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京都多雨,陰雨綿綿,一連下了幾日,才堪堪放了晴。

這些日子,裴宿洲沒來過後院一步,玉芙也沒去找他,蕭氏身側的嬷嬷仍舊雷打不動的送着湯藥來,每每喝下後,感覺嘴裏粘稠發苦,若不是用了蜜餞,只怕她會當場吐出來。

“娘子,您何苦呢?”

蘭卉看着她一臉痛苦的模樣,心中有些擔憂,這碗黑漆漆的湯藥每隔三日就要服用一次,而娘子每次都是準備了許久才能一口喝完。

她看在眼裏,實在有些覺得殘忍。

試問誰家主母會被夫人逼着喝這種求子的湯藥,這國公府也忒壞了。

“無妨。”

玉芙用帕子擦了唇邊的污漬,看向陳嬷嬷消失的背影,默默嘆了口氣。

昨日大夫才來瞧過,說她這身體,先天體弱,氣血不足,想要生養,非一朝一夕之事,總得好好調理才對。

可蕭氏每次送來這藥,她喝了兩個月都未曾見到有何功效,反倒是越來越覺得沒什麽味道,難道是她漸漸習慣了嗎?

入夜後,玉芙輾轉反側。

想起幾日前二房的話語,身為妻子,她無所出,便是不孝,若是她既無所出,又不給夫君納妾,傳出去确實有損她的顏面。

月色朦胧,玉芙倏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沒驚動任何人,悄聲披了件衣裳,提着燈籠便從後門出去了,經過兩個月的癡心妄想,她現在反倒是想明白了不少。

瑾郎雖然好,可那一夜失去記憶的瑾郎确實給她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他不受控制,宛如失去了理智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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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确定,在他心中,自己的地位究竟如何。

而沈氏所說納妾一事,她亦是需要,問一問他的意思。

夜暮沉沉,玉芙提着一盞孤燈,走過小路,最終在沉淵閣門口停了下來。

她伸手敲了幾下,裏面卻沒有任何動靜,反倒是大門自己開了,玉芙抿了抿唇,提起裙擺邁了進來。

她明明是來找自己的夫君,可卻有一種做賊心虛之感,腳步踩得極輕,不敢發出一絲動靜。

許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有些大膽。

玉芙深吸了一口氣,環顧一圈,沉淵閣裏今日似乎格外寂靜,她竟是連一個丫鬟小厮都未曾看到。

-

一連半個月,裴宿洲都是在護國寺裏度過。

護國寺的寂雲他看着雖然不大順眼,但不得不承認,對方确實有法子,能讓他平心靜氣,減少浮動着的戾氣。

自從那日他失去理智喂了容玉芙吃了醉花陰後,看着她絕望掙紮,最後失去神志,他心知不該這樣做,可是一聽到她去算了命,他腦海中,滿是二十年前那個道人給他批的命格。

正是這個所謂的“命格”,讓他颠沛流離,飽嘗苦楚二十年。

在沒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前,他決定先不去容玉芙那邊,免的在她面前出了破綻,那他還沒開始實施計劃,便都做空了。

而今夜,他恰好剛從外面回來,洗漱完躺在床榻上沒多久,便聽到一陣輕輕淺淺的腳步聲。

他蹙起了眉,以為又是哪個不懂事的女子。

卻沒料到兩息過後,他聞到了一陣熟悉的暗香,裴宿洲勾了勾唇,聽出了來者是誰的聲音。

他有些好奇。

這麽晚了,容玉芙來他院子裏做什麽。

且還是這麽偷偷摸摸,仿佛做賊心虛一般。

裴宿洲索性閉上了眼睛,躺回床榻上。

他倒要看看,容玉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玉芙本以為至少有下人來給她引路,不料她都快要走到裴宿洲寝房門口了,仍舊沒有看到任何人,她有些後悔今夜的舉動了,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左右她都已經來了。

且想起那碗黑漆漆的湯藥來,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推開了房門。

榻上,裴宿洲始終警醒着,一方面,他十分好奇容玉芙深更半夜來找他做什麽,另一方面,他也有段日子沒見到她了,心中像是被貓撓了一般,卻偏偏不能發作。

只聽到女子一步步靠近床榻,裴宿洲也說不明白是怎麽回事,感覺心底隐隐生出一股期待,他忍不住放輕了呼吸,就在他以為玉芙會掀開帳子時,卻聽到她輕輕嘆了一聲。

而後便離開了。

這就走了?

他期待了許久,什麽都沒做便走了?

裴宿洲有些不可置信,他反應了片刻後,臉色不大好的從床榻上起身,而後邁步朝外走去。

院外,月色朦胧,玉芙伸手攏了攏外袍,心想自己真是太過沖動了。

風吹過,将她的理智拉回幾分。

從小的教養告訴她,此舉有失體統,幸好,她沒做出出格的事情來。

玉芙擡頭看了看,方才她還疑惑院中為何無人,現下看來,院中幸好無人。

她得趁着沒人發覺,悄悄的從這裏離開。

“阿芙。”

倏地,一道低沉熟悉的聲音自背後傳來,玉芙怔住了,不由原地停下了腳步。

夜色裏,裴宿洲望向那道單薄瘦弱的身影,她穿着一件碧色襦裙,腰肢輕盈纖細,仿佛風一吹,就能将她吹走。

她看上去有些瘦,裴宿洲的目光沉沉,不住的在她腰間流連。

若是真正有了孕,她能承受的住嗎?

“阿芙,轉過身來。”見身前的人久久沒有反應,他又開口道。

過了許久,少女才邁出了腳步,瑩白月色下,她彎眸一笑,“夫君。”

裴宿洲挑了挑眉,這是不怪他了?

“我竟不知阿芙何時學會了那小賊的做派,半夜三更,偷偷摸摸,來我院中,所為何事?”

玉芙手中有些汗意,握着燈籠手柄不斷收緊,他都知道了,他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徑直挑破。

玉芙抿了抿唇,看到瑾郎那張熟悉的面容。

很奇怪。

前些日子的陌生感又湧了上來。

她甚至開始出現了錯覺,眼前的人和她的夫君,仿佛并不是那麽相像。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錯處呢?

玉芙怔住了,月光下,她無意瞥到,男人脖頸處,有一顆細小的痣,隐隐沒入衣領下,透着一絲妖冶與魅惑。

瑾郎他……此處有痣嗎?

裴宿洲不知女子在想什麽,他步步靠近,看到女子出神的面容,不知為何,他心底有一股期待感,想要靠她更近。

那顆痣……

恍亂了玉芙心神。

看着身前男人越來越近,玉芙陡然反應過來,連忙垂眸,道:“妾身有事情與夫君說。”

“哦?”裴宿洲來了興趣,耐着性子問:“何事?”

玉芙深吸一口氣,明知此話說出來不合時宜,但她心緒複雜不安,慌不擇口道:“半個月前,二伯母問了妾身一件事,妾身拿不得主意,特來向夫君請教。”

裴宿洲看她低眉順氣的模樣,估摸着她應當早已将半月前他失控那事給忘了。

正好,今夜月色皎潔,亦是春光明媚。

他便繼續耐着性子:“什麽事?”

“二伯母說,妾身嫁入國公府已有兩月,尋常人家子弟,未娶妻時,便有通房,而夫君早已過了弱冠之年,二伯母的意思是,想讓喬姑娘來夫君院中,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玉芙垂着頭,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些。

未出閣前,嬷嬷便教導她,身為女子,不可善妒,出嫁後,更是一切要以夫君為主。

她循規蹈矩了十多年,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要她親口給夫君納妾,說不傷心那是不可能的,她只能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大度,不會落的不好名聲。

若說方才,裴宿洲還對她接下來的話語抱有期待,那麽她這一番言辭說完,猶如兜頭冷水,澆在了他心上。

将他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全部毀掉。

納妾?

這個女人,竟想把他往別處推。

果真出乎他的意料。

玉芙說完,見面前之人無絲毫反應,她以為,他是不喜歡喬月霜,畢竟前些日子鬧出那樣的事,不喜歡也正常,她低着頭,便又斟酌着開口,“若是喬姑娘不行,妾身可給夫君去尋別的女子,總歸是家世清白,樣貌周正,不能辱沒國公府的名聲。”

冷風彌漫,裴宿洲咬了咬牙,國公府的名聲與他何幹!

他竟看不出,眼前這女子看上去柔弱如綿羊,不成想竟是個狡猾的小狐貍。

他額角突突跳着,終是忍不住,走上前去,雙手扣在她身側,質問道:“容玉芙,我在你心中,究竟算什麽?”

“夫君在玉芙心底,自然是玉芙愛慕之人。”

“那你便是這樣對我的?”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把自己心上人往外推的,即便容玉芙喜歡的人是裴瑾珩,裴宿洲沉了沉眼,他竟是連不爽的資格都無。

“不是的,妾身是在替夫君着想。”

玉芙還想争辯,她擡頭,看向男人愠怒的面容,心中有些怔愣。

他為何動這樣大的氣。

她明明,是在替他考慮呀。

裴宿洲不知氣她蠢還是氣她無知,他狠狠攥着她的手腕,将少女拉入懷中,索性低下頭堵住她的唇。

這個吻,起初帶着些許懲罰的意味,到後來,卻是徹底變了滋味。

他開始有些沉浸其中。

開始發覺,自己逐漸離不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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