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對泥娃娃
第8章 第 8 章 一對泥娃娃
此時榮壽堂內的所有人都在等着姜玉禾的回答,更多的是等着看她的笑話。
長者賜不可辭,身為兒媳的她竟敢多次忤逆長輩的好意,實為不孝。
姜玉禾如何能不清楚她此舉是在逼迫自己,但她這人有個不好的習慣,就是別人越逼她,她越易生反骨。
就在姜玉禾開口時,一道銀鈴般的笑聲随着淩厲的寒風一同拍打在窗牖邊。
“表嫂,你們在做什麽啊,我來的時候都沒有看見你們,你們是不是不歡迎我來找你們玩啊。”一道嬌俏的女聲不合時宜的從堂外傳來,嗓音清甜得像是枝頭沉甸甸的,熟透了的水蜜桃。
穿着鵝黃色襖子的少女明媚張揚得像春天的迎春花一樣闖了進來,也讓姜玉禾心中一緊。
因為來的人是聞澈的表妹——沅竹青,也是婆婆一開始的兒媳人選,如果當初不是沅竹青尚未及笄,自己又橫插一腳,如今聞家三少奶奶的位置只怕是她。
聞夫人見到她,臉上的冷意也散了,變得慈眉善目起來,“你今天過來玩,也不提前說一聲。”
“我這不是想着要給你們一個驚喜嗎。”沅竹青來到聞夫人身邊撒嬌,“舅媽,又是誰惹你不生氣了,你告訴我,我幫你出氣。”
“惹我生氣的能是誰,還不是那位。”不願讓侄女瞧見自家糟心事的聞夫人睨向還杵在堂中的姜玉禾,“你還不趕緊下去。”
“兒媳告退。”姜玉禾俯身行禮後,又說,“這兩個丫鬟還是留在母親身邊伺候更合适,兒媳就不帶走了。”
本來她想要禍水東引給二嫂的,但臨到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
都是女人,又何必相互為難。
沒想到她如此直白拒絕的聞夫人氣得一口氣梗在喉間,“回去抄二十遍女戒,明早上交給我。”
對比于将那兩個美人帶回去,只是抄寫二十遍女戒對姜玉禾來說根本是個不痛不癢的小事,不過對比于抄女戒,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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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是現在成了夫君頂頭上司的魏恒是個不可控的瘋子,誰都不知道他會在何時揭穿他們的過往。
其二,婆婆因為她三年無所出,對她的不滿已經到達了一個巅峰。
今日她雖然成功拒絕了婆婆往夫君後院裏塞人的舉動,可難保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而她要做的就是盡早生下一個孩子,一為堵住婆婆的嘴,二,也要讓她聞家三少奶奶的位置坐得更牢固。
如果問題不是出在她的身上,那就只能出在聞澈的身上。
姜玉禾前腳剛離開榮壽堂,沅竹青後腳就追了上來,“你等等我。”
“我叫你等等本小姐,你是沒有聽見嗎。”
即使再不想搭理她的姜玉禾只能停下腳步,眸光清冷地回望過去,“表小姐應該稱呼我一聲表嫂才對。”
沅竹青在她停下後,認為不能落了氣勢的雙手抱胸,“我告訴你,我才不會承認你是澈表哥的妻子,澈表哥他答應過等我長大後就娶我的。”
要不是她,現在澈表哥的妻子應該是她才對。
她可以允許表哥娶別的女人,但不允許表哥娶一個處處不如她的孤女。
“你們只是兒時戲言,他現在的妻子是我。”姜玉禾接過知薇遞來的暖爐,纖細濃密的睫毛半垂,“表小姐不要總是對別人的夫君有那麽強的占有欲。”
沅竹青被她的話給堵得臉一紅,急白搶話,“他是我表哥,又不是你夫君。”
“我們二人是拜過天地,官府上過了文書的合法夫妻,聞郎又如何不是我的夫君。”姜玉禾如何不清楚這位表小姐對夫君的癡迷喜歡。
她能原諒對方因為年齡小錯将崇拜當成愛慕,卻不能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當着她這個正妻的面說她不配。
即使他們不般配,也不需要一個外人指手畫腳。
“就算你們過了文書又怎麽樣,不是還能離嗎。”沅竹青在她看過來時,得意地揚起下巴,“怎麽,我說得不對嗎。”
沅竹青見她真的不說話,覺得自己說得可能過分了,又扭捏的說,“你和澈表哥的身份地位不對等,你們二人是注定走不遠的。”
大都城裏是不少世家子迎娶小門戶女子,大家小姐下嫁小戶之家的例子,但最後的結局都不好,先不說因身份地位所産生的不對等,單是二人接受的教育和成長的環境也完全不相同。
等兩人過了最開始的濃情蜜意後,剩下凸顯的全是因為階層,眼界和共同話頭後冒出的矛盾,最後鬧得個分崩離析。
沅竹青說的那些話,姜玉禾如何不清楚,那又如何。
以後的事情誰都不知道,她要做的唯有抓住現在的榮華富貴,而不是為虛無缥缈的未來恐懼和焦慮。
姜玉禾以為她放完狠話就會像往常那樣離開,沒想到她這一次會直接跟着自己回到沁月軒,下意識以為她是來找聞澈的。
“你澈表哥上值去了,并不在府上。”
她那麽一說,沅竹青才注意到自己跟着她走了一路,下巴一揚就是否認,“誰說本小姐要跟你回去的,本小姐只是正好也走這條路。”
“既然表小姐有事要忙,身為表嫂的我就不好留表小姐進來用茶了。”
“誰喜歡你的茶啊。”沅竹青正轉身要走,卻見一個丫鬟從外面抱着一個盒子進來,當即将人攔住。
“站住,你手上拿的是什麽,拿過來給我看看。”
丫鬟并沒有将盒子遞過去,而是遞到姜玉禾面前,“三少奶奶,這是門房讓奴婢轉交給你的。”
丫鬟的話剛說完,一只手就從斜邊伸出拿走了盒子。
“本小姐倒是要看看裏面有什麽。”
“住手,不許打開。”從沅竹青拿過盒子,并伸手打開的那一瞬間,姜玉禾的大腦直逼空白一片。
全身上下都只有一個念頭在浮現,必須要制止她,絕對不允許她打開盒子。
裏面的東西也不允許第三個人看見!
一縷縷恐懼攀爬至全身的姜玉禾伸手奪過盒子時,仍是比不過沅竹青的手快一步。
在盒子打開的那一刻,姜玉禾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了個幹淨。
她甚至不敢睜開眼睛去看,裏面有什麽。
是刻着她名字的簪子,他們往來的書信,還是成婚時她蓋的一方喜帕。
又或者,是一紙沒有上過官府的婚約文書。
好像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她所能接受的。
“我就看一下,你那麽小氣做什麽,除非你在裏面藏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沅竹青取出裏面的東西,随後目露嫌棄的扔回去,“我當是什麽,原來只是一個泥娃娃,虧我還以為有什麽寶貝,也值得你那麽緊張。”
被随手扔回錦盒裏的,是個用黃土燒制而成的男泥娃娃。
落在旁人眼中興許就是一個普通的泥娃娃。
姜玉禾卻清楚的知道,這個男泥娃娃和另一個女泥娃娃是一對。
她下意識翻過娃娃的底部,下面正赫然刻着一個《恒》字,這個字還是由她親手刻的,另一個女娃娃的字則是他刻的。
說來可笑,這對娃娃還是她十八歲生辰時,他們一起做的禮物。
他将這個泥娃娃轉送給她,是在警告她什麽?
還是在諷刺她如今的外表在光鮮亮麗,內裏也是個醜陋的泥人。
沅竹青瞧她盯着那個做工粗糙又難看的泥人走神,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的。
難不成,是她舊情人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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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恒離開聞府後,并沒有馬上前往戶部,而是回到安置在白衣巷的府邸裏。
府邸裏誠如他所說的那樣只有一個老仆在照顧他的起居,可他沒有說的是,裏面有別的丫鬟照顧另一人的起居。
魏恒一回來,魏管家就迎了上前,“大人你可回來了,小姐昨晚上見你一晚上沒有回來,擔心你出了什麽事,如今都還沒有睡下。”
“我去看她。”聞言,魏恒擡腳就往後院走去。
跟在後面的魏管家猶豫再三後,仍是問出了口,“大人可有遇到夫人?”
腳步微滞的魏恒想到那個女人,薄唇扯出一抹譏諷,“她啊,早就死了。”
“以後不允許在府裏,提任何關于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