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梅子成熟,細雨蒙蒙而下。

串成細線的雨珠子噼裏啪啦落入黛色磚瓦之中,霧氣彌漫,一片潮濕氣息撲面而來。

容玉芙垂着目,端坐在妝奁前,菱鏡裏透出女郎嬌媚動人的面容,粉腮玉膚,溫婉明豔。

雨幕落在廊下,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牆,幾位衣着豔麗的婢子從檐下走過,沒過多久,就來到了聽雪閣前。

“三小姐,奴婢是奉夫人的命令,來給您送嫁衣的。”

為首的婢子趾高氣揚,扯着嗓音高聲喊道。

菱鏡被霧氣輕輕蒙了一層,玉芙輕輕擡眸,雪腮杏眸,目光望向那并不華麗的嫁衣,點了點頭。

“有勞了。”貼身侍女蘭卉接過嫁衣。

春菊想起來時夫人的囑托,提着嗓音道:“三小姐,夫人說,您既然一心想要嫁入國公府,就不要節外生枝,可別再鬧出三個月前那種事情,別讓外人覺得是咱們容家攀附權貴,您自己失了面子是小,要緊的是整個尚書府的名聲。”

雨滴啪嗒落下,比之方才小了些許。

春蘭話音落下,也不顧玉芙的反應,轉身就離開了聽雪閣。

蘭卉一臉埋怨,捧着嫁衣來到了玉芙身前,“小姐,她們說話真過分,明明是夫人……”

“慎言。”

一道柔和的聲音響起,女郎緩緩起身,來到嫁衣處,縱然容夫人百般不情願,可這樁婚事,板上釘釘,還有三日,她就要嫁給那個滿腹經綸,驚才絕豔的裴世子了。

思及此,玉芙不禁臉紅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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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裴家的婚事,說來也巧。

三個月前,她去寺廟裏求平安,不料下山的路上,碰到一夥賊人。

賊人兇惡,二話不說就要将她帶走,她孤苦絕望之際,恰逢裴家世子路過,裴世子英明神武,不過幾下功夫,就将她帶離了狼窩。

也正是那一次,她春心萌動,一發不可收拾的迷戀上了裴瑾珩。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瑾郎答應她,回去後要與她成婚。

不料此事被容夫人發現,容夫人竟想讓自己的女兒代替她嫁入國公府,容夫人不是玉芙的親生母親,而是玉芙的繼母。

幸好,瑾郎一心認準了她,沒有同意這荒謬的請求。

思及此,玉芙心中一片暖意。

她伸手摸上嫁衣,只要一想到,三日後她就要嫁給瑾郎,成為京中無數人豔羨的裴氏宗婦,她就覺得再沒什麽難事了。

思及此,玉芙笑了笑,吩咐人将嫁衣收好。

再等兩日,她便要穿着嫁衣,嫁給自己心悅已久的人,瑾郎溫潤體貼,想必成婚後的日子也不算難過,且她聽聞,國公府家大業大,她若是嫁過去,便是世子夫人,不僅要學着打理家事,還要操持府中中饋。

這些年,她一直在學習如何當一個賢妻良母,但是國公府畢竟不是尋常人家,一想到要與一大家子人打交道,玉芙心中,還是不可避免有些緊張。

幸好,她要嫁的人是裴瑾珩。

裴家世子,滿腹經綸,性情溫和體貼。

她的夫君,是個真正君子。

玉芙信他,慕他,更是期盼成婚後的日子。

他能帶她逃離容家這個委屈之地,能給她一處安身之所,哪怕他以後會納妾,玉芙也絲毫不在意。

只要,能離開這裏,就已經很好了。

三日後。

一大早,盛京城裏便挂起紅綢,鑼鼓喧天,吹拉彈唱,今日是國公府嫡子與戶部尚書府的三小姐成親之日,這樁被衆人議論了三個月的親事在這一天終于有了結果。

誰人不知,三個月前,三小姐衣衫不整的被裴世子抱了回來,沒人知道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但都知曉,沒過多久,裴家與容家便定了親。

有人推測,這樁婚事是容家蓄意為之,但不管原因如何,今日的一對夫婦,仍舊是在一片祝福聲中拜堂成親。

而後新娘子被送去了洞房。

玉芙蒙着蓋頭,一整天下來,她腳步都有些站不穩,被侍女扶着入了房間,而後便是喜婆魚貫而入的腳步聲。

床上鋪滿了桂圓花生,周遭一片亮堂堂的紅,喜婆贊頌聲起,玉芙心中不可避免的緊張了起來。

雖說成婚之前,她與瑾郎的相處便已是尋常夫妻間的相處,可二人到底未曾到最後一步,只要一想到今晚,就在這張床上,她會與瑾郎……

玉芙不可避免的揪起了衣角,腦海中完全聽不到任何話語。

不知過了多久,喜婆贊頌的話終于結束,便井然有序的退出了房間外,周遭突然安靜下來,玉芙心跳驀然加快了幾分。

她聽到,另一道沉穩有力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很熟悉。

“見過世子。”

門外守候的人恭敬喚道,一瞬間,玉芙剛平靜了的心情不可避免被提起,她聽到那人推門,而後邁步走了進來,蘭卉恭敬的朝他行禮,他卻讓蘭卉退了出去。

屋子裏靜悄悄的,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玉芙仍舊被蒙着蓋頭,乳娘說,新婚之夜的蓋頭,必須讓丈夫親手揭開。

可眼下瑾郎沒有任何動作,玉芙摸不準他要做什麽。

她想張口喚他,又覺得那樣失了分寸,索性便沒出聲,她不能讓瑾郎覺得自己不懂禮數。

可玉芙等了許久,都沒等到那人的下一步動作,她心中有些無措,瑾郎怎麽了,他莫不是忘記了成婚的禮數。

好在,玉芙的擔憂還沒維持多久,裴瑾珩便用玉如意揭起了蓋頭。

紅燭搖曳,暗香浮動。

玉芙曾經幻想過數次,嫁給心悅之人的場景,都沒有這一刻,來的直白強烈。

燭影下,瑾郎一襲豔色長袍,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他好似又俊朗了幾分,她從前只覺得瑾郎穿白衣好看,不成想這身紅色喜服上身,更襯的他唇紅齒白,俊美不羁。

思及此,玉芙嬌羞的低下頭,柔聲喚了一句“夫君。”

裴瑾珩淡淡看向她,眸底閃過一絲什麽,而後點了點頭。

接着,他随手将喜帕扔到了一旁,大步走到桌前,伸手倒了兩杯酒。

大婚之夜,夫妻要喝合衾酒,而後才是最後一步,圓房。

禮數不可廢,一樣也不能少。

瑾郎知道,玉芙更知道。

看着夫君緩緩斟酒,玉芙的心仍舊快速跳動了幾下,這是她的新婚之夜。

一個女人,或許一輩子只會經歷一次。

她嬌羞的同時,不可避免生出幾分期待,燈影下,男子長身玉立,面如冠玉,風華絕代,今夜過後,她就是他真正的妻。

思及此,玉芙忽然起身,來到桌前,裴瑾珩挑了挑眉,忽然笑了起來,“阿芙,別緊張。”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玉芙便更緊張了。

快速喝完合衾酒後,她連裴瑾珩的面容都不敢看,在侍女服侍下卸下這一身華麗服飾,而後便進去了隔間沐浴。

今夜的花瓣似乎都飄着格外香氣,嬷嬷特地将她的胸口處,腿側邊都沾染上了花瓣清香,洗到最後,玉芙臉紅了個徹底。

她穿了一件輕盈的中衣,來到床上等着瑾郎。

瑾郎洗浴很快,才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他就已經站在了她身前。

“瑾郎……”玉芙鼓起勇氣,嬌羞的喚了一句。

裴瑾珩蹙了蹙眉,似乎并不滿意,他站在地上,用指尖輕輕挑起她的下颌,循循引誘,“乖,你應該喚我什麽?”

“……夫君。”玉芙有些臉紅,瑾郎從來沒有這樣看過她,這個姿勢,從上到下,她中衣領口本就低,豈不是……玉芙大腦一下便熱了。

這感覺很奇怪,瑾郎給她的感覺更奇怪,玉芙說不上來,只覺得今晚的瑾郎格外不一樣。

她擡起眼眸,雪白脖頸完全暴露了出來,裴瑾珩指尖輕輕往下,不費任何力氣,便挑開了她的衣領。

微涼的空氣湧入,玉芙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微微瞪大眼眸,下意識低頭看去,卻不料片刻功夫,瑾郎已經把她壓在身下。

屋子裏的燭火不知何時滅了,月色影影綽綽,打在窗影之間,玉芙心中有種怪異的不安,像是既期待又害怕。

接下來的一切,她只在話本裏見過。

但是瑾郎那樣溫柔,應當不會弄疼她吧。

這個念頭一出,玉芙便嗚咽了兩聲,裴瑾珩咬上了她的嘴唇,不是吻,是咬,輾轉厮磨,一點都不憐惜。

玉芙又驚又怕,卻不敢有任何反抗。

頸間的帶子不知何時脫落,男人粗魯的氣息落在上面,玉芙狠狠皺起眉頭,這一晚,過的漫長又痛苦。

院中不知何時起了雨,稀碎的雨聲掩蓋了一切,雨水灌入草叢,驚起一衆飛雀。

玉芙沉沉浮浮,只覺得話本上所言,都是騙人。

她記得,夫君将那種幹淨的帕子映在身下,而後……而後發生的,玉芙咬了咬唇,只覺得渾身都很累。

腰間被攥出了許多青紅印記,膝蓋處更是由于久跪行動都緩慢了許多。

她聽着雨聲入眠,卻只睡了一兩個時辰,便到了起床時間。

一睜眼時,身側已經沒了人影。

昨夜的雨水不知何時停了,玉芙起來之後,才發覺瑾郎早已收拾好,他穿着一件月牙色長袍,聽見動靜,溫和的朝她看了過來。

一剎那,玉芙腳心都有些打滑,昨夜的畫面再度湧入,她記得,好幾次她轉過身去,未曾看見瑾郎的面容,但是那陌生的氣息,若不是她知道後面是瑾郎,便要以為,是別的男子。

玉芙搖了搖頭,心想自己怎麽會有這樣可怕的猜測。

她擡起眸,眼前的人溫和有禮,不正是她最熟悉的瑾郎嗎。

而昨夜之事,玉芙将它歸結成一個意外。

想明白之後,玉芙彎眸笑了笑,往前走了幾步,在裴瑾珩面前站定,嬌羞的喚了一句。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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