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Booty 贏家
第26章 Booty 贏家
chapter 26
喬希房間裏那扇玻璃碎了。
喬美玲在電話裏罵罵咧咧很久, 裝修工在忙,到晚也沒裝好玻璃窗戶。
承諾說明天下午一定裝好。
喬美玲在電話裏哼了聲,也沒多說什麽。
棋牌室樓上那間小閣樓冬冷夏熱, 晚上屋裏飛進來很多蚊子,喬希拿着驅蚊水灑滿房間,也沒見什麽效果。
耳邊風扇葉軸轉動,老舊的電器零件胡亂碰撞, 還有蚊子在四周嗡嗡的叫聲。
喬希剛擦過清涼油的地方還散着薄荷的涼意, 她躺在床上, 從窗外看見隔壁樓裏那盞明亮的燈火。
梁硯西家的燈全是冷光, 黑夜裏透着一層薄薄的淡藍色霧氣。
他家沒有缭繞滿屋的劣質煙霧,也沒有天氣返潮的黴味,更沒有漏水掉牆皮的頹。
不用想都知道有多舒服。
煙尾巷上, 梁硯西提出的要求很誘人。
喬希耳朵噴了藥,今晚沒戴耳塞, 樓下轟隆隆的響聲, 她腦袋裏全是蚊子嗡嗡嗡地吵。
淩晨一點,月色正濃。
喬希打開手機給梁硯西發去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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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什麽」
小洋房的燈光每天都亮徹整晚,喬希發出這條消息後就丢下了手機, 打開門去洗手間用涼水沖洗四肢和臉。
直到全身的燥熱都被涼水沖麻木以後, 她才帶着一臉的水汽回到房間。
手機亮着光,未讀消息閃爍。
喬希以為又是群裏的消息, 抽了張紙巾擦臉, 撈來手機點開。
Ares:「下午三點, 校游泳館告訴你」
時間在她發去的下一分鐘。
喬希打了個哈欠,眼睛酸澀,眼角處沾染了些生理潮濕。
她看了消息沒再回。
昏迷之前想的是, 不知道梁硯西又要搞什麽神神秘秘的東西。
但喬希還是按時赴約了。
隔壁小洋房裏那盞燈關了,意味着梁硯西早已出門。
喬希收拾好後穿過那一層劣質煙霧的軌道,打開網約車軟件叫車去學校。
南浔高中部暑假也有門崗在值班,進出參觀校園都需要在表格上登記了下名字和電話。值班的大叔一般不會為難,笑呵呵地将人給放了進去。
假期的學校鈴聲仍舊在響,校內和上課時一樣嚴肅安靜。
喬希的視線略過校園角落,目的性很強地走在這個空曠的校園裏。
南浔開展學生興趣班,各班體育課老師鼓勵學生積極參加運動項目,體育館這裏一直都是學校熱門場地。
往日裏人來人往,腳步聲和嘈雜聲似乎不曾停過。
哪怕是放了學以後,這裏也會有學生訓練。
現在學校放了長假,又是周末,校籃球隊那群人不需要過來參加訓練,到處都透着安靜的氣息。
風在回音廊裏盤旋,游泳館裏流水連連。
泳池幹淨整潔,回音将腳步聲拉長,除此之外,再無人闖入。
泳池邊的休息椅上有條灰色的速幹毛巾,淩亂地躺在椅子上。喬希定住皺了下眉,不想玩找人的游戲。
“梁硯西。”
“梁硯西?”
空闊的空間将她聲音拖出長長的尾音,但沒人給出回應。
喬希不想喊了,解鎖手機給梁硯西打電話,鈴聲震動,就在第二道鈴聲響起的時候,眼前藍色池水突然波動。
有個人影從藍色水底鑽出,帶起巨浪和水花。
梁硯西的頭發、眉毛和濃密的睫毛上全沾着水珠,水珠順着地心引力一滴滴墜落,順着皮膚肌理滾動,再沉浸入池水。
喬希靠近池邊,被梁硯西水中撲騰濺濕一片小腿,水珠順着光潔的肌膚往下墜落,濕漉漉的感受很不好。
她臉色嚴肅。
“非要在水底吓人。”
梁硯西抓了把藍色的發,扯下護目鏡後視野清明,游過來雙手撐在池邊。
池中水在晃動,少年光着上半身,和平時穿着衣服的狀态不同,薄肌上彌漫着一層水汽。
他好笑地輕哼了聲,利落的下颚擡起,戾氣的五官被水霧柔和,他懶懶散散的樣子,聲音清冽:“閉氣呢。”
“沒聽見你叫我。”
兩人之間的視線距離有些遠。
梁硯西大半個身子泡在水裏,看着沒有要從水裏起來的意思。
喬希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說話,沉默片刻,她蹲下來,“所以你……”
女生的話音還未落完,梁硯西突然伸出手臂将人拽了下來。
游泳館裏傳來一道驚呼聲和重物落入水中迸濺的浪花。
池水并不深,柔軟的水從四面八方将人包裹,身體重心失去掌握,心髒不受控地猛跳。
就像在抓着救命稻草一樣,喬希伸手緊緊抓着梁硯西的手臂,在他手臂上抓出紅痕。
他是她水中唯一的支撐。
泳池館裏遍布着瓷磚和冷水,空氣裏充斥着潮濕的涼意,堪比夏日的空調房。
喬希嗆了一口泳池裏的涼氣,渾身被水浸泡,衣服、頭發、臉上全都潮濕地滴水。
此刻,她整個人和心情一樣糟透了。
喬希拿回身體控制權,皺起眉,捧了抔水往梁硯西臉上砸過去,“梁硯西你有病吧!”
少年的笑聲蕩在的游泳館裏。
他像只濕漉漉的大狗狗,睫毛都被浸濕,黑曜石一般的眼底透着笑意。
梁硯西不在意地甩甩臉上的水,擡着眉骨,語氣吊兒郎當的,“我有病你不也來了。”
喬希身體蹚着水往後退,她擦着臉上的水,脾氣橫上了,“對!我就是有病我才要和你玩游戲。”
渾身潮濕的滋味并不好受,喬希不會水,也沒有下水的計劃。
這些天壓抑的煩躁在此刻全部迸發,喬希口不擇言地罵梁硯西腦子有病。
傻子才要理梁硯西。
她來應約更是個傻子。
喬希臉色徹底拉了下來,可偏偏梁硯西還在那笑,她更氣了,掬着水不管不顧地朝他丢過去。
梁硯西會躲,伸着胳膊遮擋,仍舊是張好臉色,“喬希你家暴啊?”
“我要有把刀我真就上了。”
她就會嘴巴兇。
可水越發撲騰。
兩人之間靠得越近。
喬希潑了幾下感覺沒勁就消停了,背部貼着瓷磚的硬棱角,梁硯西不知道何時同她在一條水平線上。
兩人就着一個姿勢靠着。
偌大的游泳池裏,只有喬希和梁硯西相依,少年一頭藍色的發撩在後面,露出戾氣光潔的額頭,他突然開口:“你姑媽那男朋友,最近都留宿在你家?”
喬希對傅明朗的了解并不多。
但能看得出喬美玲和他最近的感情狀況很好。
男方閑下來就會往巷子這邊跑,買了新鮮的菜給喬美玲做飯,也不嫌樓底下打麻将的吵,會直接留宿在喬美玲房間。
原本樓上區域只有喬希和喬美玲活躍,現在突然來了位常駐嘉賓,以至于喬希在家時間變得更短。
但這些,她沒必要告訴別人。
喬希唇部緊抿,漆黑的眼底沒什麽情緒地側頭看了眼梁硯西,沉默着沒給回應。
梁硯西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輕笑了聲,低沉冷冽的聲音滌在幹淨的水域上。
他越過方才那個沒頭沒尾的問題,抛出了個新的:“賽車,玩嗎?”
水裏好像在升溫,氣壓湧來有些悶窒感,有種莫名的電流感游走全身。
喬希唇線抿得更緊了,漆黑的眼底晦澀,她半垂下眼皮挪開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睑處落下一片陰翳,“你到底想說什麽?”
梁硯西說要打賭。
賭注很明确,可他一直沒說怎麽玩。
總不能是拼酒。
泳池上水面潺潺,幹淨的水域裏,底下黑白格地板清晰可見。
室內靜谧無聲,水管那裏有水在緩緩流動,梁硯西丢了條幹淨的浴巾給喬希擦頭發,他坐回喬希身邊的休息椅邊緣,和喬希之間空掉好大空間。
留給喬希足夠多的思考時間。
少年扯了扯唇角,一副散漫的樣子,語氣卻倏然篤定地開口:“我知道你會。”
梁硯西前年夏天在南苔待了幾天。
盛夏的傍晚,他跟着南苔那邊的朋友去了半山日灣,那邊是郊區,山底停了一堆賽車,有很多年輕人在那邊玩。
梁硯西那時候把周迎旭丢在郊外,回去就被周燦在電話裏劈頭蓋臉地罵了頓。
他性格犟,對着電話裏的親媽也沒說什麽好話,态度一點也不服軟地闡述事實,“是您那外甥不知死活死乞白賴地要找我玩,我要是不陪一個,這不是不給他面兒?”
“他跟他同學坐一輛車,又不是跟我,他自己跟不上別人節奏您賴我啊?”
“那是你弟你就不能讓讓他?”周燦看他這個死态度就來火,一副自我的樣子不聽管教,忍不住地罵他。
“別人不擔心他的死活,你們是親兄弟你也不關心?”
梁硯西輕啧了聲,聲音像泡在冰鎮的氣泡水裏一樣,糾正:“表的。”
結果就是換來周燦更大的怒意,電話聽筒裏躁郁聲不斷,罵他冷血,罵他不是個東西,罵他沒心。
反反複複總是那幾句話,也沒什麽新鮮的,梁硯西早有預判,挂掉電話打開飛行。
昨天下過一場雨,山間有些冷。
梁硯西穿了件外套出來,心情不是很好,聳耷着眉在休息區,在太陽傘下售賣點要了杯飲料。
前面有隊伍在比賽。
遠遠看見兩輛車不相上下地追趕着,可明顯紅色那輛機車要更快一點,轉彎的地方利用巧勁,一圈又一圈地拉遠了和黑車的距離。
不遠處有人在問,“賽道裏的那兩人誰啊?”
“開這麽快,技術真不賴。”
有人吹了聲口哨,“這壓彎,帥啊!”
摩托車的呼嘯聲割破風口,紅車勝利沖破終點,成為萬衆矚目的焦點。
場內有人起哄吹起口哨,全是對奪冠選手的贊賞和興奮,紅車一時風光無兩。
但那輛車還沒停。放緩了飙車速度駕着風聲行駛離場。
輪胎滾過泥濘的沙石地面,濺起一陣污水。
梁硯西靠近路邊,髒了件衣服。
紅色頭盔下飄逸着女生的長發,她在過了個水塘後側目,梁硯西看見安全帽鏡片下那雙漆黑、清冷而又堅定的眼睛。
摩托車聲遠去。
他們的交談聲繼續。
“紅車當然是喬希啊。”
“王逸仲那孫子仗着是這兒老板家親戚,耀武揚威地去挑釁喬希,要和人玩那些下三濫的賭約,說贏了要喬希給他當女朋友。”
“結果被希女神按在地上錘。”
“人贏了連個眼神都沒給他直接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
“……”
梁硯西撈過半濕的毛巾胡亂在頭上擦了把,那條毛巾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肩上。
淡藍系的泳池裏,他站起來,高大的陰影堆疊在喬希身上。
他又一次邀請,“南浔有個賽車俱樂部,東西我都準備好了。”
“你考慮好了沒?”
喬希有些意外他提這個要求。
自從被退學以後,白露看管嚴格,明令禁止過她再去碰這些東西,喬希因此再也沒碰過車。
先前的封存過的記憶突來還有些恍惚,只怔愣片刻,她身體裏的血還是熱的。
想到天高皇帝遠。
想到和梁硯西是秘密推心置腹的“朋友”,她心底少了些顧慮,喬希擡起臉,哼笑了聲,“你确定要跟我比這個?”
不想幹占便宜,她提醒,“我比你們很多男生都要快。”
此刻她的眼底褪去一片晦澀,是亮的。
梁硯西輕嗤了聲,淡藍色的發梢動了下,他擡了下眉骨,“那比比看。”
南浔的賽車場地也在郊區,從市區過去開車要三個小時。
郊區夏日也有種在烤爐裏的焦灼感,本以為大熱天不會有什麽人,但這家店裏卻是很熱鬧。
太陽底下烏泱泱站了一片人。
聽老板說是來了個網紅,帶着團隊的工作人員在這兒創建場景擺拍。
老板是個退下來的賽車手,場地和設備都很講究,收了錢以後直接讓出大半場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随他們去拍了。
喬希和梁硯西換了專業的賽車服,戴好護膝和防護服。
選了和拍攝團隊相悖的另外一條賽道。
喬希碰到車立馬研究了會兒,久違地觸碰到車,心跳速度很快。
她上手擰了下帶動油門,那種熟悉感回歸,女孩摘下頭盔抱在懷裏,側頭看向旁邊的少年,眉尾上揚,臉上全是自信和從容。
她說:“來吧。”
太陽有些刺目,喬希眉骨高,眼窩深邃,被光照出一塊小小的陰影。
她一身紅色的賽車服,擡着下巴輕哼了聲,特自信地說:“梁硯西,你等着輸吧!”
梁硯西聞言輕笑了聲,他一身藍色,戴上頭盔跨坐在機車上。
車聲轟鳴。
兩輛車在同一時間沖了出去。
郊外的天藍雲多,機車沉重低旋的轟鳴聲一波又一波起,聲響劃破雲霄,沖出去那一瞬就像游在雲裏。
梁硯西車開得很快,喬希剛接觸還有些不适,被他甩掉一大截,但她沒急躁,反而心态很穩地調整狀态。
連着幾個彎道都控制壓彎,縮短和梁硯西之間的距離。
梁硯西車騎得好這一點喬希沒有意外,像他們這些有錢又愛玩的公子哥,肯定早早接觸到這些。
喬希剛碰車的時候就是瞎玩,後來遇到個有賽事經驗的人教她,她悟性好,反應能力又快,贏業餘選手還是輕輕松松。
梁硯西和她一樣被趕到南浔。
就算以前他接觸過,在這兒兩年也不見得他有空過來精進技術,所以她自信。
車聲一浪賽過一浪高,喬希是越騎越順手的,和梁硯西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
直到在半山腰位置的時候,兩人前後不相上下地趕着。
耳邊的風聲呼嘯,喬希沒時間想太多旁的,她的視線注視着前方,心底只有一個目标。
向前跑。
不顧一切地向前。
臨近終點,喬希和梁硯西的車仍然靠得很近。
喬希踩緊油門向前,終點站就在前方等着他們,兩輛車輪前後碾壓在終點線上,穿過而緩慢停下。
風嘯停止,喬希從車上下來摘掉頭盔。
風把她的頭發吹得淩亂,她擡頭看向高處的終點監控倒播,紅車的車輪碾壓在黑白格上,比藍車領先一個車輪。
幸運的風吹來。
喬希手裏提着沉重的頭盔都忘了放下,心髒在身體裏不受控地亂跳,她看向旁邊摘掉頭盔的梁硯西。
太陽光下,發絲飄在空中金燦燦的,皮膚更是白得發光。
喬希仰起臉,眉尾和唇角間都透着愉悅。
她說:“我贏了。”
刺目的光下,梁硯西一頭藍色的發被吹亂,他高峭的身影靠近,兩人一高一矮地站着。
他輸得坦蕩:“是。”
“你贏了。”
戾氣的五官似乎也感受到了身邊人愉悅的情緒,他低下頭,漆黑的眼底是喬希的倒影。
他說:“希,恭喜你。”
臨走的時候,店家老板象征性地給了塊金牌挂件,他對每一位顧客說:“希望你們往事無憂,永遠做生活的贏家。”
梁硯西垂眸接過,順帶着喬希的那一塊。
金牌挂件沉甸甸的,梁硯西手收緊,他一頭藍色的發在陽光下惹眼,向後看了眼外面自助櫃前買水的喬希,沒什麽情緒地回過頭。
郊外綠樹成蔭,喬希伸手在額前遮住太陽等着梁硯西。
梁硯西的語氣還是那樣漫不經心,只是此刻卻有了些笑意,他說:“會的,謝謝您。”
少年手臂上還有道明顯的掐青,按上去還會隐隐作痛。這是喬希在泳池裏抓出來的。
熱烈的陽光灑滿整個賽道,光順着綠葉間隙漏出熱暈。
金牌挂件給她的時候,她臉上全是明媚的笑,所有光景都在她的眼底。
梁硯西覺得喬希就像一只跷着尾巴小貓,高貴優雅,因勝利而開心,高高地翹起貓尾巴。
比起在喬美玲家閣樓上暗淡的她,要光彩更多。
蘊熱的夏風撲面吹來,梁硯西手臂上的淤青還隐隐作痛。
疼痛是新鮮的記憶,在對上喬希那雙漆黑的雙眼時,老板的那句話好像又響徹在少年耳邊。
往事無憂,未來無慮。
永遠只做生活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