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怪物
怪物
随昕本打算先去醫務室拿一些常用藥以備不時之需，可下樓時她突然想起之前朋友跟她說過，圖書館的管理員那兒也備有常用藥。
醫務室離行政樓并不近，如果有清醒意識的人不止她一個，再加上剛剛經歷一場惡戰，她恐怕很難在大老遠趕過去後讨得什麽好。
權衡利弊之下，她決定先去圖書館碰碰運氣。
圖書館沒什麽人，打鬥痕跡并不多。随昕一路暢通無阻，順利來到了圖書管理員的寝室。剛開學，圖書管理員還未正式上崗，門是鎖着的。
随昕回憶着朋友所說的話，順利在門框上面找到了鑰匙。握着鑰匙默念三聲打擾了，開門入內關上門，一氣呵成。
屋子裏很整潔，甚至整潔過頭了，一眼望去就能看清，除了床和書桌衣櫃這樣的大件，幾乎什麽東西都沒有。
但相應的，也沒有過任何翻找過的痕跡，還有希望！
随昕拿出手電筒，開始地毯式搜索整個房間，不肯放過一絲一毫。果然，在衣櫃的抽屜裏，放着幾盒布洛芬和頭孢，還有幾瓶未拆封的礦泉水。
繼續尋找，又在書桌的櫃子下面發現了兩瓶酒精和一卷紗布。
仔細看了幾樣東西生産日期，都還在保質期以內，随昕松了口氣，将除了酒精以外的藥品每樣剪下一些放進抽屜裏，礦泉水也留了一瓶。其餘的仔細裝好。
關掉手電筒，随昕再一次拿出手機，試圖查看時間，這次手機屏幕終于不再是黑乎乎的一片了。雖然亮度仍然很暗，但好歹能看清時間了，四點一十三，才沒過一會兒。
她決定在這裏歇一會兒，用力過度後連擡手都在顫抖。随昕很難保證這樣的她出去能活多久。
她坐在床邊，細細想着任斯說的話，幾分鐘前的突變，将時間往前推去。
大概是區域開放時！她上去時沒有看到什麽異常，那個時候它們應該正在變異中。變異的條件是什麽呢？随昕想起任斯最後的樣子，他的精神幾乎已經不正常了，是精神崩潰嗎？
随昕想不通，目前的信息太少了。既然是開放響鈴之後才開始變異的，那是不是開放之前都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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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的話，随昕笑了下，連這種事情怎麽都看臉啊。
她向後躺倒，放空大腦，她想休息一會兒……事情這麽多，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想不通，那麽偷懶休息一下也沒什麽的吧。
這裏很少有人涉足，格外安全。眼看着時間快要到開放新區域的時間了，随昕才起身往外走去，她打算看看這個黑霧的傳送機制到底是怎麽回事。
圖書館的不遠處就是濃重的黑霧，随昕看了眼時間，四點一十四。收起手機，她朝着黑暗中走去。
一分鐘之後，随昕站在圖書管理員的寝室裏，看着手機上的時間若有所思，看來傳送地點的條件是停留，接下來就要去實驗一下停留多少時間才能觸發了。
去哪裏好呢？随昕想着，學校裏适合躲藏的地方并不多，既得地形複雜，又要離黑霧近……藝術館！
随昕一拍手掌，相較于籃球場，體育館這一類的空曠場地，藝術館已經是其中最好的選擇了。
決定好了，随昕就徑直往藝術館走去，中間選擇了幾個靠近黑霧邊緣的地方分別停留了五秒到三分鐘不等的時間并拍照留取對照。
奇怪的是，這一路随昕都沒有看見其他人，這不應該……事出反常必有妖，一陣汗毛豎立的感覺襲來，她下意識往右邊一躲。
回頭看去，一個渾身青白，腦袋巨大身型佝偻的怪物已經跳到了她剛剛所站立的地方。
這是什麽？！新怪物嗎？眼見着怪物轉向她這一邊，就快要爬起來。随昕轉身就跑，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腐爛的腥臭味幾乎要貼上她的脖子。
距離太近了，恐怕來不及将撬棍打過去就已經被一口吞下了。
随昕不敢回頭，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本能的恐懼使她雙腿發軟。不，不能停！活下去！她必須得活下去！求生欲戰勝了恐懼與上限，随昕覺得她這輩子從來沒跑得那麽快過。
漸漸的，身後的怪物腳步輕了下去，即便如此，随昕也不敢懈怠。
藝術館就在前方，馬上，馬上，只要跑過藝術館就好了，随昕安慰着自己。
要到了！就要到地方了！随昕喘着粗氣，幾乎已經提前慶幸起來了。
要到……了
絕望湧上心頭，藝術館前，幾只與身後追着她的那只怪物如出一轍的東西，正蹲在藝術館大門前，啃食着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
她逃跑的動靜并不小，已經引起了那幾只怪物的注意，正慢吞吞地轉過身來，難道她真的要死在這裏嗎？
就在這時，不知從哪間教室裏砸下一個點燃的酒精瓶，飄灑的酒精滴落到那些怪物身上，又被火焰點燃。
他們燃燒得極快，幾乎是眨眼間火苗啊就竄滿了那些怪物全身。
而就在随昕愣神的幾秒，身後一直追擊她的怪物也撲了上來将她壓在身下，狠狠朝她的大動脈咬去。
随昕反應過來，本能猛地一翻身，舉起撬棍，朝着怪物的頭狠狠砸下，碩大的腦袋僅僅只靠頭皮支撐着，根本經不起随昕拼盡全力的一砸。
黃色的脂肪混合着紅白色的腦花留了一地。
怪物并沒有立即斷氣，仍然在虛弱的粗喘着。随昕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它，舉起手中的撬棍，狠狠砸下，一又一次，直到它的胸膛徹底停止了起伏。
大量的消耗使随昕快要精疲力盡了，但她不能放松，想要活下去，就沒有放松的資格。
把撬棍當成拐杖，一步一步的往藝術樓走去。回頭沒有意義，她不能蝸居一輩子，只有往前走，只能往前走。
藝術樓這邊的怪物差不多都在門口啃生肉去了，剩下的一兩只雜碎，并不難對付。
很快，随昕就來到了藝術館的後門處，前方濃重的黑霧翻湧。随昕靜靜站在那裏，垂眸看着手中正在計時的秒表。
兩分鐘後，她會踏進黑霧，這到底是時間長短，還是時間軸的前後造成的條件，馬上就會知曉了。
踏進黑霧中的前一秒，随昕好像看見，黑霧中有雙眼睛，在盯着自己。
天旋地轉，随昕回到了她來時經過的地方，她記得這裏，并不屬于她記下的任何一個地方，而是她遇到怪物的地方。
怎麽回事？這裏并不是她最後停留，也并不是停留時間最長的地方。難道是情緒波動？不對，說不通，她在天臺的時候絕對沒什麽劇烈的情緒，這裏面一定有什麽她沒有想到的條件，或者……這完全就是随機的。
随昕不死心，再次朝藝術館走去。快要到時，她想起了什麽，朝上方看去，看不見人，可随昕覺得一定有人在看着自己。她沖上面笑笑，用口型說了句謝謝。
随昕沒有在這裏停留多久，她徑直往前走去。
藝術館，黑霧前，随昕看着黑霧，裏面有東西在翻湧着。随昕看不清，霧一般的黑色粘稠物質覆上了她的雙眼，蒙蔽了她的五感。
……
“祂将帶你走向光明……”從渾噩中醒來，這是随昕有記憶的最後一句話。睜開眼，她已經不在藝術館後門了，這是她第一次走進了這片黑色的迷霧，它們親昵地滑過随昕的皮膚，引導着她向前走去。
“要帶我去哪兒？”她聽見自己的聲音。
“去神的聖土，去沒有痛苦的極樂之地。”
随昕不知道是誰在回答她，或許也沒有人回答她，好吧，好吧，去沒有痛苦的極樂之地。
随昕無意識的呢喃着，這樣或許也不錯，再也不會疲倦了，再也不會痛苦了，一切罪惡的，恐怖的，都将離她遠去。
一只觸手卻悄然纏上了她的手腕，将她拉離了那個方向，更多的觸手滑上她的脊背，将她往前推去。“回去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忘記這一切吧……祂将帶你走向光明。”
*
天光大亮。
随昕站在食堂門前，耳畔響起廣播播報的聲音：“通知，通知，現在時間為下午五點三十分，距離本堂考試結束還有兩小時。”
“圖書館、籃球場、體育館、大禮堂、醫務室、藝術館解除外出禁制，校園內範圍完全開放。同學們，請盡情狂歡吧。”
“喂喂？”有人用手掌拍了拍話筒，“聽得見嗎？”原本已經停止的廣播再次響起，穿出的聲音令随昕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這是在行政樓時那個內髒四散腦漿溢出的中年男人。
廣播不會因為随昕感到惡寒就停止，令人毛骨悚然的講話還在繼續：“下午五點半了，同學們要準時吃飯啊。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們都高四了！既然已經成為了一次失敗者！這一次還要選擇放任那些會影響你們的隐患不管嗎？”
“所以同學們啊，來食堂吃飯吧，每人一份飯，為了不耽誤你們學習，必須要在十五分鐘內吃完哦。”
看來這是在下發任務了，随昕沒想到今天運氣意外的不錯，她原本在實驗黑霧的傳送機制，剛巧在藝術館附近，看見時間一到順路就往這邊過來了。
往後看了看，暫時還沒看見人影，握緊了手中的撬棍，随昕決定率先進入裏面。
玻璃門是關閉的，随昕慢慢推開，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
食堂裏空無一人，僅是在點餐處放着許多已經分好的飯菜，熱氣騰騰的等待着被食用。
随昕走過去，拿起一份飯，打算拿去處理掉。誰知剛端上手，原本無比誘人的飯菜突然變成冰涼的石子兒，混合着不知名的雜色粘稠物體。
“吃啊，同學。”食堂阿姨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她的身前，空蕩蕩的眼眶對着她，手不停地顫抖着，手上的勺子四周有一圈鋸齒狀的東西，上面還挂着點帶血的肉絲。
“不能浪費哦，這可是阿姨親手做的。”
随昕面不改色地端着餐盤來到就餐處，在食堂阿姨的注視下用勺子挖起一勺“食物”就要往嘴裏送去。
随着勺子的距離離嘴越來越近，阿姨的嘴也越咧越大，一直咧到了耳根去，露出一口沾滿血肉的尖牙。
“唔！”
随昕突然變道，将馬上就要進自己嘴的勺子插進了食堂阿姨的嘴中，用力往下插着，刺破咽喉，從脖子上那片薄薄的皮膚中穿出。
沒有死，眼前的怪物，這不是她的弱點。
怪物看上去十分不悅，正要舉着手中的勺子朝她掄來時。随昕握住她的手，“老師，你在食堂為我們做飯，就算我們的生活老師了。”
“學校時常教導我們要尊師重道，所以我認為每天的第一頓飯應該由您先吃。”
怪物将信将疑的放下了手，點點頭，又指指自己，又指指随昕，“我吃過了，你先吃吧，阿姨看着你吃。”
随昕和她打着太極，“這怎麽能行呢？萬一您是想讓我們吃飽把飯讓給我們吃呢？我會良心不安的。”
說話間，來到食堂的人越來越多，大家臉上身上多多少少都帶了點傷，神色各異。這裏大概就是今天的最後一關了，堅持到現在，大家都很想活下去。
随昕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不停忽悠着怪物。一口一口的喂着飯，“只有您先吃飽了，我才有心情去吃自己的飯，否則……”她面色悲痛地搖頭，“味同嚼蠟啊！”
怪物死死盯着她，但什麽都做不了，因為随昕做的每件事都是合情合理符合校規的。她沒有任何理由提前處罰随昕。
餐盤內快見底了，她面上不顯，加快了手上的速度，“老師，我真的很敬佩您。每天都堅持在火熱的廚房中為我們做着一份又一份的飯菜，這是何其的偉大啊！”
随着最後一口被喂下，一份新的餐食出現在怪物的手中，她把新的餐盤放在随昕面前，“吃。”
“好的，老師。先等我去拿張紙給您擦嘴。”她站起身來，往外緩慢的移動着，卻被怪物一把摁下，“吃。”
随昕反手用撬棍勾掉她的手，頭也不回的向外跑去，早在剛剛最後一口飯喂下去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就已經響起了任務完成的提示音。
必須吃完，但又沒說必須本人吃完。
跨過大門的那一瞬，一陣白光閃過，随昕回到了寝室樓下，大門正緩緩打開，歡迎她的歸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