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封郎君親啓

第9章 第 9 章 一封郎君親啓

年關将近是戶部最忙的時候,不單要處理田賦,關稅,厘金,公債,還有負責開春後的人口登記和戶口辦理。

等伏案書寫的聞澈忙完後,才發覺天色已徹底大暗。

他看着還堆成個小山的卷軸,想着剩下的一時半會兒做不完,不如明天再做。

往時他一下值,府上的馬車就會停在外面等他,可如今天冷又正值戶部忙碌,他不确定夜裏回不回去,就沒有讓家中馬夫一直等在外邊,而是讓他亥時尾再過來一趟。

誰知道等走出戶部,才發現自己出來得早了,馬車還沒到。

正準備返回時,就見一輛馬車忽然駛來,并在戶部大門前停下,然後一個小厮小跑過來,伸手做出一個請,“聞大人,我家大人請您過去。”

聞澈這時才注意到馬車旁還寫着一個《魏》字,頓時受寵若驚得不行,“魏大哥,那麽晚了你怎麽還沒回家?”

倚靠車廂的魏恒适才睜開眼,“我本是要回去的,結果路過戶部,得知你那麽晚了還在裏面。戶部一到年關就會很忙,就算你在加班加點也不可能馬上做完。”

掀袍在馬車裏坐下的聞澈有些不好意思,“賢弟知道,只不過是想着能早點做完,也能早點輕松。”

雖說玉娘知道他們戶部一到年關就會忙得腳不沾地,三五天不回家也是常态,但他并不想這樣,依舊是想要每天回家,抱着妻子睡才滿意。

魏恒倒也沒有否認,“話雖如此,但要是長時間忙着工作不着家,難保會讓夫人對自己産生意見,賢弟別學為兄一樣才好。”

聞澈前半句以為是魏大哥在點自己,聽到後半句難免詫異,“魏大哥,你已經娶妻了嗎?”

要問他為何那麽震驚,自然是因為魏大哥已經成婚,為何進京的時候身邊就一老仆跟随?

平陽王還曾想過要将魏大哥招為婿,但這些都屬于魏大哥的私事,他也不好開口詢問。

大拇指摩挲着一枚白銀刻字扳指的魏恒笑意不達眼底,“難道我看着不像成家立業的人,倒像個孤寡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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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聞澈連忙否認,“不過怎麽沒有看見嫂子?”

魏恒倒是語氣平靜,“你嫂子她生氣帶孩子回娘家住了,等她氣消了自然會回來。”

“你嫂子要是見到了你,肯定會很高興。”

“到時候嫂子回來了,我一定攜內人前來拜訪。”聞澈也不好追問嫂子為何生氣,心裏倒是對嫂子有些好奇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女子才會讓他心中如明月皎皎的魏大哥聘娶為妻。

想來,定然是琴棋書畫,腹有詩書氣自華的佳人。

下馬車後,聞澈的手上多了一個黑漆鑲螺石花蝶盒。

“就當是我送給弟妹的見面禮,賢弟要是推拒,就當是不認我這個大哥。”

因為這句話,無奈只能收下的聞澈想着,改日也得要給魏大哥回禮才行,就是不知道嫂子會喜歡什麽,到時候還是得要讓玉娘幫忙挑選一下才行。

抱着盒子回到沁月軒的聞澈遠遠地看見還在亮着燈的屋內,心裏頓時劃過一絲暖流。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玉娘,我不是說了最近戶部忙,你晚上不用等我的嗎。”心中雖暖,但也不支持她那麽晚了還沒睡就為了等他回來,如果他一晚上沒有回來,難道她就要等一夜嗎?

正在描着上一次莫夫人送來的花樣的姜玉禾把針線放進繡筐裏,從湘妃竹榻上起身為他解下外衫,“我習慣了等你回來,要不然你不回來,我難免會擔心。”

“如果我不回來,難道你就要等我一晚上嗎。”

“你想得美,我要是困了自然會去睡覺。”姜玉禾把他的外衫挂在木施上,推着他往剛放好熱水的湢室裏走去,“好了,先去洗個澡吧,正好驅趕一下你身上的疲憊和寒氣。”

“洗完澡後要不要吃個宵夜,我讓小廚房給你做碗小馄饨。”

聞澈先是抱着人好一會兒後才松開,“不了,我沒有什麽胃口。”

他進入湢室後,姜玉禾才注意到放在桌上的黑漆鑲螺石花蝶盒,又想到他上次說的話,嗔怪道,“我的首飾那麽多,有時候戴都戴不過來,你怎麽還給我買新的。”

話雖如此,又有哪個女人不喜歡珠寶首飾。

反正她喜歡。

正解了外衫,泡進熱水裏的聞澈才想起來那個盒子,“不是我買的禮物,是魏大哥送給你的見面禮,說來今晚上要不是魏大哥見我還在戶部沒回來特意送我一程,我只怕現在都還沒到家。”

“哪日我得要請魏大哥來家裏吃飯才行,玉娘,你覺得怎麽樣。”

聞言,笑容凝固在臉上的姜玉禾拿着盒子的手一松,盒子沒有預兆的掉在鋪着雪絨毯的地板上。

沒有上鎖的黑漆鑲螺石花蝶盒就那麽随意的打開了盒面,露出內裏的禮物。

并非是姜玉禾一開始所想的簪子,香囊镯子等物。

而是一封信。

一封寫着《郎君親啓》的信。

如果是普通的信她不會有那麽大的反應,可當那封信是出自她之手,一切又都變得有所不同了。

前面的泥人娃娃她還能自欺欺人的說是警告,可當這封信出現在眼前的那一刻,姜玉禾像是被人給捏住了心髒,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而且這封信,還是他由聞澈的手轉交給自己。

但凡聞澈好奇打開裏面,姜玉禾完全不敢去想其後果。

屋內的水聲蓋過了她過于急促的呼吸聲,也放大了她的恐慌膽怯。

随意披了件袍子的聞澈沐浴出來,正好看見玉娘拿着幾張信紙靠着燭火燃燒,眼見那突然跳高的火苗就要燒到她的手。

他的動作比理智先一步上前從身後将後一摟,嗓音低沉地問道:“你在燒什麽。”

“今日閑來無事寫的文章。”指尖一僵的姜玉禾不想和他糾結這件事,紅唇輕咬的問起,“夫君,你和那位魏大人的關系是不是很好。”

“玉娘你知道嗎,我還是第一次覺得若是天底下有君子,君子就該是魏大哥這樣的。”聞澈提起他的魏大哥,完全是一個追星的迷弟。

哪怕是被天下文人所追捧的堯,舜,禹,湯,孔子五人都及不上他的魏大哥半分。

呼吸急促的姜玉禾這時才聽清他的稱呼,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見自己近乎僵硬的問,“你叫他,魏大哥?”

他們二人的感情何時變得那麽好了!

他又究竟想要做什麽。

聞澈摟過妻子的肩來到床邊坐下,臉色隐有自得,“魏大哥允許我私底下那麽稱呼他,說來我也沒有想到魏大哥會願意與我以兄弟相稱,還多次誇贊我所做的文章見解獨到。”

其實他現在回想起來,仍有種做夢般的虛幻感。

“如果我說,我并不喜歡那位魏大人,你是否會願意不在同他往來。”姜玉禾很明白問出這句話的自己自私又愚蠢,可她的直覺告訴她。

要是任由夫君和魏恒繼續接觸下去,肯定會出事!

“為什麽?”聞澈沒有一口拒絕,而是眸含疑惑,“是魏大哥有哪裏做得不好,惹你不喜了嗎。”

姜玉禾對上他的疑問,就像一根魚刺卡到了喉間。

她如何敢說,你崇拜不已的魏大哥是我的前夫,他接近你的目的不會簡單。

何況和魏恒再見後,他所有的禮節都恰到好處得令人挑不出錯,相反她的态度過于劇烈就會惹人引起懷疑。

從而抽絲剝繭,查到他們的過往。

不行,她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瞬間将利弊理清的姜玉禾靠上他胸口,“我只是打趣你一下,你緊張什麽,看來夫君對那位魏大人真的很崇拜,畢竟我從來沒有在夫君的口中聽到過那麽推崇一個人。”

她的話也讓聞澈松了一口氣,要不然他夾在裏面真的會很為難。

這時,輕語叩門的聲音響起,“少奶奶,你要的藥熬好了。”

“拿進來吧。”

“喏。”輕語将藥端進來後就退了下去。

“玉娘,這是什麽,我能不喝嗎。”聞澈看着那一碗黑乎乎的東西,聞着就鼻子發皺。

不用想都知道有多難喝。

“這是補身體的藥,我不是想着快到年關了你肯定會忙得腳不沾地,到時候又會忙得連飯都忘記吃了,就尋思着給你提前補一下。”姜玉禾勸道,“我知道夫君不願喝,但是良藥苦口利于病。”

“是藥三分毒。”聞澈自然的接下句。

姜玉禾輕咬紅唇的垂下眼睑,“這是我特意為夫君熬的,既然夫君不願喝,我也不會勉強夫君喝下。”

聞澈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特別是對上妻子失落的目光,頓覺自己太不是個東西了。

“我喝,這是玉娘親手為我準備的,我怎麽能不喝。”閉上眼的聞澈大有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氣勢端起藥碗,咕嚕嚕就往裏灌。

喝完後的聞澈頓時苦得找不着東南西北。

雖說是補藥,也不能否認它真的難喝。

“吃點蜜餞壓下味。”

這時,一枚蜜餞不期然的遞到了他的嘴邊。

不大的蜜餞夾在兩根纖長柔軟,如白玉般的手指下,在橘黃的燭光映照下,似攏白紗。

聞澈忽然覺得,剛才的補藥也不是那麽苦了。

随着燭火熄滅,二人同躺在一張床上,靠在男人胸口的姜玉禾像是随口話了句家常,“夫君,母親今日又同我說起要孩子的事了。”

本來困得沉沉睡去的聞澈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要孩子這事急不來,我們還年輕,孩子晚幾年再要也不遲,我也不想要有個孩子分走你對我的在意。”

“至于母親那邊,我會去說的,要是母親再問你,你就将問題推在我的身上,是我不想要孩子,和你無關。”

這些話姜玉禾同他成婚一年後他也說過,那時的自己自然是感動的,但她更理智的明白。

男人喜歡你時,什麽山盟海誓的甜言蜜語都能說出來,可當他們不愛時,也比任何人都要來得狠辣無情。

而她,已經錯過了相信男人甜言蜜語的年齡。

也期盼這服藥他喝了後真的能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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