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Booty 往陷阱裏面跳
第41章 Booty 往陷阱裏面跳
chapter 41
二○一七年。
春節零點的那一刻, 這座城市所有的焰火都在為新年的到來作慶祝。
絢爛的遺跡在黑夜高空上停留很久。
白色的泡沫噴射在空中,梁硯西的頭發和肩膀上都沾染了些。
喬希吸着寒冷的空氣,手心被泡沫黏濕, 鼻腔很疼,但臉上卻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熱起來了。
血液好像直往臉上沖,弄得臉很燒,手心也變得熱起來。
這個時間點, 相隔很遠的親朋好友會通過網線送過去祝福。
靠在一起的人, 也會向身邊的人傳達新年的喜悅。
冬天, 跨年, 泡沫,這三個詞和梁硯西綁在一起就能輕易地把人思緒攪亂。
可他就像個惡劣的混蛋一樣,不聲不響地闖入, 在做完那些以後,沉着臉從口袋裏取出濕紙替她擦拭着手心。
他的手心很熱。
氣流在兩人指縫之間流竄, 帶着潮濕涼意的紙巾緩慢擦拭, 潮濕的冷感激得人手心發顫。
漆黑的長夜,比起梁硯西今天剛出現的時候,此刻的他低着頭, 唇角的弧度微斂, 看起來心情大好。
喬希被他的靠近弄得心底很癢,手心原本有些鬧心的滾燙, 這會兒被濕紙巾擦拭着, 手心變得很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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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感覺很奇怪。
喬希不自在地往後退, 一把從梁硯西手心奪過紙巾胡亂地擦手。
她開始找今晚的刺斥責他,“梁硯西你不公平。”
她眉毛皺起,想了好一會兒時間, 對他投機取巧的行為頗有微詞,“你偷換概念,哪有人會用泡沫代替雪的,這兩者一點也不一樣好嗎。”
她噼裏啪啦一頓指責,卻一點也不敢看梁硯西的眼睛,眼神躲閃視線,指着這裏的一切,一樣也沒放過。
先前廢舊的倉庫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收拾過,裏面廢舊的東西被處理掉了,這裏變得空曠和幹淨。
梁硯西也不知道從哪裏得知的消息,又帶着她來征用這塊地。
這裏除了幾個大的布景以外,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東西太多,看起來早有人在這準備。
喬希指着這裏的東西,越想越覺得梁硯西這個人心機,“而且你早就有準備了,東西全都布置好,這不是明擺着牽我往你陷阱裏跳嗎?”
喬希性子直白也爽快,從來都是玩得起輸得起,梁硯西不怕她賴賬。
少年笑得肩膀輕顫。
他人都來了,怎麽可能白來。
黑夜長空,梁硯西低頭擡了擡眉骨,神色戲谑,“是你主動提的賭約,我可什麽都說啊。”
他的嗓音在夜晚有些沙啞,用激将法激她,“難不成你想耍賴?”
煙花斷斷續續放了好一會兒,夜空恢複寧靜,大家蹲完零點的時間後漸漸入睡。
這座城市的燈一盞一盞地滅着,黑暗吞噬着夜晚,四周留下煙火迸發後的孤獨與安靜。
喬希突然想到家人了。
喬五岳在喬希很小的時候就出國了,為了錢和權力不擇手段地留在外面,放棄了白露和喬希。這些年喬希一直跟着白露生活,哪怕有犯事讨嫌的時候,她們也都在一起。
她和司家父女倆的關系一般,并不親近。
司伯遠謙遜疏離,但因為白露的關系,對喬希這個養女從來和氣。他不會參與對喬希的管教,但也不會漠視和排斥,他給予尊重,物質條件上也能大方滿足。
司嘉文是随時都要人哄着的大小姐,兩人之前雖然是同校同年級,但她們都有彼此的交際圈,除卻在家會有交集以外,她們在外形同陌路。
學校裏很多人都知道她們非親生的姐妹關系,但不會有人不識擡舉地在她們面前招惹對方的事端。
她們的教養給予家人尊重和禮貌,大家都知道底線是不能碰的,她們的底線擺在哪裏,沒人會不識相地上來讨嫌。
雖然喬希和司嘉文平時相處都是寡言少語的,但在新年那天,還是會當面道賀。
按照往年春節習慣,守歲成功以後白露會給她們端來熱牛奶,放她們去休息,等到第二天天明,給她們包上厚厚的紅包。
司伯遠給的最厚。
其次是司爺爺和司奶奶,再之後才是白露的。
她做事沖動,也愛玩,從小經常闖禍要被請家長,因為這種事情被白露罵過很多次。
可唯獨今年一年,她因轉學來到南浔,和白露兩人各自忙碌着,她們之間甚至連好好溝通的時間都沒有,就連過節也分開在兩地。
她沒有坐那架飛機。
白露也沒有主動找她。
煙花在零點以後就消停了,漆黑的夜晚又恢複了往常的寂靜。
梁硯西手機方才沒關,音樂還在随機播放着,歐美女聲的唱腔清晰灌入耳蝸。
“one kiss is all it takes(只需輕輕一吻),
falling in love with me(便能與我墜入愛河)”
梁硯西沒等到喬希的回應。
聖誕樹上的彩燈閃爍着明黃色亮光,他看到她垂下的潮濕目光,眉尾喪氣地耷攏下來,淚水像斷了線一樣,不停地往下掉。
她從來不哭的。
跟人打架受了傷不哭,被李楊明當衆欺辱不哭,被同學造謠和排擠也堅強地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但是今天,在他強迫她做女朋友的時候,她眼睛很紅地哭了。
梁硯西後退半步,抿着唇,心涼掉半截。
她的哭是沒有聲音的。
臉上表情沒太大變化,就只是眼睛、鼻尖紅紅的,掀起眼皮的時候,眼淚像斷線的流水,大滴大滴地砸下來。
淚水在燈照下很亮。
梁硯西緊抿着唇,漆黑的眼底黯淡,但看着她紅着的眼睛,煩躁地上前擦着她眼角的紅。
他的手心很熱。
粗粝的手指摩挲在喬希眶骨那裏,他皺着眉,語氣又冷又硬,“不強迫你。”
“別哭了行不行。”
喬希抑制着身體裏那股難受的勁,哽着聲音反駁,“不是因為這個。”
說完她又咬着下唇,死死克制着不受控制的情緒,緩了好一陣後她又拍了拍臉上的淚痕,一雙剪水眸盯着梁硯西,小聲裝作不在意地輕笑了下,她說:“我就是突然想喝那家桂花烤奶了,梁硯西你能不能給我買杯牛奶。”
淩晨深夜,到處都是黑漆漆的。
她說完又覺得自己在強人所難,語氣又弱下來,“随便什麽牛奶都行。”
外面實在是太冷。
她有些不想再在這裏吹冷風了。
她說:“今天晚上你作弊了,但你能給我買到一杯熱牛奶的話,我願意做你女朋友。”
年三十晚,合家團圓的日子。
所有人都在家裏陪伴親人,外面大大小小的店鋪全都閉門暫停營業。
現在是淩晨的時間,跨年夜倒計時結束,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寂靜的安睡狀态。
喬希以為梁硯西會拒絕。
但是少年漆黑的眼底裏浮現熱絡的情緒,他把她送回去,鄭重其事地讓她等他一會兒,而後不管不顧地跑了出去。
出租屋的大門還沒關,喬希站在門邊,盯着少年離開的背影很久沒能收回。
冷風吹亂額前的碎發,額頭上的溫度變得有些冰。
她知道這又是件強人所難的事情,可她當時就是忽然很想看看,在這個世界上會不會有人為她拼盡一切。
人是種很自私的生物。
喬五岳為了自己的前途抛棄家庭。
白露可以為了工作疏忽陪伴喬希。
而喬希信任過的朋友林薇在她被造謠的那段時間,因害怕別人異樣的目光,下意識選擇甩開她的手。
保全自己。
好像沒什麽錯。
喬希以為梁硯西也不會例外的。
但是那天淩晨兩點多的時候,他真的帶來桂花烤奶。
外面更深露重,梁硯西的衣服上沾着一層潮濕。
燈光下,他的耳朵被冷風吹得很紅,手像冰塊一樣冰,眼底卻是神采奕奕的。
他解釋,“那個阿婆說要去大城市和兒子一起住,以後可能都不回南浔了。我等奶茶的時候看了她的做法,剛按照她的方法試着做了幾次,你嘗嘗這杯?”
奶茶在保溫杯裏盛着的,她不知道梁硯西是跑了多少家店買到的牛奶和其他配料,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弄到的保溫杯,又是怎麽做出的這杯奶茶。
喬希旋開杯蓋,奶茶的熱氣圍着杯口洶湧外洩。
水汽鋪滿一臉,喬希在梁硯西注視的目光下,低頭嘗了一口。
很甜。
恰到好處的那種甜。
頭頂的燈忽暗忽明地閃爍,喬希一頭長直的烏發垂落在臉側,襯得皮膚雪白。
她的眼尾還是很紅,不知道怎麽染上一抹潮濕,又在那裏強忍眼眶裏的酸澀。
新年伊始,喬希做了個很重要的決定。
她想和梁硯西在一起。
永永遠遠地在一起。
淚水模糊視線,寂靜清冷的深夜,喬希緊攥着手心的保溫杯,熱氣升騰,她深吸了一口氣,“梁硯西。”
“大學我們一起考到南苔吧。”
梁硯西從前有過夢想,只是夢想被周燦親手毀掉。
來到南浔的那一天,算是被放逐,他渾渾噩噩地過着,不再有夢想。
他本來以為自己踩在泥濘的地上,永遠這麽爛地過完這一生。
但從今天起,他有新的方向了。
他要和喬希一起考到南苔。
透過窗戶月光盈盈的夜晚,他啞着聲,重重承諾。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