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堂內出來幾縷涼風,玉芙說完後,忍不住擡頭看向了眼前人,裴宿洲神色無常,盛了面前的一碗南瓜粥放在玉芙身前,緩緩道:“等三日後休沐,我與你一同去罷。”
玉芙一愣,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湯藥,沒想到他竟會親口允諾,一時間,玉芙不知該說些什麽。
她不過随口一提,也并不是真心想去。
況且,護國寺這個地方。
總叫她生出一股古怪的感覺。
她不禁想到了那個香囊,先前一直沒有機會道出,如今,她抿了抿唇,終是難掩心中困惑,“半月前,郎君可曾去過護國寺?”
“阿芙何出此言。”
裴宿洲擡起眼眸,幽幽瞳孔漆黑深沉,叫人望不出一絲情緒來。
玉芙心中驀然“咯噔”一下,才将事情原委道出:“半個月前,妾身在護國寺撿到了一個香囊,那香囊樣式與夫君身上佩戴的一模一樣,所以妾身好奇,夫君是否也在護國寺。”
香囊啊。
經她這樣一提醒,他忽然想起了什麽。
他确實不見了一個香囊,本以為是更衣時落在哪處的,沒想到竟是叫她撿了去。
當日未曾細細琢磨,如今說起來,到真成了一樁破綻。
不過裴宿洲并沒有慌亂,如今他将一切都已經打點妥當,玉芙是不可能察覺出異常的,至于那個香囊,他微笑道:“大約是我落下的吧。”
玉芙一驚,心中思緒百轉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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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宿洲卻神色自若道:“當日奉命去剿匪,卻因山間落雨,在廟裏借宿了一宿,大約就是那個時候不慎掉落的,原來是被阿芙撿到了,真是緣分。”
是這樣麽?
他說的滴水不漏,那日她前去護國寺,确實下了一場很大的雨,若是如他所說,那麽他們去的時間剛好錯開,這香囊又是她第一日便撿到的,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玉芙心中仍舊覺得哪裏不對勁。
“阿芙,可還有什麽困惑?”
裴宿洲溫聲道。
“妾身只是覺得,一切太過于巧合。”玉芙如實回答。
裴宿洲擡起溫和的眸,起身走到她身側,她向來指尖都是冰涼的,他用手包住她的手,将她揉進懷裏,“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數,就像你我的相見,何嘗不是一場巧合呢。”
玉芙感受到一陣溫暖的氣息,又緊緊貼在他心頭,聽的他陣陣心跳,她抿了抿唇,忽然道:“夫君說的是,妾身多慮了。”
裴宿洲勾起了唇,似是沒想到她這樣好哄。
不過他又有些嫉妒裴宿洲,他得她如此大的偏愛,卻不懂得珍惜,這會子還不知在哪處蟄伏着,真是暴殄天物。
不過,倒是讓他鑽了空子。
他這些日子處處壓抑,在她面前盡心盡力扮演一個溫和體貼的郎君,人心都是肉長的,他不信,她會沒有任何感覺。
溫香軟玉在懷,他又有些心猿意馬。
低頭看着她雪白的頸,忽然輕輕摸索起來。
玉芙臉色一紅,便知他是又想了。
這些日子,二人身體似乎愈發契合,他一個舉動,她便知道他要做什麽,只是今日,實在不巧。
玉芙将他手拉了下來,從懷裏擡起頭,抿了抿唇道:“夫君,今日我來葵水了。”
裴宿洲神情一頓,燈色昏暗,落在她明淨柔軟的眉眼處,他忽然福至心靈,低頭在她眉間落下一吻。
玉芙怔住。
“身上有哪裏不舒服嗎?”
輕柔的聲音響起,順着風聲一并灌入耳中,室內氣氛剛好,不知為何,他明明沒有做什麽,可是玉芙卻忍不住低下了頭。
臉色紅撲撲的。
心跳驟亂。
“沒、沒有。”就連着說話語氣也不由結巴起來。
“你我夫妻一體,往後若是有什麽困難或者不順心的,盡管同我說,或許我雖然不能幫你解決,但是阿芙,不要記住,我永遠是你的依靠。”
我永遠是你的依靠。
這話,先前從未有人對她說過。
若是旁人驟出此言,玉芙覺得,這人十之八九是哄騙那女子的,可是真發生到了自己身上,說這話的又是瑾郎,她不由心頭紛亂,開始不自覺的多思起來。
眼前人,是天之驕子,身份尊貴。
當初若不是她有心,他未必會對她留意。
而現在,他能說出這樣的話,玉芙心中,頗有些感動。
她看着他俊美無俦的面容,忍不住,重新靠在他懷中,“妾身很高興。”
裴宿洲揚了揚唇。
他能感受到她情緒的變化,亦能察覺出她這份轉變是因為自己說的話而開始的。
只不過,容玉芙不知道,說出這些話的并非她的心上人。
窗外月色朦胧,裴宿洲沉了沉眼。
護國寺,是得去一趟。
-
三日後,裴宿洲休沐,一大早,馬車便已經停在門口,玉芙想起上回搖出來的簽,心神有些紊亂,而現在又要去臨安,她打算再去求一卦。
馬車裏,裴宿洲懶懶靠在一旁。
寂雲短時間是不會回來的,護國寺裏除了寂雲,沒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故而此行他一點也不會擔心露出破綻。
但是有一點,他需得前去看看。
寂雲最喜給人留下箴言,他不确定,對方有沒有留下什麽線索讓容玉芙前去查看。
他得親自去确認一番。
馬車行了兩個時辰,才在午時前到了寺廟門口,護國寺依舊如往常一樣,他們二人進去後,便有幾個僧人迎上前來。
玉芙笑着将香火錢奉上,而後又來到搖簽處,她抿起了唇,不知為何,這幾日,總是心神不寧,晨起用膳時,眼皮便一直跳。
“夫人,可要算一卦?”
玉芙點了點頭,伸手拿起簽桶,想起前幾次都是不好的結果,這一回,她刻意多搖了搖,誰成想掉出來的木牌被翻開,仍舊寫着——下下簽。
這可真是最壞的結果了。
“此簽不準。”裴宿洲臉色沉了一瞬。
他沒料到,玉芙手氣會這樣差。
“夫君,我再試一次。”
奇怪了。
她就不信,她能每次都抽到下下簽。
然而手氣這種東西有時候實在玄乎,接下來,玉芙搖了好幾次,可出來的簽要麽寫着中吉,要麽便是下下。
仿佛撞見鬼似的,邪門了。
“夫人不必氣餒,若是遇到這種情況,大約是有晦事發生,夫人可将這根紅繩挂在後院的槐樹上,紅繩挂的越高,這簽變好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聽上去一點道理都沒有。
但是不得不承認,紅繩求心安,的确是一個不錯的寓意。
玉芙搖了幾次簽,不僅沒抽到想要的結果,反而是得了兩條毫無意義的紅繩,一時間,她有些郁悶。
自己氣運真的能如此差嗎。
她這樣胡亂想着,沒注意身旁人神情在不斷變化。
此去臨安,她或許不知道要做什麽。
但他卻知曉,臨安城裏,發現了裴瑾珩的下落,若是真如那簽上運勢,那麽此行,少不了要出現意外。
他忽然有些後悔帶她去了。
只是,看着她這些日子忙前忙後,體貼周到的準備,他也不忍去說。
只能想着,若是真有裴瑾珩,他必定不會讓她見到。
“夫君,這紅繩,能不能……”
思忖間,二人已經走到了槐樹邊上,只見原本蔥郁茂盛的樹梢上,挂着各式各樣的吊牌,裴宿洲垂眸,看向玉芙手心裏的兩根紅線,他突然伸手拿起,接着從一旁拿了一塊木牌。
“我聽人說,在上面寫下願望,挂在上面,願望更容易實現。”
玉芙意外,還有這種說法?
不過看着瑾郎貼心拿了筆過來,她垂眸思索了一番,認真在一旁寫下。
停筆後,玉芙才忽然反應過來,瑾郎只拿了一塊木牌,他沒有寫。
“夫君不寫嗎?”
“我沒有心願。”
玉芙一愣,似乎沒想到。
裴宿洲從她手心裏接過牌子,輕輕瞟了一眼,木牌上用娟秀清晰的字跡寫着:願我珍視之人,平樂安康。
與這世間大多數心願一樣,也是他最嗤之以鼻那一種願望。
他并非沒有心願。
而是,他不相信這虛無缥缈的神佛,能助他完成複仇。
兩根紅繩系在一起,高高懸挂在槐樹上方,裴宿洲眼眸暗了一瞬,突然瞥到牆邊有一抹熟悉的人影閃過。
他抿了抿唇,忽然對玉芙道:“我的玉佩丢了。”
玉芙看向他的腰間,果然,晨起時她親手給他戴上的玉佩,此刻已經不在那裏。
她蹙眉:“我派人去找找,許是掉在來時路上。”
“不用了,眼下要下雨了,你先去正廳避一避,我去去就回。”
玉芙擡起頭,烏雲密布,方才還是晴空萬裏,此刻驟然變得陰沉。
她點了點頭,只囑咐了幾句,便帶着丫鬟前往大廳之中。
玉芙一離開,裴宿洲溫和神情一變,看向那抹身影消失的方向,毫不猶豫邁步走了過去。
轟隆隆的雷聲伴随着豆大的雨點。
幽暗的狹道變得漆沉,雨水濺在磚瓦屋檐下,噼裏啪啦如滾珠子般,裴宿洲腳步不停,從長廊盡頭轉過去,徑直推開了第一間房門。
屋裏原本背着的人輕輕轉過身來。
仙風道骨一般的模樣。
正是玉芙想見的寂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