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鹿島
鹿島
孟況的話不斷在腦中盤旋。
舒采想了一晚上。
意識昏昏沉沉,在半夢半醒間徘徊。
偶然感覺像睡着了,醒來後輕微的頭痛又在提醒她,那只是一場錯覺。
睡眠不足引起的頭痛頑強而持久,她縮房間裏一天,等黑夜再度降臨時,突然感到隐隐腹痛。
像有一根神經虛虛地斷掉,在腹中攪動。這種痛并不敏銳,但一直沒有消散的意思,就有些磨人了。
她從家庭醫藥箱裏找出止腹痛的藥,伴着溫開水吃了兩粒。
熬了一天一夜,趁着疲倦上湧,她躺下睡了兩小時。
醒來時頭痛已經止住了,但肚子還在疼。
網上搜索相關症狀,跳出來如下帖子:
【深夜肚子疼,以為是小問題沒管,半個月後檢查出肝癌!】
【早期胃癌很難發現!經常肚子疼的朋友一定要注意!】
【某女士肚子疼痛3小時後不幸離世!原是急性心梗!】
【肚子疼痛不容忽視,或是子宮肌瘤!】
【食物中毒自救攻略,第一步,發現肚子疼及時去醫院找醫生!】
舒采:“……”
小命要緊,還是找個醫生看看吧。
附近有家24小時營業的小診所,路不遠,拐兩條街就到。
時間太晚了,孟況已經熟睡。
舒采不好意思喊醒他,她想了想,去廚房拿了一把菜刀放進包裏,然後騎着一輛自行車就出門了。
剛過夜間零點,整個鹿島像是陷入了沉睡。
空曠無人的路上偶爾竄過幾只野貓,它們敏捷地鑽入草叢,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
騎過一個十字形路口,舒采只顧着看前方,沒發現拐角另一條路上,賣五花肉芝士泡菜卷的老板收了攤,正慢悠悠駕駛餐車經過。
老板娘注意到她,對老公道:“诶,這不是孟況昨天來夜市時,身邊跟着的姑娘嗎?”
他們做擺攤生意多年,對顧客長相記得特別熟,老板也認出了舒采:“對對對,是她。她這麽晚還出門是不是有什麽急事?咱們要不追上去問問,說不定有能幫上忙的地方。”
老板娘點頭應允,夫妻兩個剛要拐彎加速去追舒采,就被一個男人攔下。
“老板,你這五花肉芝士泡菜卷怎麽賣啊?”說話的男人一頭黃毛,耳朵上戴滿奇形怪狀的耳釘,鎖骨處還有黑蛇刺青,一副無業游民樣兒,“我買十一份,多少錢?”
這人看着面生,不像島上本地人。
一口氣買十一份夜宵,說明他另外還有十個同伴,大概都是結伴來島上玩的外地人。
老板被迫停車營業,當場給這個面相兇惡的男人做起五花肉芝士泡菜卷。
另一邊。
舒采努力瞪着自行車,聽到身後響起機車的轟鳴聲。
不是一輛,而是一整個車隊。整整齊齊,如蜂群入境,鋪天蓋地。
在她做出反應之前,脖子就突然被勒住。
一股蠻狠的力道将她的蝴蝶項鏈扯斷。
“哦~~哦~~哦~~”飛車黨得手後的慶祝聲此起彼伏,他們肆無忌憚地怪叫,仿佛那條蝴蝶項鏈是打贏勝仗的戰利品,代表着勳章和榮耀。
為首那人甚至故意回頭,狂甩蝴蝶項鏈向舒采挑釁。
看清舒采面容的一瞬間,心間如同被羽毛輕輕拂過,許久未體會過的震顫流遍全身,他揮手示意身後的大部隊停車,“這妞兒姿色不錯,一定好玩兒。”
十輛機車剎車急轉,将舒采團團圍住。
“妞兒,給你一個機會,當我們老大的女人,樂意不?”
“你抖什麽呀?別怕,我們老大可寵小女人了,特別是床上哈哈哈哈。”
“只要你讓我們老大親一下,這條蝴蝶項鏈就還你。”
十個人,無一例外,清一色全是黃毛。
誇張服飾上了他們的身,潮流單品立馬變得土味十足。
每個人看上去都像從十年前穿越過來的非主流。
舒采被他們逼到退無可退。
身後是牆,其他路又被牢牢堵住。
包圍圈正在一點點縮小。
對上他們赤裸、不加掩飾的眼神,舒采暗暗摸向包裏的菜刀。
把菜刀拿出來。
空手接不住白刃。
小混混最欺軟怕硬,看到菜刀絕對不敢再向前。
她這樣對自己說道。
孟況買東西,向來挑最貴、最好的買。
這把菜刀産自意大利,從刀身到刀柄都由最好的材料制成,工藝堪比軍刀,被稱為菜刀中的勞斯萊斯。
舒采見識過它的威力,成年人手臂粗的大棒骨,用它一剁就斷。
手繼續向包的深處探去。
刀身觸感冰涼,如同電流,讓她的手瑟縮了一下。
塵封的記憶由此打開。
時間回到她讀大一那一年。
那時她剛開啓大學生活沒多久,對社會和成年人世界的複雜尚一無所知。
每到晚上,學校門口經常停滿豪車,而上車的男男女女無一不是長相出衆,身高腿長。
舒采偶然撞見這種場面,除了感慨同學們家庭背景不俗外,并未多想。
直到有一天,班上一個女同學聲稱身體不舒服,求幫忙送她去校門口。
舒采出于好心伸出援手。
到了校門口不夠,還要往角落裏走,那裏停了一輛價值不菲的豪車。
車窗搖下,只見裏面主駕駛上坐着一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
班上女同學頓時直起腰,哪兒還有病恹恹的樣子。她鼓動舒采道:“你很幸運,被我男朋友看上了。他能給你很多很多錢,你願意跟着他嗎?”
舒采見勢不對,趕忙轉身想跑。
中年男人牢牢鎖住她的手腕,“你不從也得從。”
說完,就發力把她往車裏拽。
情急之下,舒采拿出背包裏的課本,拼盡全身力氣,狠狠朝中年男人的腦勺砸下去。
磚頭厚的專業課課本正面反面都是硬質封皮,掂量着比鐵板還沉。用鋒利角尖一記猛砸,中年男人腦勺頓時多出一塊血肉模糊的凹洞。
血液從發絲間滲出,如一條鮮紅小蛇,順着他醜惡的臉向下游走。
他癱坐在地上,眼神充滿仇恨,直勾勾刮向舒采,像要從她臉上剜下一層血肉,“有你的同學為我作證,今天是你惡意傷人,主動攻擊我。要麽賠錢,要麽等法院傳票,要麽你就做好一輩子被我纏上的準備,我有的是時間。”
眼前場景太過可怖,遠遠超過一個大一學生的承受能力。
恐懼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裹挾全身。舒采控制不住發抖,幾乎喘不過氣。
“喂,敢威脅我妹妹,你不想活了?”
像有一束光倏然照進舒采的世界,她望向說話的人。
只見孟存生跨步從黑暗處走出,居高臨下地審視中年男人,臉色冷得像一塊冰,“好大的口氣,我以為有厲害呢,原來不過是臭蟲而已。”
中年男人很不耐煩,“你誰啊?”
孟存生彎腰,附在對方耳邊,只說了三個字:“孟、存、生。”
“孟、孟、孟……”中年男人如遭雷擊,臉色驟變,“你是孟家的……”
他看了孟存生背後的舒采一眼。
倒黴!碰上個硬茬,她竟然是孟存生罩着的妹妹!
空氣中的血腥味令人嫌惡,孟存生皺眉,“快去醫院吧,你這副樣子會吓到我妹妹。她一害怕,我脾氣可就沒這麽好了。”
舒采躲在他身後,眼睫微動。
他根本不認識她。
所謂的妹妹,只是幫她撐腰,讓中年男人有所忌憚的說辭。
“……”
如今回憶起第一次見到孟存生的場景,一切恍若隔世。
這一次,不會再有人來救她。
舒采深呼吸一口氣,暗下決心,握緊刀柄。
就在這時——
急速馳騁的川崎Ninja400帶起一片塵土。
在尖銳的剎車聲中,孟況單腳踩地,對為首黃毛喊話,“喂,哥們兒,你帶一群人圍着我女朋友是幾個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