藤花色直垂的男人面無表情,披散着如瀑的黑色卷發宛如海藻般落在肩背,那般溫文爾雅的模樣,唯有猩紅微動的瞳孔暴露了主人此時的心緒不寧。

“那具身體裏的碎片,幾乎快被污染完全……”

神樂抓緊了扇子,她也看到了鏡中的景象。

“可是你沒有……”

“夠了。”

男人無情地打斷了她的話。

“神樂,你自己的心思,比誰都要清楚,聽從着我命令的你,不過是我奈落的分身而已,別再假惺惺地故作姐妹情深。”

臉上露出的幾分,似乎是對什麽脫離掌控的不悅。

“你和神無一起,把她帶回來。”

神樂狠狠地閉了一下眼睛,将所有的情緒壓下。

“是。”

即将要走出門之時,不知為何,他改變了主意,那個陰恻恻的聲音忽而放的輕緩。

“不,先去把琥珀還有鈴帶回來。”

乘坐在羽毛之上,翺翔在風裏。

神樂不屑冷哼出聲。

“奈落,渴求獲得完美的力量的你,也做不到完全污染那只小狗,現在應該躲在哪個角落裏火大吧……”

那污穢到極致的四魂之玉碎片,在即将沒入黑暗前的那一霎,停了下來。

“嗬。”

嘴角溢出鮮血,面色慘白的神樂捂住了胸口,額頭上冷汗涔涔。

神無抓住了她的衣角,無聲地搖了搖頭。

幾乎已經是蜷縮在羽毛之上,神樂默默承受着那股難以言喻的痛苦,嘴唇發白而顫抖,幾乎要控制不住羽毛的變化。

這個沒有心的妖怪。

控制着犬夜叉一行人之中那個驅魔師女孩的弟弟屠戮族人,如今是又想故技重施麽。

對那塊碎片的污染絕對是失敗了吧,這一次,他又想要做什麽。

……運用那些破壞羁絆的手段,不過是因為自己求而不得罷了。

真是可悲。

幾天後,在溪澗的下游,一群村婦聚集在一起浣洗着衣服,閑聊的間隙,有人看見了什麽,驚訝地捂住了嘴巴。

那東西在水裏浮浮沉沉。

驚慌失措的女人們叫來了自家的男人,還有守護村莊的巫女,七嘴八舌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最後從水裏撈出了一個人。

摔到岸上的一剎,胸口有了微弱的起伏。

“獸郎丸!”

猛然坐起的白牙,朦朦胧胧之中恢複視線,昏黃的燭火,無比簡陋的擺設。

視野裏出現了一個背對着她忙碌着的人。

“我叫楓,雖然不知道你和桔梗姐姐有什麽關系,你的身上,有着她留下的力量,不然你可能已經被那股混沌的邪氣給操控了也不一定。”

那個穿着巫女服的老婆婆,在鍋子裏咕嘟咕嘟地煮着什麽東西。

那鍋裏的東西,散發出一股十分刺鼻的味道,完全是在摧殘小狗的鼻子。

“我……”

坐起來的白牙有些猶豫,她這是托了某個巫女的福麽。

“桔梗是誰?”

“你和什麽妖怪進行了戰鬥吧,渾身大大小小的傷口都是污穢邪氣,帶着濃郁的腥氣。”

楓一手拿着什麽綠植,慢慢地走前。

白牙才發現,這名老巫女,還失去了一只眼睛,帶着一個黑色的眼罩。

“桔梗姐姐,是守護着四魂之玉的巫女。”

用鮮亮碧綠的葉子沾着鹽撒在周圍,放下細鹽之後,楓婆婆又低頭從那湯鍋之中盛了什麽,端過來一只碗。

“你得把這些祛除妖氣的草藥湯都喝了,一滴也不能剩。”

她要不還是坦白自己的妖怪身份好了。

默默為自己哀悼了一秒鐘,端起碗就是咕嘟咕嘟幾口下肚,卻是沒有什麽想象中口吐白沫的可怕反應。

“很不錯吧。”

伴随着老人慈祥的話語落下,白牙感受到藥湯的作用。

那股熱流,從喉嚨下肚,一點一點兒溫暖了因失溫而冰冷的身體。

好心謝絕了楓婆婆的包紮,白牙自覺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這樣的恢複速度,就算是想瞞,也許反而吓一跳,還不如告訴對方。

終于是猶豫着想要坦白,她心事沉沉地開了口。

“楓婆婆,其實我……”

“是妖怪,我知道。”

像是完全漫不經心地端起藥碗,她摸了摸這個女孩的腦袋。

即使已經年邁,巫女該有的敏銳也能察覺到那些不對勁的地方。

完全是死人的身體,因鑲嵌着四魂之玉的碎片而維持着生機。

若非那一股似乎是來自桔梗的靈力,四魂之玉的碎片污染這具軀體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這樣的女孩,已經算不上是人類了。

“你的身體裏,鑲嵌着一塊四魂之玉碎片。”

“什麽?”

楓婆婆說,是因為這塊四魂之玉碎片的力量,她才能活過來。

可是……

那些日子裏的異樣,在指尖觸及背上碎片的那一刻,由無數的點連成了線。

一幅幅畫面在白牙的眼前浮現。

死去的僧人,貍姬的威脅,無處不在的最猛勝,悟心鬼的警告,夢境中的提醒。

難怪,明明應該死去了才是,失去了妖魂什麽的,大概也不過是謊言。

身為半妖的奈落,口中到底那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她迷茫地不知看向哪裏,這一切已經遠遠颠覆了過去對那溫和病弱男人的認知。

“四魂之玉,确實可以做到挽救将死之人的性命,可僅僅只是那樣的話,絕對會被這碎片所操控,變成只想實現欲.望的行屍走肉。”

白牙伸手揮刀欲剜,卻被老人拉住了手。

“你還沒有被控制。”

楓并不贊同取出碎片。

“那樣的話,你會真的死去,桔梗姐姐的靈力已散,沒有什麽能把你剩下的那一點兒生魂再留下。”

“我連選擇去死的自由都沒有嗎!”

白牙幾乎是下意識,沒有思考的就那麽說了出來,憤怒地握緊左手裏的東西。

啪!

話音落下,并不是很結實的舊碗碎成無數片灑落一地。

沒有責怪,楓沉默着收拾了那沾滿髒污的被子。

“年輕人年紀輕輕的說什麽胡話,我都快入土的人都還想着多活幾年,這麽輕易地就放棄了生命的話,是對生命的不尊重。”

老人的語氣并不嚴厲,但白牙的臉卻一點點地漲紅。

她……

她其實是比誰都想要珍惜生命的存在。

因為不曾擁有過健康的身體,而無比羨慕那些在醫院窗外飛翔的鳥雀,因為自己的生命所剩無幾,所以對于櫻花的凋零倍加感到悲傷。

如今的她,卻輕飄飄地說出了那樣的話。

白牙為此而感到羞愧。

眼裏溢出淚水滾落,無聲地哭泣。

楓轉身離開,在放下簾子的那一刻,慢慢地說道。

“雖然不知道你因為什麽而死,又如何留下了靈魂,但桔梗姐姐的做法,一定有她的道理,先留下來吧,在這個村子裏,好好的休息。”

“謝謝你,我知道了。”

春日是忙于耕種的日子,在農漢們下地忙活的時候。

偶爾會有一些,村婦們在家務的間隙裏,把家裏的孩子們送到村子的長者,巫女楓那裏。

美其名曰——和楓婆婆學習認識一些驅邪增靈的草藥。

冬樹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獵戶家的長子,按理來說不用在意這些,應當多學習一些打獵的本領。

可自從妖怪多了起來,母親日複一日的叮囑讓他擔心這樣下去遲早會憂慮成疾,在替父親去集市上賣掉上個冬天獵來的動物毛皮之後。

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拉着弟弟,他敲響了那個破落的小屋子的門。

冬樹不認為這些只有他大腿高的小豆芽能認真學到什麽東西,自己更是應該幫父親減輕家裏的壓力才對。

和巫女待在一塊兒,也太添麻煩了吧?

他見過那個盲了一只眼睛的老婆婆,佝偻着背,十分精神的樣子,對孩子們也和藹。

那麽,就把幸子她們送過去,然後……

回去告訴母親,自己年紀太大已經不适合學習這些,被楓婆婆攆回來?

冬樹搖了搖頭,他不太擅長說謊,這樣肯定會被母親發現的。

就這麽猶豫着。

喀拉——

是門栓拉開的聲音。

“有什麽事情嗎?”

那個疑問的聲音像是因為長時間的缺水而幹啞低沉,但毫無疑問是好聽的。

冬樹對上了一雙烏黑的眼睛,那是水潤的,漾着點點微光的一雙眸子,頭發也是黑色的,及肩長度,大抵是因為身高的緣故,開門的人不得不仰起臉來看着他。

……赤着肩膀,是個矮個子的男孩子啊,還挺清秀的。

“我是來找楓婆婆的。”

“那麽,先進來吧,她出去了,請稍等一下。”

屋外的光線随着門的打開終于是落到了裏面,那開門的人,卻不是冬樹所想的一個光着膀子的男孩。

稍稍凹陷卻并不病态的鎖骨,圓潤的肩頭在日光下顯得白皙而透着紅暈。

視線落到了繃帶層層裹纏卻依舊飽滿隆起的弧度之上。

額,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

“你在看哪裏?”

微微提高的音調,去掉了那似是而非的少年感。

女孩子?

即使只是活着就已經耗費所有,無法成為一個優秀的人,意識到這一點,對于普通人來說,實在是太痛苦了。

辜負了父母的期望啊,作者今天的心态就如标題,大概是天下第一個被親媽拉黑微信的人,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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