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轟隆隆——”
豆大的雨滴伴随着雷聲而落下,攬月閣中,裴宿洲雙目猩紅,一步步朝着玉芙靠近。
此刻他滿腦子都是寂雲大師所說的話。
仿佛與二十年前那個雨夜重合,一幕幕,片片浮現,勾起他心中最惡劣的想法。
人人都将他視作不祥之人,人人都厭惡他,抛棄他,那他又何必對別人生出那可笑的期望。
天際陰沉如墨,室內未燃燈火。
玉芙看着瑾郎的神情一寸寸變得陌生,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瑾郎,她開始生出害怕,绮麗癡念消散不見,仿佛時至今日,她才終于意識到,日夜與她相伴之人,竟是如此狠厲陰沉。
他漸漸靠近,每走一步,玉芙控制不住的後退,直到她後腰撞在了門扉上,她才停了下來,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滑去。
輕聲喚道:“夫君……”
裴宿洲垂眸,漆黑的眼眸裏蘊藏着一絲嗤笑,他蹲下來,指尖捏住她雪白的下颌。
明明是如此熟悉的眼眸,可卻讓她生不出一絲信賴。
她的夫君,仿佛不是她的夫君。
玉芙心跳加快,裴宿洲俯下身子,指尖拂過她的唇瓣,惡劣道:“阿芙,你愛我嗎?”
玉芙艱難的點了點頭,下一瞬,卻看到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枚藥丸,身後的雨聲仍有節奏的響起,而面前之人,卻漫不經心道:“吃下它。”
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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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芙眸光變得驚恐不安。
“阿芙,別令我失望。”裴宿洲已然失去了所有理智,在他看來,面前的人是裴瑾珩的妻子,她與裴瑾珩一樣,骨子裏都是虛僞的清高,而他,偏偏想摧毀這種驕傲。
室內昏暗,少女被無助逼入角落。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惹他動這樣大的氣。
“夫君,夫君……”
她試圖喚回他的理智,可卻絲毫無用。
裴宿洲垂着眼睑,目光裏滿是狠戾,指尖上的那枚藥丸,被他毫不留情碾入玉芙口中。
“咳……咳咳……”昏暗的角落裏,少女滿臉痛苦之色。
“不許吐出來。”裴宿洲冷冷發布命令,他看着她,目光仿佛看着一個陌生人般。
“你給我……吃……了什麽?”玉芙咳了幾聲,藥已入腹,她後知後覺生出幾分害怕,紅着眼看向瑾郎。
夜暮漸深,庭院裏的雨聲仿佛掩蓋了一切。
裴宿洲緩緩起身,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薄唇輕啓,緩緩吐出三個字:“醉花陰。”
什麽!
醉花陰!
縱然玉芙再無知再單純,也知道醉花陰乃是青樓女子常用之藥,此藥被設為秘藥,旁人不可輕易購買,瑾郎怎麽會有!
一向如君子般清冷的瑾郎,怎麽會有如此龌龊之藥。
玉芙心中生出反胃,她趴在地上嘔吐,卻什麽都吐不出來。
而裴宿洲冷眼旁觀,很早以前,有人曾告訴他,若是想毀掉一個人,得從她最在意的東西開始。
他嗤之以鼻,他若是想毀掉一個人。
必然讓對方痛不欲生。
沒有人教過他禮義廉恥,他出生便被抛棄,二十年孑然一身,幾次差點失去生命。
而那人,卻擁有一切,享受着他拼命想求的東西。
憑什麽!
天道不公!
他從不信天,他想要的,只會自己争奪過來。
玉芙幹嘔了片刻,發現只是徒勞,她心裏無措,去拉裴宿洲的衣角,“夫君,你騙我的對不對,你騙我的,一定不是……”
此刻,她心中還有一些希望。
記憶裏那個極好的人,怎麽可能會讓她服下醉花陰這種藥。
他一定是在騙她。
裴宿洲冷冷看着她掙紮,他蹲下身,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阿芙,真傻,或許你一直都看錯了我,真正的我,就是這樣,卑劣無恥,那個你記憶力清風明月般的人不是我,對你好的人也不是我,我就是這樣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
我把內心攤開給你看。
你怕了嗎?
容玉芙,你一定很失望吧。
裴宿洲閉了閉眼,有些不願去面對她的目光,她喜歡裴瑾珩,而他,身份不能被發現一日,他便永遠是那個見不得光的,活在陰暗處的人。
玉芙有些難受,她能感受到,藥效似乎已經發作了,五髒六腑如被火灼燒般炙熱,她已聽不進任何話語,此時此刻仿佛置身于一片幹旱的沙漠裏。
“水……要水……”
她斷斷續續道。
裴宿洲殘忍的打斷了她,“要水無用,真正能解此藥的,是我。”
月色灑在腳下,玉芙有些難堪。
她中了藥,此刻渾身都十分難受。
而她的夫君端莊有餘,正冷眼旁觀着一切。
難道真的要她像那些青樓女子一樣,去輾轉求.歡嗎?
她做不到。
十多年的教養與禮儀,使她無法舍棄尊嚴,徹底變成一個蕩.婦。
縱然……藥效已經發揮到了極致。
她絕望的仰起雪頸,柔弱的嬌軀縮成一團,死死貼在角落裏。
“容玉芙,你還不明白嗎,眼下能解開你困境的只有我,你為什麽不求求我。”
裴宿洲發狠了問,他站在她身邊,目光滿是不解,他不明白,到底有什麽能比自己性命還重要,他不理解,為什麽有人至死都不肯抛下那些所謂的尊嚴。
驚雷滾過,大雨滂沱。
玉芙極力控制着,不去拉他的衣擺,終于,她忍耐不住,無力的握住了他,“求你,去……請大夫……”
裴宿洲殘忍的勾起了唇。
很好,她總是知道怎麽觸怒他。
裴宿洲撫上她的臉龐,溫柔的聲音緩緩響起,“阿芙,你是選我,還是想死。”
玉芙咬着唇,她不明白,為何自己一心期盼的婚約,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為何她一心戀慕的丈夫,會如此捉弄于她。
她究竟做錯了什麽,要承受這些。
她滿心滿眼都是為了他,而他,卻這樣侮辱她,輕視她。
仿佛心中信仰崩潰,玉芙無聲的哭了出來,她擡起眸,看到那樣熟悉的面容,仿佛最後确認一眼,夫君早已不是記憶中的夫君。
她看向一旁的柱子,碰上去,一定很疼的吧,可是碰上去,她就能解除痛苦,她好想……
裴宿洲說完後,看到地上的人久久沒有回應,她慢慢起身,就在他以為她終于要想通後,她卻猛地沖向一旁的柱子處。
幸虧他眼疾手快,半路給她撈了回來,溫軟的身子落入懷中,裴宿洲這才意識到,她身上很熱。
他沉着語氣,不可置信道:“你寧願死,也不要我,為什麽?”
先前明明有過那麽多的次數,為何今日一反常态。
裴宿洲不理解。
“求你……大夫……”玉芙感覺身子快要不受控制了,她開始談戀他身上的氣味,像曾經無數次一樣,渴望被他擁抱。
可是她不想變成這樣。
她不想成為他眼裏那樣輕賤之人。
“沒有大夫,只有我。”裴宿洲眼眸漸漸變得暗沉,他将她攔腰抱起,大步走入床榻上,玉芙已經失去了神志,只能任由他為所欲為。
本以為醉花陰折磨的是她,不成想他一點也沒覺得有快感。
看到她那樣難受卻仍舊不屈服的模樣,仿佛有人拿了針往他心上紮,細密疼痛感,他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室內昏暗,只有幾縷月光落下。
他低下頭,第一次覺得她美得這樣觸目驚心,仿佛渾身都是待挖掘的寶藏,讓他着迷。
他吻在她雪白的頸窩裏,一道觸目的痕跡浮現在上面,緊接着,他指尖落下,玉芙抖了抖,卻也沒制止。
玉芙感到意識漸漸消散,身上的熱度仿佛也褪了許多,她感到有一雙手落在她身下,緊接着,浮浮沉沉之間,有一道聲音貼在她耳邊。
“容玉芙,你是我的。”
“即便是下地獄,你也別想離開。”
帳中暖香萦繞,動靜持續到了後半夜,裴宿洲才叫了水。
而玉芙早已疲憊不堪,她渾身無一物,安靜的躺在床榻裏側。
眼淚控制不住的滑落,身上的痕跡,昭示着方才有多麽瘋狂,裴宿洲将她抱入懷中,安靜的走去水池邊。
玉芙垂着眸,仿佛一具毫無生氣的死物。
她任由他的手指滑過身體,池水溫熱,縱然能洗幹淨這一身痕跡,也洗不掉她心中受到的委屈。
到底為什麽,她與瑾郎之間,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夜深露重,裴宿洲替她清理完後,便拿了衣袍,轉身走了出去,他一路策馬,跨過漫漫長街,最後來到護國寺門口。
男人一身玄衣,面容冷沉,徑直翻牆進了後院禪房。
整座寺廟皆籠罩于一片黑暗之中,唯有一處,亮着薄光。
“阿彌陀佛,裴施主別來無恙。”
青燈古佛下,寂雲大師端坐在蒲團上,手裏握着一串佛珠,面容悲憫如聖人。
裴宿洲冷哼道:“老和尚,今日就是你胡言亂語的?”
寂雲緩緩睜開眼眸,看向來人,一如曾經般的狠戾陰沉,他嘆了口氣,緩緩道:“裴施主,一別多年,可還安好?”
裴宿洲打量着他,腦海裏驀然浮現出一個場景,盡管很不想承認,但是這老和尚是他的救命恩人。
“少說廢話,以後她若是前來,你不要給她說些有的沒的。”
“阿彌陀佛,貧僧只是一介庸人,怎敢妄議天機,你所聽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你所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十年前,貧僧就與施主說過,放下執念,否則,終将害人害己。”
風聲襲來,山間空曠。
青年的衣角被風卷起,他面容俊美鋒銳,眸中一片寒意。
十年過去了,他早已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少年,他有能力,會将自己失去的東西一件件讨回來。
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