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活下去

活下去

八月中，天氣正是炎熱的時候，随昕提着大包小包來到學校。

望着被毒辣太陽照得愈發翠綠的樹木，她放下行李擡手擦了把汗，吵得人頭疼的蟬鳴如同過去的每年一樣響着。

随昕嘆了口氣，繼續向前走去。

學校暑假剛剛翻新過，全封閉式的學校。可能是上一屆出了幾個“典型案例”。今年的圍牆在原有的鐵絲電網上又增加了高高一層，入學檢查也格外嚴格。

随昕認命地拖着行李晃蕩在去寝室的路上，複讀生提前返校上課，學校現在的人并不多，也免去了許多擁擠的排隊的過程。

即便如此，等随昕走到宿舍時也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你宿舍還在C312，不能帶的東西自覺點啊。”

壁挂風扇搖着頭吱呀呀的吹着，不知道是不是衣服都被汗濕的緣故。

明明正是炎熱的時候，随昕卻莫名感覺到一陣寒意，打了個哆嗦。

宿管阿姨叼着牙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将手上的鑰匙遞過去，“晚上還是十一點查寝，規矩都懂吧，不該做的別做啊。快去換身衣服吧，別感冒了。你們現在時間緊着呢。”

“知道啦阿姨。”随昕拿起鑰匙，輕車熟路地朝宿舍走去。

算上今年，這已經是她在這學校呆的第四年了，早對學校的每一處都了如指掌了。

推開門，宿舍整體并不算髒，只是長時間空置堆積了一些灰塵，拿手扇了兩下，嘆了今天不知第幾口氣，放下行李拿起抹布收拾起來。

舍友還要過幾天才會來，随昕邊收拾邊想着，一個人住幾天而已，去年的事也不會再發生了吧。

即使并不髒，但到底閑置大半年的房間收拾起來并不容易，随昕累得呈大字狀癱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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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了好一會兒，她翻身拿起手機看了眼，下午才開始正式上課，現在才十點鐘，但是第一節是班主任的課，講事情應該要提前。

随昕望着手機發了會兒呆，最後決定不管了，先睡一會兒再說，大不了多定幾個鬧鐘。

随昕想着，又一翻身，閉眼就睡了過去。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随昕猛地從睡夢中驚醒，迅速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下午一點四十七。

還沒到她設定的鬧鐘時間，她放下手機緩緩閉上眼，打算再眯一小會兒。

叮鈴鈴……

這回随昕可以肯定自己沒有聽錯。

她從床上坐起，看向陽臺外，夏季天氣多變，早上還是晴空萬裏，現在的卻帶上了一絲陰沉。

可能是被鈴聲和天色影響了心情，困意也消散得差不多。随昕起身收拾好東西，準備提前去教室。

推開門，一陣強風迎面刮來，濕潤的風裏夾雜着土腥氣，是要下暴雨的征兆。随昕想了想，又折身回去拿了把傘。

一路上靜得可怕，除了她以外一個人影都沒見到。

随昕心下不安，掏出手機看了眼消息，今天新加入的班群裏最後一條消息仍然是她入群時同學的刷屏歡迎，并沒有班主任通知提前到教室的消息。

随昕松了口氣，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她到教室時其他同學已經整齊地坐在位置上了，班主任站在講臺上，并沒有在講事情。

擡手敲了敲門，一屋子的人都朝她看了過來。

班主任盯着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去班級中間唯一的空位上坐下。

班主任掃視一圈，見人已到齊，用手撐着講臺開始講話。

“說點事情，你們為什麽來到這裏心裏應該都門清，一會兒呢學校會進行開學考。想要在考前這種嚴苛環境下堅持下來的強大的心理素質與身體素質缺一不可！”

她頓了頓，又繼續說：“在開學考中淘汰的學生，會被開除學籍，所以大家一定要對這次考試上心啊！”

“當然，除了本次考試之外，學校也會随機開展正式科目的考試，希望同學們能認真對待每一次考試。”

“叮鈴鈴——”

熟悉的鈴聲再次響起，班主任看了看身後的電子時鐘，紅色的LED屏上跳動的數字顯示出現在的時間。

2:20

“還有十分鐘，同學們可以準備一下了。”

随着班主任的話音落下，下一秒，窗外的天色頃刻間黑了下來。

教室裏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只有牆上高高懸挂的屏幕散發出紅光。

“考生已入場完畢，本堂考試即将開始，考試時長五小時，請各位考生認真作答。”機械女聲響起，一字一頓地播放着考場規則。

随昕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坐在身旁的同學已經死死攥住了她的手。

冰涼慘白的手在紅光的照射下顯得愈發恐怖，眼看着下一刻就要被拉過去了。

随昕一把抓住桌子，盡力往後仰着，企圖抵禦手腕上傳來的拉力。

卻沒想到今天是上學第一天，桌子裏空空蕩蕩，輕飄飄的空桌子根本阻止不了她被拖走。

更糟糕的是，她光顧着抓着她的人了，卻忘記了，這個班上除了她與這人以外，還有整整二十八個人。

四肢各處都被冰涼的手纏上，被用力地往各自的方向拉去。

“……考試規則講述完畢，本堂考試将于2:30開始，請考生認真準備，活下去。”

漫長的考試宣讀終于結束，在說到開始時間時，那些原本緊緊禁锢着她的手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怨毒的目光紮在她身上。

決不能坐以待斃！

即使仍不完全清楚眼前情況，随昕也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甚至，甚至這已經是用科學完全解釋不了的事。想起去年學校發生的事情，她的心再次沉了沉，深深吸了一口氣。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随昕在腦子裏快速思考着逃跑路線，她得找一個安全的地方。

學校為了方便教師巡邏檢查，大部分房間的門都并不結實，甚至有些門的鎖早已被人為破壞了。

随昕在腦海中劃掉這些地方，她需要一個結實的房間來度過這幾個小時，這個地方絕對不能有明顯的缺點。

一二樓的所有房間和寝室也被排除。去掉多餘的選項後，僅有的一個選擇浮現在她腦海裏，随昕卻高興不起來。

原因無他，這麽算下來，學校最安全的地方，大概只有科技館。

而科技館……與她各處于學校的兩個極端。

擡起頭，LED屏上的數字跳動着，現在是2:23。

借着紅光，随昕環視一周，她坐在教室的正中間，四周的同學無一不是虎視眈眈緊盯着她，可謂是腹背受敵。

回憶着機械女聲宣讀的規則，留在這裏死路一條！兩點半開始正式考試，她還有七分鐘做出準備。

事不宜遲，随昕快速起身朝門口奔去。

見她要走，同學們争先恐後地朝她抓來，随昕不敢停歇，來時短短幾步路此刻卻似有千裏長，怎麽也走不盡。

身後的人卻越來越近，眼看着就要被抓住。

千鈞一發之際，随昕掏出來時帶的那把傘，朝後胡亂按下按鍵揮舞，追擊的人措不及防，朝後摔去，壓倒了一小片人。

卻不料腳腕卻在此時傳來一陣冰涼觸感，随昕也管不了這麽多了，往後用力一踹，抓住她的人就淹沒在了人群中，只餘幾聲裂響。

終于要到門前了，班主任卻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随昕現在滿腦子都是離開這裏，活下去，反手用傘将女人推至一旁，沖了出去。

走廊上空蕩蕩的，随昕不敢停歇，只往後看了一眼。

他們并沒有追出來，一股腦的堆在門口，目光中是藏也藏不住的怨恨，死死盯着她。

随昕沒有理會，一股腦地朝設想好的路線跑去。

電梯向下的按鍵一閃一閃的亮着，在黑暗中格外的明顯，在電梯的旁邊就是常年關閉的求生通道。

随昕推開門，稍稍松了口氣便繼續朝目的地跑去。

樓道裏很安靜，也什麽都看不見，随昕不停向下奔跑着。

她的思維現在異常清晰，幾分鐘內肯定跑不到科技館，她打算先跑去食堂，現在才下午兩點多，學生不會在那裏，學校職工也在宿舍呆着，算是相對安全。

快到樓下出口了，仿佛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随昕的腳步也輕快了幾分，身上的疲憊一掃而空，加速朝着出口沖去。

*

依然是樓梯間，死一般的寂靜，随昕的心髒幾乎快要跳出體外，沒有出去，現在出不去了。

随昕想起剛剛出現在她腦海中的血色警告：未到規定時間，考生請勿離開。

怎麽辦？随昕無意識攥起了手，直到指甲戳進肉裏，滲出鮮血，才喚回一些僅存的理智。

這樣等下去絕不是辦法，目前不知道敵人數目多少……恍然間，她想起一個地方，五樓！

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散發出的光芒同樣被黑暗吞噬，什麽都看不見。

不知道時間，随昕不敢再耽擱，提起一口氣往樓上跑去。

等氣喘籲籲地跑到五樓，随昕直直朝着記憶中的房間奔去，摸到門了！可這時的随昕卻猶豫了起來。

之前的情況太過于緊急，留給她能夠仔細思考的時間并不多。

現在不用抓緊逃離那些不知是否還是人的“同學”了，時間寬裕了起來，可鬧鐘的思緒也不斷增多。

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是否正确，經過剛才一通跑，現在剩餘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如果這不是她想要的房間，那麽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條！

“距離考試開始還有兩分鐘，請各位考生檢查确認自身情況。”

冰冷的機械音再次響起，随昕的目光重新變得堅定，賭一把！

随昕“唰”的一下推開門，側耳傾聽，所幸人群躁動的聲音并未出現。

随昕松了一口氣，此時的情況容不得她放松，于是随昕立馬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摸黑開始在一排排貨架上尋找有用的東西。

這裏是一間雜物間，也會被用來存放平時老師從學生那裏收繳的違禁物品，在這裏應該能找到暫時用來自衛的武器。

翻找間，似乎有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頃刻間，屋內光芒大作。

顧不得長時間處于黑暗乍見光芒而受刺激的眼睛，随昕趕緊将東西撿起，摸到上面的按鍵關閉。

這是一個手電筒，随昕掂了掂，有些分量。

“獲得道具，電子火種（碎片）神明保佑你，祂将帶你走進光明。功能：照明（強制共享）”

道具？随昕拿起手電筒想要仔細觀察觀察，無奈黑色的手電筒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什麽也看不見。

不過這不重要，既然有了手電筒就好辦多了。

随昕朝門那邊望了一眼，這裏是雜物間，為了環境美觀考慮，學校并未在這裏安裝窗戶。光透不出去，她還有一些時間來尋找道具。

再次打開手電筒，即使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可随昕還是被光芒晃了眼睛。

轉過頭，手電筒沒有直射的地方沒那麽刺眼。

那邊好像有什麽東西？

随昕走過去，一根差不多一米長的撬棍靜靜倚在牆角。

她把手電筒放在旁邊的雜物櫃上，抄起撬棍嘗試着揮舞幾下，還算順手，拿上吧。

眼睛已經适應得差不多，随昕再次拿起手電筒，四處查看是否還有什麽可用的工具。

一通尋找，并未如随昕所希望的那樣再次出現什麽有提示的道具。

最後将剛剛找出的學校保安的戰術馬甲穿上，揣了把折疊刀用于近戰防身。最後用繩子把撬棍結結實實綁在手上，防止掉落。

做完這一切，那個機械的提示音剛好再次響起，“本堂考試現在正式開始。”

再次檢查一遍身上的裝備，确認無誤後，門口已經開始傳來了密集的撞擊聲。

随昕關掉手電筒，裝好，拿起提前準備好綁上小刀的保安鋼叉，走到門前，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打開門。

可能沒有意料到門會突然被拉開，門外的人猝不及防，往前摔去。随昕對此早有準備，往後輕輕一退。

她并沒有在此多做停留，輕巧地踩着摔倒的人朝外走去。

外面的人看不清多少，随昕循着聲音的方向将鋼叉揮舞過去，打中□□的沉悶聲音響起，之後動靜便逐漸微弱了下來。

随昕知道，自己猜對了。

這些攻擊她的同學本質上還是之前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只是被不知道什麽東西同化了，與她成為了對立面。

随昕打開手電筒往四周掃了一圈，得知了大致情況，将手電筒重新收好，向着樓梯走去。

估摸着五樓擋在前面的人清理得差不多了。她便将手中的鋼叉順着樓梯往下一丢，解決掉那些快要沖到她臉上來的人。

她殺人了，數量還不少，回望過往的十八年，雖然算不上大善人，但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可能。

随昕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忍着惡心想要嘔吐的心情，沒辦法，她想活下去，她必須得活下去！

最後朝着雜物間深深望了一眼，雜物間尖銳能傷人的利器并不多，除去她拿走的那些以外，剩餘的都被她藏在角落。擺在明面上的都是些沒用的雜物，不知道這些被異化的同學是否還有思考能力……

她垂下眼簾，掩蓋住那些複雜和不安，如果這裏還有除她以外意識仍然清醒的人，希望他們能找到被藏起的武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