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希望我是誰
第32章 第 32 章 你希望我是誰
今日聞澈休沐, 便早在幾日前就邀請了魏大哥和嫂子過來做客。
不過此事他沒有提前告訴玉娘,就是想着能給她一個驚喜。
待魏府的馬車到了,為表重視他親自到府前迎接。
聞澈見魏大哥是一個人下來,又往他身後瞅了好幾眼都沒見嫂子下來, 不免問道:“魏大哥, 嫂子沒來嗎?”
“你嫂子她近日感染了風寒, 擔心會過了病氣給你們,就沒有來。”魏恒回答完他的問題,便轉過身,将車上的婼婼抱下來。
在他出聲前, 先提前介紹, “這是我的女兒, 婼婼。”
因是私人宴請,所以并沒有大張旗的準備。
聞澈原本宴請的地方是在梅林, 但想到小孩子怕冷, 便将位置換成了暖閣, 還讓小厮到街上去買幾樣小孩喜歡吃的零嘴和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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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上派婆子送粥過去後,昙娘就一直注意着那邊的動靜,待婆子回來後,忙追問道:“粥送給了爺沒有,爺他是怎麽說的?”
婆子心虛得不敢實話實說, 便挑了棱模兩可的一個回答,“爺自然是高興, 只不過爺說他最近很忙, 只怕沒有時間來見姨娘。”
“忙?我倒認為他閑得很,天天像條哈巴狗一樣圍在那人屁股後面轉,結果人家還不是理都不理他。”一提到這個, 昙娘便是攢了滿肚子的氣,更好奇姜玉禾究竟給他下了什麽迷魂藥。
他好歹也是個正六品主事,又出身丞相府,如他這樣的公子哥有誰不是嬌妻美妾在懷,偏生他倒好,死守着那麽個出身低微的孤女。
前面去送粥的婆子,正是前幾日被趕出沁月軒的林婆子,她為此懷恨在心的挑撥離間,“要老奴說,爺不過是愧疚在做怪,等那人在矯情幾天,說不定爺就不會再耐着性子哄她了。”
“姨娘生得貌美,家世又比那人好,如今肚裏還有了爺的第一個孩子,何愁得不到爺的心。要老奴說,只怕日後連這少奶奶的位置也得屬于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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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婆子的話倒是讓昙娘聽得極為舒心,卻不代表就要将她提拔為心腹,要知道她是從沁月軒出來的,誰知道是不是那人派來監視自己的。
“老奴聽說,明日魏大人會來府上做客。”林婆子自然明白她不可能會馬上信任自己,只能抛下自己目前所知的秘密,為自己在林姨娘面前投個誠,好為自己謀一條生路才行。
昙娘眼珠一凝,“當真?”
搓林婆子搓着手,笑得谄媚,“老奴所言千真萬确,絕不敢有半句謊言。”
“行了,沒事你就下去。”昙娘不耐煩地讓人下去,她現在沒有心情同沁月軒那邊出來的人虛與委蛇。
之前他遲遲沒有回信,還以為他沒有收到呢。
如今得知他已收到,還準備幫自己後,昙娘立馬松了一口氣。
到時候見面後,她得要讓他想個辦法除掉姜玉禾才行。
姜玉禾,你給我走着瞧!
以至于今日,聞澈前腳剛領人到暖閣,昙娘後腳也帶着丫鬟來了。
她今日舍棄了一貫的羽紗白衣,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而是換上了一件粉色大袖襦裙,腰配珍珠鏈,髻別白玉珍珠流蘇,随着走動間更顯弱柳扶風。
也似茫茫雪地裏,突兀而生的嬌豔桃花,鮮活又清麗。
聞澈看着同出現的昙娘,神色驟變地上前攔在她面前,不虞地壓低聲線,“你怎麽在這,我不是不允許你出院子的嗎,你出來做什麽。”
“澈郎,我一直悶在院子裏很無聊的,而且………”昙娘伸手撫摸上肚皮,臉上泛着溫柔的母愛,“母親也說了,讓我和孩子多出來走動走動。”
被擋在身後的魏恒打趣道:“想來這位就是賢弟新納的姨娘吧,瞧着和賢弟倒是感情極好,遠遠瞧來,倒如一對璧人。”
新納的姨娘
這短短的五個字,就像是巨石直接砸在了聞澈的身上,也像是被人扒下了衣服,赤身果體,滿是尴尬地游走在大街上,僵硬地扯了扯唇,“不好意思讓魏大哥看了笑話,我這便讓她回去。”
“怎麽會。”魏恒揚起笑意,神色極為真誠,“弟妹既來了,不妨一起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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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姜玉禾聽到魏恒來了,還帶來了他的女兒時,整個腦子嗡地一聲後變得空白。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動了動近乎僵硬的軀體,指尖蜷縮着呢喃自語,“不可能,他怎麽可能會帶婼婼來。”
他怎麽能帶婼婼來啊!
要是讓別人看見婼婼的臉,姜玉禾頃刻間連呼吸都要不暢了,唯有密密麻麻的寒意順着脊骨一寸寸地往上爬,纏得她的四肢百骸如被螞蟻吞噬。
不行,她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婼婼的存在,更不允許有人毀掉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榮華富貴。
哪怕對方是……自己的女兒也不行。
步履匆匆,幾乎是要小跑着過去的姜玉禾能清晰的感覺到,周圍丫鬟婆子們的目光全都怪異地落在了她身上,又在自己轉過身後,背着她竊竊私語。
“你看見魏大人帶來的那個小女孩了嗎。”
“看見了,長得和咱們府上的三少奶奶可真像啊,你要說是親生的我都信。”
“我也覺得是親生的,如果不是親生的,怎麽可能長得那麽像啊。難怪夫人不喜歡這位三少奶奶,感情知道她以前嫁過人。”
“噓,你這話可得小聲點說,要不然讓對方聽見了,她指不定會怎麽報複你。”
“她都敢做出偷人的醜事來,怎麽不讓說了。要我說,老天爺這是長了眼,就是三爺被騙了那麽久,實在是可憐。”
她們說的每一個字都像尖銳的針尖,肆無忌憚地紮向姜玉禾,紮的她鮮血淋漓,聲嘶力竭,她想要怒吼着讓她們閉嘴,可是當她轉過身後。
她的身後哪兒有竊竊私語議論主子的婆子們,有的只是在平靜不過的風卷枯葉,甚至唯一一個婆子離她的距離還格外的遠。
所以,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嗎?
但她又确确實實地聽到了那些話,那些人鄙夷嘲諷的嘴臉又是如此直白地落在她的身上,令她想逃,都逃不掉。
走在前面的知薇忽然停下,然後說:“少奶奶,暖閣到了。”
随着暖閣大門的推開,最先撞入姜玉禾眼睛裏的是,她的丈夫正面對着自己,神色憤怒且扭曲地凝視着面前的小孩。
哪怕離得遠,姜玉禾都能看清他雙因憤怒而攥緊拳頭,和那雙戾氣橫生的眼睛。
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婼婼是自己的女兒。
那他會怎麽對自己,是要将自己趕走嗎!
不,她不要,她不允許。
并不知道玉娘來了的聞澈正蹲在婼婼面前,手上拿着一個糖人,眼睛裏全是溫柔,“魏大哥,這就是你的女兒吧,長得真可愛。不過我們留嫂子獨自一人在家,會不會不太好。”
聞澈看着這如糯米團子般玉雪可愛的小姑娘,心想着等他和玉娘有孩子了,也得要生個漂亮的女兒才行。
最好是生個和玉娘一模一樣的女兒,也能讓他彌補,沒有見過玉娘小時候的遺憾。
“是你嫂子不願來,我也沒有辦法。若是弟妹有空,倒是可以來府上做客,你嫂子正好缺個說話的人。”魏恒摸着女兒柔軟的發絲,“婼婼,和你聞叔叔打個招呼。”
“你聞叔叔可是一直都很想要一個,像你那麽乖巧可愛的女兒。”魏恒忽然轉過頭,眼底噙着笑意望過去,“弟妹怎麽來了也不出聲,我和唯安剛才還正談論起你,猜你何時會來。”
對視上的那一刻,姜玉禾渾身血液倒流,絲絲縷縷的寒氣從腳底竄起,游走于她的四肢百骸。
此時此刻,她的腦海中只突無地浮現出一個念頭。
那就是跑。
離開這裏,離得越遠越好!
“我………”但她根本走不了,就連掩在袖口下的手都不自覺顫抖起來,鬓邊生起細密的冷汗。
“玉娘,你來了。”聞澈擡起頭來,一雙眼睛滿含笑意地望着她,“這是魏大哥的女兒,叫婼婼,你肯定會喜歡她的。”
原本已經拔腳要跑的姜玉禾對上他明晃晃的,不見一絲愠怒的笑顏,而不是自己所想的勃然大怒,掩在寬袖的骨指驟然捏緊。
他這是,沒有發現嗎?
原本背對着她的小女孩并沒有轉過頭,好像是在等她主動。
明明離得很近,姜玉禾卻覺得格外的遠,中間像是隔着一條跨越不過的銀河。
她甚至不敢靠近,更不敢去看那張和自己如出一轍的臉。
因為她在害怕,她在愧疚,亦在不安。
魏恒看出了她的逃避,但他又怎能允許她的逃避,半蹲下來揉了揉女兒柔軟的發絲,“喏喏,忘記了昨晚上,爹爹是怎麽教你的嗎。”
抱着個布貓貓的婼婼乖巧地點了頭,但她依舊沒有動作,就好像是,要等着她主動上前。
連帶着周圍的空氣,在這一刻也靜止了下來。
風不吹了,草不動了,叽叽喳喳的麻雀也停了。
時間在不斷推移,頭皮也在一寸寸發麻的姜玉禾明白她不能再僵持下去了,主動上前一步,“你是叫婼婼吧,名字真好聽。”
在女兒轉過身奔向自己的那一刻,姜玉禾聽到了自個心髒驟停的聲響,更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如果說天底下的女人沒有一個會不喜歡自己孩子的,或許,她姜玉禾就是那個例外。
對比于所謂的親情骨肉,她更自私的只愛自己。
婼婼在娘親向自己走來的那一刻,再也憋不住地轉過身,撲進娘親的懷裏。
但因為她的腿短,她只能抱住娘親的腿,仰着一雙亮晶晶的杏眼兒看着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娘親。
爹爹說得沒錯,娘親就是天底下長得最最漂亮的人,身上也香香的。
閉上眼的姜玉禾能感覺到,自己被一團小小的,軟軟的棉花抱住了。她知道抱住自己的是誰,但她根本沒有勇氣睜開眼睛,更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同自己容貌相似,還是被自己抛棄的女兒。
婼婼不知道娘親為什麽不睜開眼看自己,她只知道娘親身上很香,娘親也很漂亮。
“咦,魏小姐的臉上怎麽戴着張面具啊?”
姜玉禾聽到知薇的話,方才睫毛輕顫間睜開了眼,而後最先撞入眼球的是一張花裏花俏的狐貍面具,而後才是那雙藏在面具下,滿是孺慕之情的眼睛。
“婼婼前幾天臉上過敏長了疹子,小姑娘愛美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的臉。”魏恒走到她身邊,彎下腰将女兒抱起來,狹長的鳳眼中蘊含着淺淺的笑意。
“看來婼婼很喜歡弟妹,如果弟妹有孩子,現在孩子也應該那麽大了。”
對于他明知故問的試探,指甲掐進掌心裏的姜玉禾只能回以敷衍的淺笑。
聞澈看着他們三個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心裏陡然升起一抹如針紮般尖銳刺痛的異樣,就仿佛,他們才是一家人。
而自己,才是那個外人。
随後搖頭将這個令人煩躁的想法驅趕出腦海中,他究竟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啊,玉娘分明是他的妻子,魏大哥和嫂子的感情也是好得羨煞旁人。
難不成他還同別人那樣,有了綠帽癖不成。
戴着面具的婼婼一眨不眨地看着娘親,仿佛只要自己一眨眼,娘親就會從眼前消失不見了。
這時,姜玉禾也看出了婼婼的不對勁,雖說她不希望婼婼當衆喊出自己是她母親,但她實在太安靜了,以至于她下意識問,“你,不會說話?”
伸出雙手想要娘親抱的婼婼點頭,她不明白娘親為什麽問自己這個。
“你怎麽可能不會說話!”瞳孔驟然放大的姜玉禾蹲下身,兩只手急切地抓住女兒的肩膀。
因為她記得婼婼是會說話的,婼婼怎麽可能不會說話了。
是,在她離開後發生了什麽嗎?
“婼婼本來是會說話的,可是因為我夫人有一次外出太久沒有回來。”提到往事的魏恒眼底流落出一抹洶湧的恨意,唇邊又帶着若有似無的諷刺,“婼婼因為見不到娘親,硬生生将嗓子給哭壞了,還留下了很嚴重的心裏創傷。”
“有時候我很想要問我的夫人,她的心腸究竟是不是石頭做的。否則她為什麽會在明知女兒還小,任由女兒怎麽哭喊的時候都沒有回頭。”
姜玉禾對上他的質問,心虛得下意識避開,“這些話,魏大人應該去問自己的夫人,而不是問我。”
魏恒扯唇,讪笑一聲,“是啊,我應該是去問我夫人才對的。”
“問她會不會在午夜夢回中,想起她做過的那些事,又是否會有過片刻的愧疚。還是覺得他們活該,攔住了她奔向榮華富貴的好日子。”
并沒有離開的昙娘眼珠子轉向正在說話的兩人身上,不知為何,總覺得他們兩人之間的氛圍奇怪,但她又說不上來哪裏奇怪。
就連那個小孩也是,前面無論自己怎麽讨好她,想要讓她把面具摘下來都不願意,結果看見姜玉禾就主動求抱。
不知情的,恐還以為姜玉禾是她親媽呢。
聞澈晃走心底的那絲異樣,出聲道:“魏大哥,玉娘,火已經在園子裏燒好了,我們過去吧。”
“今天天氣好,妾身覺得與其在屋裏吃飯,不如到園子裏烤肉吃,才更有氛圍感。”昙娘對上姜玉禾投過來的目光,彎了彎唇,“姐姐,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姜玉禾扯了扯唇,“怎麽會。”
對于她的挑釁,如今她更應該在意的是魏恒為何為什麽帶婼婼過來,他又究竟在打着什麽算盤。
他們來到梅林時,下人們已經将烤肉要用的材料盡數準備好了。
姜玉禾找了個離魏恒最遠的位置,正準備拿一塊腌制好的小羊肉來烤,端着碟子的婼婼像只翩跹的小蝴蝶跑了過來,然後雙眼亮晶晶的,獻寶一樣地把碟子裏的糕點遞過去。
“婼婼是覺得這個好吃,想要讓我也嘗下,對嗎?”姜玉禾從她的眼神中猜出她想要說的話,一抹酸澀更是湧上鼻尖,難受得險些落淚。
婼婼點頭,然後伸出手指指了其中一塊,好像是在說“這個好吃,娘親吃這個。”
姜玉禾對上女兒滿是小心翼翼又帶着讨好的眼神,心髒被捏得難受,彎下腰,兩根手指撚起一塊糕點,正放進嘴裏時。
一直注意着她們這邊的魏恒蹙起眉尖走了過來,并伸手拿住她手上的糕點,語氣隐約帶着愠怒的呵斥,“你忘了,你不能吃帶桂花的東西嗎。”
男人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彼此都有過片刻的愣神。
因為他的動作太自然了,自然得像是生活了許久的老夫老妻一樣。
姜玉禾迅速反應過來,并拉開和他的距離,“魏大人是不是把我錯認成別人了,我并非吃不了帶桂花的食物。”
婼婼明白是自己做錯了事,着急得淚花在眼眶裏直打轉。
她拉了拉娘親的袖子,搖頭想說對不起。
姜玉禾則撚起了另一塊糕點放進嘴裏,笑着安撫,“婼婼推薦的糕點就是好吃,我很喜歡。”
魏恒并沒有把那塊桂花糕扔了,反倒是十分自然的放在嘴邊咬下。
自然得,像是做過了無數次,也讓聞澈的心湖再度泛起異樣的漣漪。
昙娘忍不住出聲,“要不是我知道姐姐和魏大人并不相識,我都要以為他們是夫妻了,要不然怎麽會那麽自然。”
反正她就沒有見過哪個男人,會如此自然地拿過女人手上的糕點吃。
正在烤肉的聞澈唇線緊抿着,心底則騰升出一抹無名怒火,“你不吃,就回自己院子去。”
“哎呀,我就是說兩句話而已,澈郎你怎麽就嫌我煩啦。”昙娘拿起烤好的肉串放進碟子裏,“不過魏大人怎麽知道姐姐吃不了桂花糕啊,是不是夫君你之前說過?”
“嗯,我是說過。”其實聞澈也忘了自己有沒有說過,唯獨覺得那一幕十分礙眼。
聞澈将烤好的鹿肉用刀子切割成小塊,本來是要放在她盤中的,但他鬼使神差中用筷子夾起一塊,先是放在嘴邊吹涼了,才遞到她的嘴邊,“玉娘,我剛烤好的,你嘗下味道怎麽樣。”
姜玉禾看着遞到嘴邊的鹿肉,雖不明白,一向在外最恪守君子禮儀的男人為何會主動給她喂食,但她也不會蠢得拒絕,然後讓他下不了臺。
紅唇輕啓,正欲就着他的手咬下那塊鹿肉時,姜玉禾清晰地聽見了一道筷子被掰斷後的聲響。
昙娘驚呼,“魏大人,你怎麽那麽不小心。”
魏恒無所謂地松開手,回以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手滑。”
婼婼看着喂自己娘親吃東西的叔叔,又看了眼爹爹,急得伸出小手拽了拽爹爹的袖子。
爹爹,你怎麽能讓別的叔叔喂娘親吃東西啊,你快點過去阻止啊。
魏恒用帕子擦幹淨女兒弄髒的嘴,複才擡眸,“弟妹和唯安的感情倒是好。”
“魏大哥和嫂子的感情也令我羨慕,就是可惜嫂子今日沒來。”回以一笑的聞澈挨着姜玉禾坐下,握着她的手,含情脈脈,“玉娘,你有什麽想吃的不,我去幫你烤。”
“只要是你烤的,我都喜歡。”從聞澈主動喂自己吃東西後,姜玉禾就感覺到,有一抹冰冷陰戾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是一種來自于野獸,想要将獵物咀嚼入腹,又勢在必得的目光。
沒有想到的是快要結束時,天邊忽有烏雲翻滾,甚至還沒有等人反應過來,那豆大的雨珠已經噼裏啪啦地砸了下來。
聞澈瞧着這大得仿佛連天邊都要給捅破了的雨,提議道:“魏大哥,要不你和婼婼今晚上先在這裏住下,等明日雨停了再走。”
魏恒沒有馬上答應,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姜玉禾,“弟妹認為如何。”
前面睡着後的婼婼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就那麽期待地看着娘親。
她好不容易見到娘親,她不想和娘親分開。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的姜玉禾掐了掐掌心,擠出一抹笑來,“我聽夫君的。”
這場彌天大雨在天黑了,也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後,他們也只能選擇冒雨回到院子。否則再不走,難免擔心雨越下越大,到時候真的被困在這裏了。
回到沁月軒的姜玉禾已是渾身都濕透了,身體因着寒氣入侵正止不住地發抖。
婆子連忙端上煮好的紅糖姜湯,并準備好了熱水讓她沐浴,以免會着涼。
同樣冷得直打哆嗦的知薇忍不住問道:“少奶奶,你說這雨明早上會停嗎?”
“我不知道。”對比于這場大雨,更令姜玉禾不安的,是那留宿的魏恒。
雖說這不是他第一次在聞府留宿,但她的心裏依舊不安。
又見到瑟瑟發抖的知薇,取出一塊幹淨的綢布遞給她,“你身上全濕了,趕緊回去換件衣服,喝完姜湯驅驅寒氣。”
想了想,又說,“今晚上不用守夜了,你早點回去休息。”
知薇倒也不推拒,“好,那少奶奶早點休息。”
随着知薇将門槅合上,并離開後,偌大的房間裏安靜得似乎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摁了摁眉心的姜玉禾洗完澡出來,正準備坐在梳妝臺前塗抹着香露。
她忽然聽到腳步聲,以為是知薇忘了什麽東西折返回來,下意識說道:“幫我拿一下櫃子裏的那瓶玫瑰白露香膏過來,我手上的這瓶用完了。”
很快,她要的香膏從旁遞到了她的桌面。
“你幫我挽一下身後的頭發,我手上擦了香膏不好弄。”她剛說完,原本還沾染着少許水汽的發絲盡數輕柔的挽起。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也讓姜玉禾忍不住打趣起來,“怎麽你今晚上那麽安靜啊,一點兒都不像你平常的作風。”
要是換成平日,她早就叽叽喳喳個不停,或是提議幫自己抹後背的肌膚了。
“玉娘。”這時,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男聲突兀地從室內響起,也側面告訴姜玉禾一個恐怖的現實。
出現在她房間裏的人不是知薇,更不是聞澈。
如果不是他們,那又會是誰?
來人發出一聲輕笑,随後雙手及其自然的從身後摟住她的腰,下巴搭上她的肩膀,眼睛看向鏡中的彼此,輕笑出聲,“阿玉看見我,很驚奇嗎。 ”
随着朦朦胧胧的白霧就要散去,模糊的鏡面上也倒映出了來人的五官輪廓時,天邊忽然炸開一聲巨響。
一道白練劃空而來,也照出了鏡中的兩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