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想喝酒随時找我,但不許再找梁……

第4章 第四章 想喝酒随時找我,但不許再找梁……

路崇寧住進梁喜家那年冬天,她十四歲,他十五歲。

學期即将收尾,梁喜像往常一樣搭公交車回家,剛進小區就撞見梁辰義,他左手拉行李箱,右邊站着路崇寧。

幾個月不見,路崇寧的個頭兒竄得比梁辰義還高,模樣倒是沒變,眉宇間的倔勁兒和傲氣不減,他懷裏還抱了個黑色相機,梁喜在他家見過,死貴。

“喜喜,過來,叫哥。”

哥?不是一直直呼大名嗎?

梁喜嘴巴抿得嚴實,擺明了不想叫。

梁辰義有點尴尬,“小寧從今天開始住咱家。”

“他家房子大得都能跑火車了!為啥住咱家?”

路崇寧家的別墅梁喜和信航去玩過好多次,前後都有院子,尤其後院外是一片國有林場,有次梁喜不小心跑到林子裏走丢,還是路崇寧把她找回來的,當時梁喜臉都快哭花了,路崇寧把她帶到自己房間,掏出一盒梁喜從沒見過的巧克力才把她哄好。

“你哪那麽多問題!回家去!”

梁辰義沖梁喜喊完,不忘拍拍路崇寧肩膀,給予安慰。

梁喜看了路崇寧一眼,轉頭往家走,馬尾辮一晃一晃,倔勁兒也不遑多讓,完全不給梁辰義面子,她想不明白路崇寧爸媽為什麽把他交給一個酒鬼,而不是交給家族裏其他親戚。

梁喜的冷漠對等換來路崇寧的冷漠,于是兩人誰也不理誰,同在一個屋檐下,卻過着毫不相交的生活,上學各走各的,回家也不講話,梁辰義看出兩個孩子不對付,撮合幾次沒成功便放棄。

他私下跟梁喜說,路崇寧本來要去省城最好的私立高中,現在去不了了,梁辰義把他弄到附近的二中,也是梁喜初中院校的對口高中,教學實力雖然和一中沒法比,但也不錯。

路崇寧剛來家裏時很多事都不适應,他甚至不會洗衣服,梁辰義教他用洗衣機,教他用燃氣竈,甚至于如何坐公交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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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種種,梁喜仿佛看到一條界線橫在她和路崇寧之間,無比清晰,難以跨越,本以為這道壁壘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兩人同校。

......

高一上學期期末考,大雪從早上開始下,公交車、私家車堵得鳴笛遍野,梁喜餓着肚子出門,又餓着肚子考完最後一科。

食堂飯卡沒錢了,梁辰義喝醉了沒給她,幸好晚上班裏有聚會,怎麽都能填飽肚子。

學期結束,班費還剩一些沒花完,有同學提議拿這些班費出去玩,少數服從多數,一拍即合。

紮堆湧進ktv包廂,有的同學争搶着點歌,有的圍在掌握“財政大權”的班長身邊,想讓他給自己點瓶可樂或者薯條,梁喜則坐在角落,打算有什麽吃什麽,吃飽就回家。

過了會兒,包廂門打開,一個服務生模樣的人走進來,咬着哈密瓜的梁喜愣住了。

站在面前端着托盤的服務生不是別人,而是每天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路崇寧,雖然沒什麽交集,但梁喜依然熟悉他,熟悉他的身形,他的眉眼。

梁喜低下頭,假裝沒看見,可路崇寧帥得太突出,在學校八卦圈裏很有名,馬上有同學認出他,“你勤工儉學啊?怎麽ktv還招未成年呢?”

路崇寧一聲沒吭,放下托盤裏的啤酒、飲料和小食,轉身離開包廂。

同桌拍拍梁喜,每次她說悄悄話之前都要拍梁喜一下,習慣性動作,根據力度大小,內容也不一樣。

這次拍得有點重,梁喜正吃東西呢,嗆得咳了兩聲。

“你知道路崇寧嗎?”

梁喜含糊不清“嗯”了聲。

“剛才進來那個服務生就是,好帥啊!”

“還行。”梁喜抓了把瓜子,悶頭嗑。

同桌有點惋惜似的“啧啧”一聲,“聽說他家裏出事,爸媽跑到外地去了,要不然他不會出來打工,咱們學校的計算機教室是他爸出事前捐的,學校為了表示感謝,免他三年學費。”

見梁喜愣神,沒給回應,同桌又問:“你好像不感興趣呢?”

“感興趣。”

梁喜自己的生活過得相當一般,聽到別人相似的苦難的确興趣不大,但路崇寧不一樣,因為這個人住在梁家,梁辰義整天叫他“兒子”,名義上也是梁喜她哥。

“路崇寧哪班的?”梁喜不是為了裝,的确不知道。

“高二一班。”

“重點班?”

“可不,好學生呢。”

梁喜不知道路崇寧每晚學到幾點,反正她睡的時候客廳燈還亮着。

“感興趣可以,可別動心啊!還記得五班的彩彩嗎?聽說她和一個高三的男生談戀愛,結果那男的剛上大學就跟她分了,在寝室又哭又嚎,誰勸都沒用。”

“......”

動個屁?梁辰義最近琢磨要把路崇寧弄自家戶口本上,梁喜要打他的主意就是亂/倫......

“喝可樂嗎?”梁喜給同桌拿了一罐。

同桌搖搖頭,“不愛喝,一股子怪味,也不知道那幫男生為啥那麽上瘾。”

她倆這邊聊着,侯海東起身走到門口,開門把頭探出去,“诶!服務生。”

路崇寧聽到喊聲從走廊一端快步走過來。

侯海東指指屋裏,“幫我們把酒啓開。”

路崇寧從工服口袋掏出瓶起子,進屋問:“開幾瓶?”

“全開!”

好不容易放松一次,班裏同學都憋壞了,逮着機會絕不放過。

梁喜覺得侯海東是故意的,故意讓路崇寧暴露在這些同學的目光下,以彰顯他們之間命運反轉後的落差。

被審視、被議論,堪比精神上的淩遲。

梁喜忽然想起來侯海東剛開始追她的時候同桌跟她提過,說侯海東之前喜歡一個女生,但是那個女生卻喜歡路崇寧,所以侯海東心裏多少有點不忿,剛才那一舉動算報複吧......

青春期的情感總是不善于隐藏,就像此刻包廂裏也有兩對暧昧對象,舉手投足都在博取對方注意,又在得到回應時暗暗竊喜。

“來,男生一人一瓶,女生一人一杯,誰都不許躲啊!滿上!”

張羅的人也是侯海東,看樣子他考得不錯,心情大好。

路崇寧原本已經要開門出去了,沒想到他又轉身走回來,站在梁喜身邊,對侯海東說:“她不能喝。”

衆人視線集中在梁喜身上,又不約而同看向路崇寧,連正在唱歌的同學也放下了麥克,梁喜沒想到和路崇寧的首次交集竟然是他為自己出頭。

班長緩和場面,“沒事兒,大家随意,喝不了就喝飲料。”

侯海東起的頭,他不能讓自己掉面,沒好氣地質問路崇寧,“她不喝你喝啊?”

“好,我來。”

路崇寧剛要去拿梁喜面前的酒杯,有人又說:“你是男的,得喝一瓶。”

小孩兒毛還沒長齊,大人的爛嗑倒是一套一套學得挺快。

幫侯海東撐場的是班裏一個賊操蛋的男生,叫劉小龍,倒不是因為他成績不好,而是品行卑劣,滿肚子壞水,他指着路崇寧,借此讓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過去,“聽說這家店還有那種服務呢,你是不是也做啊?價高嗎?”

他身旁幾個人哄笑,沒等路崇寧說話,梁喜抓起一把瓜子扔到劉小龍身上,“你親眼看見了?憑什麽瞎造謠?!”

衆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女生扔瓜子,劉小龍臉上挂不住,他腳踩茶幾跳起來,要沖梁喜動手,路崇寧攔住他,說:“酒我喝,你回去。”

劉小龍還想說什麽,被班長一把扯下茶幾,“算了算了,大家難得出來玩,都別動氣。”

梁喜沒想到侯海東趁這時把啤酒遞給路崇寧,他轉過去仰頭,很快一飲而盡,喝完擦擦嘴角,放下瓶子,說:“想喝酒随時找我,但不許再找梁喜麻煩。”

路崇寧語氣平靜,卻帶着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震懾力,說完離開包房。

梁喜明晃晃瞪了侯海東一眼,開門追出去。

走廊盡頭,路崇寧正和另一個服務生說話,相比對面的人,他身上青澀的少年感格外紮眼,見梁喜過來,他把那人支走。

“沒事吧?”梁喜問。

“你有事嗎?”

梁喜有點意外路崇寧的鎮靜,“你出來打工我爸知道嗎?”

此刻只有他們兩個人,梁喜仔細看清了路崇寧的工作服,白襯衫外是黑馬甲,西褲尺寸不對,褲腳有點短,布料更是一般,好像和稀了的面,軟塌塌的。

高個子貼着牆邊,路崇寧低下頭,說:“你別告訴梁叔,我不常來,偶爾給朋友替個班。”

“什麽朋友?”

路崇寧看着梁喜,明顯感覺有人在打破界限。

她解釋,“我爸怕你學壞。”

“我也不是什麽好人。”

走廊燈光幽藍,給對話蒙上一層暗語意味。

梁喜走右看看,“你們賣酒有提成嗎?賺得多不多?”

“還行。”

她眼神放亮,“我能來嗎?”

路崇寧很堅定地拒絕:“不能,你未成年。”

“你不也未成年?”

“不一樣。”

十八歲是一道門檻,門裏門外的世界截然不同,今天梁喜算切身體會到了。

“好吧,我不說,你記得給我買個冰淇淋當封口費。”

自從梁喜她媽離開後,冰箱裏很少出現冰淇淋這種東西,梁辰義經常拿五毛錢一根的冰棒糊弄她,還美其名曰質樸也是一種味道。

路崇寧的視線落在梁喜左邊胸口的校牌上,與他的工作牌對比強烈,“你幾點結束?”

“不知道,可能九點,九點半?”

他點了下頭,“我也差不多那時候交班,等你一起走。”

路崇寧沒給梁喜拒絕的機會,轉身往另一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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