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夜霧彌漫。
已是三更天,林錦腳步匆匆從外走了進來,左右環顧一圈确定無人後,才拍拍胸脯一臉放松的進去了內院。
院中仆人不多,沒過多久,林錦便來到了一間昏暗柔和的屋子裏,屏風後的男子正穿着衣服,聽見動靜,微微擡起頭來。
那張俊秀如玉的臉龐上,赫然纏着一層白紗。
便是蒙着雙目,也擋不住灼灼風華。
林錦走上前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而後才開口。
“今天我去了江府,沒發現你說的那個人,會不會是你記錯了,那人根本沒來臨安?”
那男子正是失蹤了許久的裴瑾珩,室內昏暗,一縷柔和的光影落在他的眉間,林錦心中暗嘆,他從未見過如此氣質出衆的男子。
一個月前,他在鹿鳴山裏撿到了他,當時他渾身是血,昏迷不醒,林錦好心給他用了剛采的草藥,又将他背下山請人醫治,這才撿回來一條命。
那大夫說,他身上有七處骨折,手腕腳腕皆有劃痕,眼睛更是失明,林錦曾經好奇問過他遭遇了什麽,只是他三緘其口,每次總是一副不願意提及的模樣。
只說他姓裴,其餘的他一概不知。
林錦看他無處可去,便發了善心收留了他,沒想到這一收留,林錦發現他與自己想的極為不同。
本以為是哪家富商養的小倌,沒想到他才學不凡,甚至關于他科考之事,還能指點一二。
就是脾氣有些奇怪。
“多謝。”裴瑾珩輕輕咳嗽了兩聲,不能視物于他而言并沒有什麽困難,他依舊穩穩當當換好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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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在這裏。”
裴瑾珩沉聲開口。
林錦有些好奇,他要尋的人究竟是誰?
為何進了臨安會躲躲藏藏。
突然,林錦又想起來一件事,“今日我去江府,聽說京城中也來了位裴姓大人,會不會和你的身世有關,大夫說你雖然失憶了,但是只是暫時性的,那京城來的裴大人,或許與你的身世有關,你要不要見一見?”
話音剛落,裴瑾珩突然将目光移了過來。
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眸,但依稀能感受到,對方身上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漠然,以及一種渾然天成的尊貴。
就在林錦以為他不會回應後,過了許久,男子才輕輕開口,“不必了。”
林錦嘆息一聲,也罷,既然他淪落成如今的局面,說不定也有家裏人的推波助瀾,他心結未解,自然不會見他們。
思及此,林錦囑咐他一句好好休息,便推門離開了這裏。
淡淡的月華灑下,室內又恢複了寂靜。
裴瑾珩端坐于塌上,輕輕阖上了目光。
這樣暗沉的日子,已經記不清有多久了。
這些日子,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記憶在一點點恢複。
剿匪,遇襲。
刺殺,火光。
而後,記憶混亂,昏迷不醒。
他被人關了起來,暗無天日的地牢裏,每天都有慘絕人寰的哀叫聲。
終于有一日,地牢破出來一縷柔和的光,他看到,有一些蒙面人不由分說将他帶走了,再後來……
裴瑾珩蹙了蹙眉。
記憶戛然而止,這些日子,無論他如何去想,始終不記得當日發生了什麽,之後,就是他在鹿鳴山,遇見了林錦。
他低下頭,俊秀瓷白的面容上,怔怔浮現着一抹疑惑。
同一時刻,明華巷。
玉芙從外面走了進來,裴宿洲卻早已坐在了屋內,他漫不經心把玩着手心的茶盞,聽見動靜,一雙狹長的鳳眸微微移了過來。
“郎君?”
玉芙有些意外,這幾日,瑾郎總是早出晚歸,她每次回來時,都很少見到他,今日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裴宿洲點了點頭,随意問道:“今日去哪裏了?”
玉芙沒有任何遲疑,将今日所見所聞細說了起來。
她這幾日閑來無事,與莊如月聚的次數多了起來,二人感情逐漸熱攏,今日她便是應莊如月的邀約,前往莊府與她玩耍。
只是,玉芙抿了抿唇。
她今日在莊府見到了不尋常的一幕,莊家按理說只是一戶生意人家,後院卻屯着兵器,她當時好奇問了一句,莊如月眼眸明顯有所躲閃,玉芙心覺奇怪。
不由想起阿菱與她說的話。
柱國将軍就在這裏,可入臨安這麽久,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會不會是有人隐瞞了消息。
這個猜測,她并未告訴瑾郎。
燈色明媚,玉芙壓下心頭複雜情緒,極力表現出平常的模樣,裴宿洲盯着她的眸看了半晌,忽然道:“阿芙,我想同你說一件事。”
“我可能要提前送你回去了。”
“為何?”玉芙驚訝,有些不解。
這消息來的太突然,讓她絲毫沒有料到。
裴宿洲沉默了一瞬,他承認,因為裴瑾珩的出現,讓他連續幾日都心神不寧。
一方面,擔心她會在臨安與他遇上,另一方面,便是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會有危險,他不想讓她涉險。
思及此,他起身,來到玉芙面前,粗粝的指腹緩緩撫上她柔軟的臉頰,解釋道:“是母親來信,說祖母身子不好,想讓你回去照顧。”
他說的滴水不漏,沒有絲毫破綻。
可玉芙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先前那種陌生的感覺又湧了上來,她擡眸,目光落在男人漆沉的眼眸中,緩緩問道。
“郎君什麽時候回去呢?”
“等事情辦完,我自會回去。”
“可是妾身想與郎君在一起。”玉芙咬了咬唇,目光楚楚望向他,她自然伸手攬住他的腰,将腦袋靠在他的身前,低聲道:“夫君,別讓我一個人走。”
她會沒有安全感的。
玉芙也說不清,心底那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安從何而來,她抱着他,感受到溫度蔓延,直到男人沉沉嘆了口氣,似乎妥協了,她才輕輕舒展了眉頭。
阿菱交代她的事情還未辦完,此刻她不能離開。
況且……
玉芙抿唇,她心中有太多疑團未曾解答。
此刻這樣回去,确實有些突然。
裴宿洲黑眸微微眯起,緩緩望向懷裏的人,這是他第一次沒有把握,但願不會成為最壞的結果。
又過去了幾日,江夫人舉辦茶會,邀請了臨安所有富貴人士,玉芙也在其中,一大早,蘭卉便替她梳妝,她起身時,瑾郎又是不見了身影。
玉芙随意拿過一枚珠花,這些宴會,她本不欲參與,可是江夫人再三邀請,她不好一直拂她面子,便應下了。
只是有些麻煩,她昨日才知道,江府與莊府面和心不和,她此前赴了莊家那麽多次約,一次也沒去過江家,怕只怕江夫人對她産生微詞。
“娘子,這些您都不需要考慮,您如今是國公府的少夫人,江府再怎麽輝煌,也屈居人下,比不得公主。”
是了,如今在這臨安,她的身份已然是顯赫。
自然不可能向先前那樣被人刁難。
玉芙垂了垂眸,她怕是對安樂公主産生陰影了。
被寬慰之後,玉芙的心情明顯舒展了不少,今日的茶會只是一次尋常宴會,江家作為地方官員,宴請賓客,與民同樂,也是理所應當。
思及此,玉芙換了件不打眼的衣裙,便帶着蘭卉前去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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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瑤最近有些心神不寧,一方面,幾日前林錦前來府上,卻是與她父親商量婚約延期之事,林錦母親得了重病,這幾日卧榻在床,據說已經不能自理。
江瑤有些煩悶,她想讓父親解除婚約。
可父親惡狠狠将她訓斥了一通,讓她再也不要提及此事。
江铮有時候是個榆木腦袋,一心只有官場上的争鬥逢迎,對女兒家的心思一竅不通。
江瑤并不是真心不想嫁給林錦,是因為眼下林家主母患病,萬一不慎過身,那林錦守孝,她豈不是也要被耽誤着。
更何況,林家此刻沒有沖喜的念頭,擺明了不是真心求娶。
她何必自降身價,去求一個商賈人家。
這麽明白的道理,江铮卻完全不過問,江瑤心中産生了怨氣,便做了個大膽的舉動,她親自去了林家,想當面問一問林錦的意思。
若是他無意,便趁早上門将婚事退了。
若是他有意,江瑤也不會扭捏,她前些日子還動過癡心妄想,對那京城來的裴大人一見鐘情,可這幾日母親與她說了許多,她漸漸也想明白了,嫁入高門做妾,未必就比尋常人家正妻好。
若是那林錦是個上進的,等他科考提名,聖人嘉許,說不定過幾年有大好前程。
若是他真心求娶,她也會真心嫁他。
只是江瑤萬萬沒想到,她進去林錦的院子中,不僅沒有見到林錦,反而看見了一個、一個與裴大人有七八分像的男子。
那男子用玉紗蒙着眼眸,隽秀如玉的面容上,一派清冷淡漠。
與裴宿洲很像,卻又不那麽像。
江瑤心中大驚,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有腳步聲響起,幸好她大腦反應過快,提着裙擺便離開了此處。
那男子氣質太過出挑,若不是她親眼所見,是萬萬不會相信,世上竟會有人同另一個人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