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鬥毆

鬥毆

席越沒有動。

混血兒的眸光晦澀難辨,他偏着頭,唇角洇出一絲冷鏽的腥甜血氣。

宋昭寧擡起手。

他更快一步,扣下她半空中的手腕,狠厲地向前一拽。

宋昭寧打他。

他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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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越手指指節粗糙,按住她側腰是十成十的力道,在她驟然色變的眼底把人拖到自己懷中,另只手掌抵着她肩前,沒有西服欲蓋彌彰的遮擋,柔嫩白皙的肩窩,顯現一枚鮮明惡毒的五指指印。

他的吻兇狠地吞噬淹沒她的清檀氣息,宋昭寧鞋跟平穩,背脊挺直,仍由他撕咬、碾壓、輾轉。

自始至終,她連眉心也不皺。

沒有看客的獨角戲唱不下去,席越松開鉗制宋昭寧下颌的手,他力氣很勁,而她皮膚又白,再次留下驚心動魄的、屬于他的痕跡。

但她仍舊呼吸平穩,神情寡淡。

哪怕是現在用上最精密的測算儀器,只能得到和十分鐘前如出一轍的心跳頻率。

宋昭寧碰了碰自己唇角,她知道席越有顆藏在上齒列的尖銳虎牙,被刺破柔軟口腔的滋味,确實令人不舒服。

她垂眸,屈指擦淨暈出唇線的輕薄口脂,那點顏色印在指節,如一抹白梅落雪,紅得昭彰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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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一低頭,森然指節一抹明紅。

那不是她的口紅,是血。

席越擡手捂臉,意猶未盡,暧昧缱绻地啞聲低笑,喉結到肩頸的部位因為某種壓抑動作而深深起伏顫抖。

愈發響亮急促的笑聲回蕩在仿佛空氣凝滞的病房內。

“哈、哈哈……寧寧,你打我?”

席越單肩牆壁,後腦短發靠得淩亂,他咳笑兩聲,眼底壓着深深嘲弄。

宋昭寧嗯了聲,語調輕冷:“如果你願意,我還可以再打第二次。”

但席越的重點不是這個,他上前半步,反手将宋昭寧甩到身後白色牆面,他眼底猩紅,發了狠似地扣着她左肩,視線因為憤怒而充血。

咚——

上半身脆弱地折起,那枚如鋼筋鐵骨的門柄,惡狠狠地絞纏她的後腰。

宋昭寧瞬間緊緊咬牙,閉合齒關沒有洩出半分痛吟。

直到這一刻,席越終于而徹底地褪去紳士禮貌的皮囊,露出宋昭寧最為熟悉的、鮮少示人、截然不同的一面。

眼底擴散彌漫的紅血絲越來越明顯,他的眼神完全變了。

那是一種獸類,猩紅雙目緊盯着唾手可得的柔弱獵物。

“放開她。”聞也聲音啞得厲害,她聽見,眸光一動。

席越沉沉冷笑:“你對她的珍視會害了她,聞也,你還不明白嗎?你們根本不該再遇見!”

聞也喘息着,眼錯不眨地鎖着宋昭寧側臉,又道:“你放開她。”

席越獰笑着點頭:“我會當着你的面,在這裏,對她做所有你能想象或不能想象的事情——”

那瞬間幾乎沒有人看得清聞也動作,他淩空狠拽一把輸液專用的透明PVC軟管,動作牽連到金屬輸液架,叮鈴哐當地撞出沉鈍聲響。

瘦削利落的手指拽住軟管兩側,松軟堅韌的透明管在他指尖化為一張繃到極限的弓弦,他十指猛然張開,迅疾如電,從後鎖上席越咽喉。

混雜塵土、血跡的白襯衫撐出單薄面料下精悍緊實的腹肌,黑白分明的眼底閃爍無法掩飾的恨意。

“我說你放開她!”

那條毒蛇般的軟管在他雙手虎口位置交錯着纏了幾道,把皮肉擰出猙獰可怖的扭曲。他和席越的身高不相上下,席越的上半身不住傾斜,宋昭寧得以喘息,她深深地皺起眉,擡手扣住他傷痕累累的手腕,低聲:“聞也。”

無數場景瞬息回溯,鉛灰色的蒼穹,飛鳥掠翅,縱橫交錯的電線網低矮糾纏,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修了一半的水泥路,路面不堪重負地開裂,露出一個個,仿佛地獄的獠牙豁口。

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如被雨淋濕的蝶翼,她唇形在動,但是雙眼充血赤紅的聞也什麽都聽不進去。

他敢傷害宋昭寧?

他竟然敢傷害宋昭寧?

他怎麽敢!

無休無止的憤怒化作腦海中火山噴發的滾燙岩漿,搖搖欲墜的理智在她驚愕失措表情中分崩離析。

喉骨被迫擠壓到極致時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聲音,席越如同置身千尺之下的海底,耳膜劇烈疼痛,他雙手十指掐着聞也腕骨,逼到生死一線的指尖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修剪齊整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在宋昭寧眼底飙出猩紅血線。

“住手、住手!”

她一手掰着聞也,一手按着席越,這兩個幾乎失去理智的男人腦海裏唯有弄死對方一個念頭。

任憑宋昭寧如何勸說阻攔,她徒勞無功地看着聞也的血液倒流至手肘,幾乎将白色襯衣染為悚目駭人的淡紅色。

隔着嗬嗬劇烈喘氣的席越,宋昭寧的目光撞上聞也,他的眼中充滿令人駭然的冰冷壓迫。

她愕然一瞬,掙紮間不知是誰握着她手臂往身側的牆面一掼,筋骨霎時錯位劇痛,宋昭寧瞬間冷汗濕背,面容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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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牆之隔的門外,顧馥瞳和莊郡誼聽到房間噼裏啪啦的巨大動靜,兩個女孩子面面相觑,既是茫然又是擔憂,唇瓣細微顫抖。

莊郡誼已經在她梨花帶雨的哭訴下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她把一整包紙巾抽空,粗魯地按在顧馥瞳決堤般的淚水,厲聲道:“瞳瞳,動動你快生鏽的腦子!按你所說,是席越哥哥去撞聞也,可為什麽?這沒道理!”

顧馥瞳茫然已對,黑亮清潤的大眼睛完全被淚珠子浸透,她仿佛置身于數九寒冬,冷汗貼着鬓發而下,她嘴唇蠕動着一個名字,莊郡誼附耳去聽:“宋……宋昭寧,他是為了宋昭寧……”

就在這時,原本消停的病房再次傳來鐵質家具分崩離析的聲音,噪音之響之大,長廊中扶牆散步的病人迷茫地擡起臉,似乎在問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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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過了好幾十秒,遲鈍漫長的劇痛抵達四肢百骸及每一根神經,宋昭寧有幾息的時間聽不見任何動靜,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隔着如夢似幻的毛玻璃,聞也憤怒的臉,席越蒼白的臉,在她眼底旋轉、不停旋轉,最後化作兩條雲箭沖上雲霄。

右手慣性地撐扶牆壁,宋昭寧咬牙硬生生地撐起自己上半身,她短促閉眼甩了甩腦海中發昏發黑的影像,待雲遮霧繞的視線終于清明,她驚駭地發現,席越已經被勒得面色紫漲呼吸低微,眼見是快要沒有進出的氣兒了!

她在心裏無聲地罵了句,勉強站直身後,手指沿着牆壁一路摸索,眼睛不敢離開二人半分,可是指尖所觸碰的只有平展牆壁。

宋昭寧慢慢蹲身,她骨架纖窄,倒不會刻意節食塑形保持身材,而是天生的肩背單薄,方才被磕撞過的後腰,留下巴掌大的深色淤青,随着動作牽連脊肌骨,被冷汗潤濕的眼睫堅定地釘在聞也身上,她找到自己掉落在地上的手包,玫瑰金的楓葉形楔鏈開了一半,跌出她要找的東西。

一把曾經開過刃的、更貼合女士手型的瑞士折疊刀。

她沒有一秒鐘的猶豫,迅捷上前,在聞也驟然睜大的黑色瞳仁中,堅決果斷地劈斷被他當做兇器的PVC輸液軟管!

桎梏兩人的的勁力瞬時松懈,席越猛然單膝跪倒在地,他捂着自己已然形成皮下出血的脖頸,咳得地動山搖,仿佛要将自己的五髒六腑盡數咳出來。

聞也往後跌撞幾步,錯亂腳步與搖晃身形再次連坐了狹窄病房內的所有東西。

宋昭寧甩開小刀,窄薄雪亮的刀刃疊回刀柄。

回過神的席越松着肩背起身,他捏着食指關節喀拉作響,眼神銳利壓成一線,那瞬間拳風貼面而至!

野路子和正經受訓過的差別在此刻呈現鮮明對比,聞也偏頭躲閃,迎面回擊的動作又兇又狠,席越閃電游龍地避過一記,兩人擦身之時他悍利地抓住聞也胳膊,又是一聲令人齒冷的鈍響,宋昭寧清楚知道,那是人體骨頭脫臼的聲音。

席越被逼出了骨子裏沸騰洶湧的狠勁,他反身過肩摔的動作快出殘影,宋昭寧只覺得眼前烈風奔襲,眼睫一閉一睜,病床驟然四分五裂,沒有啓封的玻璃瓶爆碎地面,淡黃色的液體迅速洇濕白色被單。

當空飛濺的玻璃碎渣斜掼到她左手虎口位置,宋昭寧冷靜地看着如鑽石般閃亮的玻璃深深紮入冷白皮膚,鮮紅血液沿着不規則傷口細密地流出。

很小的一塊玻璃,幾乎沒有任何實質性痛感,血卻越流越多。

聞也發不出任何聲音,疼痛像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牢牢地捕獲了他。

至少有半分鐘的時間,甚至更長,他的耳骨嗡嗡作響,聽不見任何的動靜。

白色紗布的邊緣重新滲出血跡,後腦不知撞到哪裏,溫熱潮腥的血液流過劇烈顫抖的脊骨,他喉間嘔出一口鮮血,大約是內髒受到擠壓或損傷,宋昭寧眉心鈍跳,但理智提醒她此時最好的解決方式是不動應萬動。

眼皮腫了,眼眶充血,那是生挨一拳造成的後果,他就像一個患上了失明症的病人,眼前卻不是一片純粹凝固的黑暗,而是漫無邊際的白。

他在這片盛大璀璨的白光中,恍惚間聽見了悠揚動聽的鋼琴曲,迎面走來一個穿公主裙的女孩子。

下一秒,場景陡然轉換。

劇烈的火光沖天,連環爆炸産生的氣浪接二連三地吞噬周身,他眼眶很燙,以為自己在流淚,但手指擦過眼角,虎口位置卻淋漓地滲着血跡。

宋昭寧站得很遠,熊熊烈火在她身後交織背景,他聽見宋昭寧問:

“為什麽不救我?”

為什麽、為什麽不救我——

他費力地睜開眼,鮮血自額角蜿蜒而落,眼睫被黏住,他無力地晃了下頭,視線終于緩緩聚焦。

她垂在身側的手,左手虎口位置,血滴順着蒼白指尖滾落。

哦,原來那不是我的血。

他茫然地想,是宋昭寧。

——但她,為什麽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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