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春華拂盡,霜林盡染。

九月底,永安侯夫人舉辦的賞花宴,正好在松山雅居中。

永安侯如今正得聖眷,其夫人戚氏胞妹,正是後宮尊寵萬千的貴妃娘娘,是以這場宴會,來的不是王公貴族,便是身份顯赫的官場家眷。

是以沈氏一出現,衆人便将輕蔑不屑的目光落于其上,永安侯夫人想與大房蕭氏交好,不成想來的卻是國公府二房中人,且在此地繁華耀眼中,她實在是身份有些不入流。

沈氏自然感受到了周圍指指點點的視線,她緊了緊身上衣袍,瞥見身後馬車上緩緩下來的人影,不悅道:“今日可是重要場合,你不要出錯,惹人笑話。”

玉芙擡起溫軟的眼眸,看向沈氏,道:“多謝二伯母囑咐。”

沈氏輕哼了一句,帶着喬月霜朝裏面走去,她今日前來本就是打入朝中貴婦圈子,替她們二房長臉。

至于帶着容玉芙,完全是想讓大房不順心。

喬月霜微微笑起來,心中卻有些後悔,她不禁有些感慨,自己不該早早交出身子,這在場權貴如此多,比起裴耀來,更有一些身份顯赫的人,自己還是目光有些短淺了。

裴耀終其一生,也只是個靠着家裏吃軟飯的,若不是他生在高門大戶中,還入不了她的眼。

她輕輕嘆了一息,木已成舟,如今後悔也是來不及了。

只盼望她能牢牢籠住裴耀的心。

來日東窗事發,他才會和她站在一起。

思及此,喬月霜也不做多想,跟在沈氏身後,走入了園中。

玉芙是第一次來參加這種宴席,從前在閨中時,宋姨娘常常帶着四妹妹出去,卻從未帶她出去過,是以她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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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廊庑,玉芙怔住。

不遠處一道熟悉人影,正懶懶倚靠在一旁,玉芙看了看沈氏,對方自從進到這裏便瞥下她與人結交去了,她猶豫了一下,大步朝着那人走去。

“阿菱!”

薛菱本就不喜來這種宴會,若不是被程晴強拉着過來,她此刻還不走在哪裏練劍。

驟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喊,薛菱轉過眸,看見玉芙,心中很是歡喜。

“玉芙,這麽巧?”

玉芙點了點頭,能尋到阿菱做伴,她心中的不安緊張消散了不少,又見她孤身一人,不禁問道:“程姨呢?怎麽不見。”

薛菱朝着一個地方一指,玉芙轉頭,看見程晴被一衆婦人圍在裏面,抽不出身來。

“玉芙,你是不知道,進京這幾日我娘有多忙,光是來府中拜訪的一天就能有六七個,更別提這種宴會,這都參加了三個了,這樣拘謹的日子到底那一點好,一點都沒有我們雍州自在惬意。”

薛菱一臉幽怨,她自由慣了,不僅不習慣盛京裏的諸多規矩,還覺得處處都是掣肘,但阿娘說,他們随着舅父從雍州來,不能讓人看了笑話去,即便再不喜歡,也不能露于人前。

是以薛菱雖然極不情願,可看在舅舅面子上,也來赴宴了。

這下有了和玉芙的相遇。

只是二人還沒聊多久,便被一道突然插進來的話語打破了氣氛。

“我當是誰呢,這不是裴家娘子嗎?怎麽,裴娘子今日沒有騎馬闖入山林,反倒來這賞花宴上湊熱鬧了?”

混着輕視的聲音緩緩響起,玉芙眼眸一沉,目光望過去。

沈若芸正帶着一衆貴女擋在身前,眼底滿是輕佻。

玉芙看着她,腦海中不由想起那根朝自己射來的箭,當日若不是她僥幸避開,今日這世上便沒有容玉芙了。

她雖不會主動惹禍,可這不代表,有人欺淩到她頭上,還要她忍讓。

她抿了抿唇,淡淡道:“沈娘子這身衣裳看起來不錯。”

沈若芸一怔,似是沒想到她會突然轉開話題,她垂眸,自己這身料子乃是一月前便托人去錦衣閣定制的,價值千金。

母親說,今日這宴會不僅有世家女子,更有身份顯赫的郎君,她為此隆重裝扮了許久,就是等一個合适時機,尋得如意郎君。

眼下被容玉芙驟然誇贊,沈若芸不由心緒浮動起來,然,她沾沾自喜還未落下,便聽玉芙又道:“只是今日戚貴妃也到此,沈娘子這樣豔冠群芳,不知置貴妃于何處。”

“且我聽聞,沈娘子身居閨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是不知,這射箭本領竟也如此之好。”

“你胡說什麽!”沈若芸話語驟然一沉,怒視着玉芙。

她與安樂素來交好,自然知道安樂屬意裴瑾珩,可聖上不曾賜婚,裴瑾珩卻已娶妻,堂堂公主,自然不能嫁有婦之夫,故而明裏暗裏,都對容玉芙多加刁難。

那日她為讨得公主歡心,私下裏對容玉芙動了手,只是箭術不精,未曾取人性命,後來聽說容玉芙活着回來,她便緊張,擔憂她會将她射箭之事說出去。

後來沒有任何動靜,她以為,容玉芙沒有發現她,可方才那一番話,沈若芸徹底明白了,她不發作,只是沒有證據,而并非,她全然不知。

她握了握手心,心中有些慌亂。

她不比安樂,身份尊貴,且家中有靠山,她雖然是嫡女,可父親重男輕女,一心只把她當成能給家族帶來利益的棋子。

若不是背靠安樂,她未必會有此尊榮。

若是她私下對容玉芙出手事情傳了出去,那不僅丢了家族顏面,還會讓父親對她徹底失望。

屆時,她便成為一顆棄子,随随便便嫁給哪個上了年紀的貴人。

“是麽?那是我記錯了,我看沈娘子喜歡穿紅衣,便以為,數日前,暗算我的人是沈娘子,原來沈娘子不會射箭。”

玉芙心中一冷,她看着沈若芸明顯慌亂的樣子,便知她不足為懼。

薛菱聽的一頭霧水,但這并不妨礙她想護着玉芙,她對眼前這個花枝招展的女子沒有印象,但她卻能看出來,對方對玉芙不善。

她抽出腰間的軟鞭,在地上輕輕一甩,冷聲道:“沈娘子,你若是再敢來此撒野,我見一次打一次。”

“你,你,你!”沈若芸被氣的不輕,“鄉野來的莽夫,果真上不得臺面。”

她開始胡亂說話,渾然不知,一旁的沈夫人臉有多黑,“芸兒!”

她沉聲一喚,柱國将軍如今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又為國盡忠,他的家眷豈是常人能辱得的。

沈若芸這才幡然醒過神來,輕哼一聲,離開了這裏。

薛菱收起鞭子,一臉鎮定。

還以為有多大的能耐,還不是被她吓跑了。

“阿菱……”玉芙怔住,心中又暖又有些佩服,方才阿菱好厲害,這就是身後有底氣嗎?

“別怕,往後再有人欺負你,盡管來找我。”

薛菱笑起來,眉間璀璨。

這邊的動靜吸引了別人注目,明臺上,安樂正與永安侯夫人閑聊,下人突然闖進來,附身在永安侯夫人身邊低聲說着。

安樂無聊撥弄着碗裏的涼茶,突然起身,走到欄杆處,一旁的永安侯夫人連忙起身,笑着道:“殿下,可是茶水涼了,妾身命人去換一杯。”

“不用了。”安樂眸光落在不遠處的那個女人身上,許久不見,她不僅沒有半分折損,還愈發明豔動人。

安樂有些不悅,目光又移到另一個女子身上。

薛菱是麽?

果真是野蠻之地來的人,不知天高地厚。

正煩悶憂愁之際,一旁的侍女卻突然禀報,“殿下,裴二夫人求見。”

安樂抿唇,讓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沒過多久,沈氏帶着喬月霜緩緩走了進來。

“妾身給殿下請安。”

沈氏有些緊張,安樂雖然是晚輩,可自小養在宮中,又身份尊貴,她在她面前,氣勢不由矮了許多。

“起來吧,你找本宮何事?”

沈氏一臉殷勤笑意,恭敬道:“妾身是有事情想給殿下說。”

“公主殿下光彩奪目,如明珠般璀璨,與我家瑾哥兒本該是天作之合,若不是容家使詐,今日妾身與公主也算是親戚……”

安樂享受這樣的恭維,她與裴哥哥自小一起長大,若不是容玉芙,應該就是她嫁給裴哥哥的。

“若是公主仍舊對世子有意,妾身不才,願意為公主效勞。”

安樂挑了挑眉,起身來到門前,園裏的百花競相開放,一股暖香萦繞,她瞥見自己不成器的兄長醉醺醺倒在酒桌上,她嫌惡的蹙起眉。

“容玉芙是你裴家人,你為何要幫本宮。”

“殿下說錯了,她姓容,自然與我裴家扯不上關系,不過是憑借着那張臉博得世子憐惜罷了,殿下您天之驕子,金枝玉葉,豈是她一個尚書家的女兒能比的。”

沈氏有心示好,不管安樂能不能順利嫁入裴家,但只要能攪亂大房安寧,她自然就能舒心。

“本宮明白了,待會你将這個給她服下。”

“這是?”沈氏碰着手裏的藥粉,有些疑惑。

“你不必多問,一切有本宮擔着,若是本宮将來能順利嫁給裴哥哥,你今日之恩,本宮會報答你的。”

“多謝公主。”沈氏一聽此話,連忙磕頭謝恩,緊接着,迫不及待拉着喬月霜離開了。

安樂看着她們殷勤的背影,冷冷勾唇。

過了今日,她就不信。

裴哥哥還會待她那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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