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明居軒中人仰馬翻,攬月閣卻安寧祥和。

一連幾日,小夫妻都過的甜甜蜜蜜,白日裏,裴宿洲出門上朝,玉芙則在家中替他縫衣裳,還有不到半個月,就要出遠門了,此去還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玉芙心中突然有些感懷。

午後,她頓覺無聊,乘着馬車去了薛菱府上,一見來人,薛菱十分意外,連忙拉着玉芙進去裏屋。

玉芙在京中朋友本就不多,細細算來,除了剛認識的阿菱,她竟沒有一個不舍之人,容府對她情誼甚淺,父親這些年更是對她不聞不問,自她嫁人後,別說探望,平日裏捎信更是一封沒有。

玉芙心中有些沉悶,忍不住向薛菱說了來的目的。

“臨安?”薛菱蹙起眉,有些意外。

“我舅舅此刻就在那裏,玉芙,你們去臨安做什麽?”

總聽阿菱說起舅舅,玉芙此刻也是有些驚訝,柱國将軍受诏入京,此刻竟駐紮在臨安?

“郎君說,他有公務在身。”玉芙簡單将瑾郎告訴她的信息說給薛菱聽,不料薛菱卻是皺起了眉,她不比玉芙常年在閨中,這些年她随着母親走過許多地方,對臨安了解雖不多,卻也不是全無印象。

幾日前,舅舅傳信給朝堂,說行軍途中,感染風寒,病情加重,恐會逾期入京。

聖上準予了,且還派了兩名禦醫前往慰問。

可是薛菱卻知道,舅父感染的根本不是什麽風寒,而是一種極為隐秘的毒藥。

毒性暫時被壓制住了,只是解藥還未曾尋得。

軍中有人産生異心,此事不能大肆宣揚。

下毒之人還在暗處,薛菱實在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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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情,本不能與外人透露,奈何這種關頭,裴世子卻奉命前往臨安,實在叫人不得不多想。

“阿菱,別擔心,說不定柱國将軍此刻早就脫離危險了。”玉芙心中十分詫異,她對朝政不懂,但卻也不是全然不通,一個手握兵權常年駐紮在異地的大将軍在打了勝仗後卻被傳回京城。

無論怎樣去想,都讓人不能放下心來。

她們母女此刻在京中是享受到了尊榮,可是,這尊榮之下,埋藏的是什麽,卻不得而知。

聖上先命薛夫人入京,就是要讓她們成為舅父的軟肋。

思及此,薛菱一顆心止不住下沉。

“玉芙,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薛菱嘆了口氣,突然緊握住玉芙的手。

“你說,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竭盡所力。”玉芙心中大約有了猜想,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此去臨安,必定會發生一件大事。

但是阿菱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不管是什麽,她都願意幫助她。

“若是你有機會見到我的舅父,能不能幫我看看,他是否平安。”

薛菱仍舊不能放心,她與母親在京城為質,父親仍舊駐守在千裏之外,而舅父生死不明,如今尚在臨安城裏不得脫身,如此種種,她心急如焚,只恨不能生了翅膀飛出去。

這是她第一次來盛京,卻也是這輩子最後一次來。

“阿菱放心,若是有機會,我必然會替你看看。”玉芙鼻頭一酸,她從前覺得,自己被困在宅院不得見外面天地,已是身不由己,可是即便是位高權重,手握大權,也仍舊不能掌握自己命運。

一時間,她不由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之感。

對那位素未謀面的柱國将軍。

薛菱将自己貼身玉佩送給了她,二人又依依惜別了幾句,玉芙如得了重要授令一般,一臉凝重的從別院走出。

回到府中,瑾郎還未回來。

倒是蕭氏身側的嬷嬷前來,說蕭氏想要見她。

玉芙一怔,心中有一絲遲疑。

她嫁過來也有數月,對這位婆母一向不算熱攏,起初以為對方是嫌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國公府高門,後來才意識到,蕭氏不只對她一人冷淡,對夫君好似也不算熱情。

二人不像是親生母子。

倒像是有了某種說不清宿仇。

這個念頭一出,玉芙也被吓了一跳。

想什麽呢,瑾郎是國公府嫡子,自小便被隆重培養,才能這樣出色,蕭氏最多也就是本性冷淡,怎麽可能對夫君有意見呢。

想明白後,玉芙便随着嬷嬷去了竹翠堂。

竹翠堂裏清幽淡雅,比之從前似乎多了一分平和的氣氛,蕭氏是在佛堂裏見她的,一進去,玉芙便聞到一陣幽幽檀香,她擡起頭,上方的菩薩慈目和善,頗有幾分悲憫之意。

玉芙再轉眸,看向立在一旁的國公府大夫人,這位昔日榮極一時的長樂公主,如今也是深居簡出,閉門念佛,做起了深閨中的婦人。

只是……玉芙垂眸。

她總感覺,蕭氏身上有些說不上來沉寂。

據說是因為當年瑾郎父親戰死沙場,蕭氏悲痛欲絕,才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只是,玉芙不理解。

蕭氏為何要将自己一直封閉起來。

蕭氏聽見動靜,緩緩轉過身來,她面容雍華,即便已經不再年輕,也可窺見當日風華,更別說,瑾郎生的那樣俊美,足以見,蕭氏年輕時,也是冠蓋京華的。

“母親。”玉芙盈盈一拜,低聲喚道。

蕭氏點了點頭,她對眼前這個人無甚印象,或者說,她是誰并不重要,因為,她很快就要失去價值了。

蕭氏眼眸閃了閃,突然從腕骨間扯下一只玉镯,她走到玉芙身前,出乎意料的道:“你嫁給瑾兒也有三個月了,作為母親,我一直沒給過你什麽,這只镯子,乃是我當年出嫁時,宮裏的慈善太後賞賜的,如今我将它送給你,日後你要謹守本分,好好輔佐瑾兒。”

這番話說的猝不及防,玉芙還沒反應過來,蕭氏便已經将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間。

明淨溫涼的質地,一看便是上品。

她一時驚訝,連忙跪下去,“母親厚愛,兒媳必定謹記在心。”

蕭氏滿意的點了點頭,又道:“我聽說,下個月你要随着瑾兒前往臨安?”

“是,夫君公務繁忙,挂念着妾身,妾身十分感激。”玉芙不知道蕭氏說這話是何意,便撿了一些體面話來說。

“也好,瑾兒這些年一直孤身一人,好不容易娶了妻,我這個當娘的,也替他高興。”

這話說的倒是正常,但不知為何,玉芙卻沒從蕭氏語氣裏聽出半分喜悅歡心之意。

她心道古怪,不禁擡起頭來。

悲憫衆生的神佛,也可一念生,一念死,蕭氏日日供奉着這座尊象,眉目間卻沒有絲毫和善之氣。

她垂了垂眸子,心緒複雜。

“此去臨安,歸期不定,東西可都備下了?”

“一應事物都已備妥,只是夫君說,臨安繁華,不需要帶那麽多前去,故而妾身只将必要的物品備好了。”

蕭氏點了點頭,緩緩将玉芙扶了起來。

“你是個穩重的孩子,只是,有一件事,我心中始終無法放下。”

“母親請說。”

“瑾兒從小,便懂事乖順,一應事務從不讓我操心,身為母親,我自愧沒有好好照顧他。”蕭氏說着,不自覺掉了幾滴眼淚,只是玉芙不知,她是因何傷懷。

“這次前往臨安,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你既然随他一同前去,有一件東西,我必須要交給你。”

蕭氏說完,從一旁案桌上拿出一個精繡的錦囊以及一包草藥來。

“這是我親自求的安神藥,若是夢魇纏身,将藥兌水服下,可讓人心中寧靜。”

“母親?”玉芙大驚,腦海中複又想起,當初大夫說的失憶之症,難不成,母親也知道,瑾郎他曾經中過岐術?

也是,那大夫是府上的大夫,而母親掌管府中中饋,知道也不足為奇。

只是,玉芙心中疑惑。

母親為何不将安神藥親自交給瑾郎。

蕭氏似乎看出了她的困惑,接着道:“你是他的新婦,平常他有什麽事情忘了,你卻不能忘,這些事情,總歸是要讓你放在心上的。”

玉芙了然,恭敬應下了。

從竹翠堂出來後,天氣有些陰沉,烏雲遮空,卻不見銀雨飄搖,玉芙摸了摸腕間帶着的玉镯,眼中有些複雜。

蕭氏驟然的熱情不僅沒讓她感受到受寵若驚,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愁緒萦繞在心頭。

揮之不去。

這感覺,在瑾郎夜裏回來後,一直沒有消失。

晚膳時,玉芙只吃了幾口,便沒有什麽胃口了。

見狀,裴宿洲蹙眉,放下手中的湯勺,擡眸問道:“怎麽了,從我進來你便心神不寧,可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玉芙詫異,她心中确實有事情。

不管是今日阿菱的托付,還是蕭氏突如其來的熱攏,都讓她察覺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總感覺,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大事。

然,她擡起眸,看向瑾郎溫和的面容,心中猶疑之語輾轉三思後,還是被壓了下來。

她微微笑了起來,“沒什麽事,只是想起,前些日子去護國寺未曾見到寂雲大師,實在有些遺憾。”

裴宿洲眼眸一頓,不動聲色道:“寂雲大師雲游四海,以後一定會有機會。”

玉芙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錦帕,二人對坐席間,玉芙柔聲道:“夫君,我想在去臨安之前,再去護國寺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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