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花與水4

花與水4

傅良雪見宋瑩話未說完便閉上了眼睛,又掃了一眼龍心石,想着宋瑩也确實沒跟他說今日便給他,故事也尚未說完,便轉身離開了這裏。

那送冰的下人等在密室門口,見傅良雪出來又把密室入口關閉,“傅先生這邊請,護國公大人在等您。”

傅良雪實際上用了頗久的時間,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若是自他進去便開始等他的消息,那沈慕英也确實已經等得很久了。

沈慕英見到傅良雪,神色有些急切地上前一步,“先生可是有辦法?”

也不怪沈慕英激動,實在是之前請了諸多的大夫每一個都是下去之後立刻上來,然後一臉沉重地對他搖頭,口中說着:“老夫愛莫能助。”

如今傅良雪下去了這麽久,出來也沒搖頭,也沒說一些不能治的話,再加上傅良雪之前醫治好了老國主的病以及紀老爺家三兒子的體弱癡傻的病,自然也會更加對傅良雪寄予厚望。

傅良雪沉默了一下,他确實認為宋瑩命不久矣,可命不久矣之中又有一線生機。

他想,若是宋瑩把龍心石交給他,那就應該能再活一段時間的。如果自己插手,恢複健康也不是難事。

“我還需要再觀察幾天。”傅良雪如此回答道。

看見了希望這無疑讓沈慕英更加激動了,他伸手握住傅良雪的手腕,“還請先生盡力,今晚就歇在寒舍,我一定會……”

話還沒說完,頭頂瓦片掉落,一個紅色的身影直接掉了下來,從沈慕英的手裏搶走了傅良雪的手,雙手緊緊的捏着,不滿地用手蹭了蹭。

沈慕英本是大将,劍不離身,房頂上潛伏着個人他竟然沒有發現,這讓他本就警鈴大作的心生出了十二萬分的警惕,身體更是比想法快一步拔劍出劍,一氣呵成,不留一絲餘地。

那身穿紅衣的人注意到之後似乎被吓到了,就那麽傻愣愣地看着寒冷的劍尖刺到了他的眼前,只差兩寸,那劍尖便能刺破他的眼球,把他的腦袋捅個鮮血淋漓。

可這二寸到底沒有刺下去,一只修長的手指輕飄飄地夾住劍刃,那用盡沈慕英全力刺出的劍竟然不能再前進一步。

沈慕英驚疑之下看向手的主人,卻撞入了一雙散發着寒氣的眼眸,手下意識的一抖,生不出絲毫力氣,“傅先生?”

這聲傅先生與之前叫的傅先生不同,語氣除了客氣還多了幾分惶恐。

這不應該在自己的身上出現,可偏偏就出現了,這無疑證明了眼前之人的不簡單,甚至還對自己有着惡意。

因為眼前這人嗎?

沈慕英握緊了劍,想要抽出來,卻難動分毫。

“謝謝傅先生救命之恩,真的吓死我了。”紀鳴辰依舊拉着傅良雪的手不松手,被拉住的是一只手,握住劍的是另一只手。

紀鳴辰狠狠地瞪了沈慕英一眼,“你這人真是可惡,哪有不分青紅皂白便要殺人的?沒事兒随便動手動腳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說的話不是什麽好話,語氣也不是什麽好語氣,可是這話下來,沈慕英感覺籠罩着自身無形的壓力消失了,手中的劍也回到了掌控,不由得舒了一口氣,擡頭,只見傅良雪早已經将目光移向了紅衣男人。

“傅先生認識他?”沈慕英問道,其實這算是明知故問,那紅衣男人拉着傅先生的手不松開,還搓來搓去的,也不見傅先生有些許抗拒。他說這些只不過是為了打開話題,讓傅先生介紹一下來人。

“嗯。”傅良雪點了點頭不說話了。

沈慕英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問道,“那請問這位小兄弟是……”

“首富是我爹。”紀鳴辰揚起了脖子,商人雖說地位低下,可是一旦坐到了首富的位置,那即便是官場之人也會給些薄面。

當然,對于沈慕英這個地位的人來說自然不會在意這些,更何況這個人只是首富的兒子,首富明面上的兒子都有七八個……

可是這人若是和可能是世界上唯一能救自己母親的人有了關系,那便又是另一種情況了。

沈慕英着實對未經通報便闖入別人府中的人沒有好感,又覺得這裏的府兵有些無用,人都摸到他頭上來了,竟然半分警覺都沒有,不過話又說回來,能不驚動任何人潛入進來,本就證明這人也不是那麽簡單。

綜合以上所述,沈慕英決定忍下這口氣,一切以母親的病情為重,因此他只能收劍禮貌地問道:“原來是紀公子,不知公子來此有何貴幹?”

紀鳴辰有些扭捏,“自然是來找傅先生的,之前治病的時候落下了些許病根兒,總要調理一下,我爹去找傅先生時他不在家,後來才知道竟然是被你們搶走了。”

“那是何病症?如果不急的話……”沈慕英知道了這人大概是紀三公子,可是之前他聽說紀三公子體弱多病已久,只是剛剛痊愈不久,又如何一下子便能飛檐走壁了?難道之前癡傻只是僞裝?

沈慕英心思發散,紀鳴辰卻像是一只踩了尾巴的貓,“急,急得要命,這事兒要是不解決,張家小姐和李家小姐可還等着我呢……哎呦,好疼!”

紀鳴辰抽出自己被傅良雪捏得通紅的手,看着傅良雪毫無歉意的樣子,輕哼了一聲,不去指責傅良雪反而又瞪了一眼沈慕英,“總之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自然要先解決我的事情的。”

“你的事情解決不了。”傅良雪一字一句的開口,“這輩子都解決不了,你還是放棄那個打算吧!”

紀鳴辰就像是受到打擊一樣呆立在原地,傅良雪看到紀鳴辰這個沒出息的樣子覺得心煩,身子轉向沈慕英,接過了沈慕英之前沒說完的話:“我這兩天可以住在這裏。”

沈慕英回神,意識到了傅良雪話語中的意思,“我這便讓人帶您到住處。”

之前傅良雪見過的老仆走了出來,引着傅良雪去了給他安排好的院落,紀鳴辰卻不再呆立反而和沈慕英說起話來。

“護國公,沈英雄,也讓我在你府上住一段時日如何?”紀鳴辰歪頭,“我可得好好求求傅先生治治我的後遺症。”

沈慕英皺眉,“傅先生說無藥可救。”

“你不懂。”紀鳴辰搖了搖頭,“他只是不想治,我的病可只有他能治,也只有他治得了。”

沈慕英搖頭:“就算傅先生能治,他不願意治那便是不願意。”

“別說得好像有多了解他一樣。”紀鳴辰撚了撚手指,“只要你願意讓我這兩天住在這裏,那麽傅良雪治療你母親的診費包括後面的藥材費我包了。”

沈慕英是真的生氣了,“護國公府不缺你的那點兒錢,請你離開。”

“別生氣啊,我知道護國公府清廉護國,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發不了大財,你知道上次傅先生來我家治療我花了多少錢嗎?”

紀鳴辰用手比劃了一個數字,“這個數。”

沈慕英的話頓時說不出來了。

“傅良雪沒有立刻救治說明你娘親的病情想必比我嚴重不少,這診金肯定還有增長的可能,甚至翻個幾番也未可知。

這幾年邊境平穩,就算你想發也發不了戰争財,你娘親病重多年,補藥傷藥診費,更何況夏天的冰塊可不便宜,除此之外,你每年還補貼了不少給陣亡将士家屬,而且你還有私軍,這林林總總的……”

紀鳴辰眯起了眼睛,“你總不至于等傅良雪說了一句能治,要了一份診金,你便要跟他說診金太貴不治了吧。容忍我住你府上兩天和親娘的命比起來你不會覺得你這幾天的心情比你親娘的命還要值錢吧?”

沈慕英接觸的都是軍隊裏的硬漢,少有接觸商人,只聽說風評都不是很好,如今真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啊!

無商不奸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沈慕英的臉色發冷,卻拿紀鳴辰沒有辦法。

原因無他,他确實需要這筆錢。

做不做這個交易其實并不如同紀鳴辰說的那樣輕描淡寫,和紀鳴辰做這種生意違反他一直以來的堅持。若是平時,他定然不會答應,可這次卻關系到了娘親的性命。

娘親的性命總要更重要一點兒,畢竟她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了。

夏季這兩天格外炎熱,蟲兒也受不了一般在夜晚不住的鳴叫,讓人睡不安眠。

對于傅良雪來說,這些外在的因素全都不是問題,問題是住在隔壁的紀鳴辰,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翻滾,時不時還發出一些難受的哼唧聲。

那些聲音很小,兩人又是在不同的房間,即便是身有武功的人也是很難意識到的,可傅良雪不是平常人,隔壁住的人對于他來說也不是平常人,本身就在意,這樣一來就更加在意了。

傅良雪打定主意不理會他,偏偏又無法不留意他,理智與感情掙紮之間,傅良雪坐了起來,幹脆放棄了睡覺走出了房門。

月亮很亮,景色很美,但是傅良雪着實沒有欣賞景色的心思,自欺欺人地在外面逛了一圈兒,心裏安慰自己紀鳴辰這是失憶了不是出軌,他現在的情況可能也與之前的傷有關。

找了無數借口之後他終于敲響了紀鳴辰的房門,紀鳴辰開門開得很快,顯然是沒有睡着,“傅先生這麽晚敲門有什麽事情嗎?”

紀鳴辰的眼睛在夜色中顯得很亮,白色的裏衣或許是因為在床上翻滾顯得有些淩亂,傅良雪微微垂下目光,“你有覺得不舒服嗎?”

“不舒服?”紀鳴辰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了脖子上蚊蟲叮咬一般的紅痕,伸手不見外的扶着傅良雪肩膀,把自己的脖子湊到傅良雪的眼前。

“這裏的蚊蟲咬得我不舒服,而且這個樣子,叫不知道的見了,還以為我在這個院子裏夜會小情人兒呢!”

由于紀鳴辰的動作,那白皙肌膚上的紅痕在傅良雪的眼前,他說話的位置貼近傅良雪的耳邊,氣息打在傅良雪的耳朵上,讓他覺得這個夏天确實有點兒熱。

“說起來,傅先生的身上好涼爽,是本來便身體寒涼嗎?真好。”紀鳴辰伸手摸了摸傅良雪的脖子,似乎是在試探,“要是能一起睡就更好了。”

傅良雪只覺得被紀鳴辰滑過的地方不對勁兒了起來,燒得不行,又覺得紀鳴辰盡管失憶了,或許對他也是不一樣的,或許是在……勾引他?

畢竟是紀鳴辰,傅良雪仔細思考了一下還是覺得很有可能的。

“你想一起睡嗎?”傅良雪問道。

紀鳴辰卻後退了一步,咧嘴笑了,“我就是覺得和你一起睡應該就像抱了一個冰塊兒,會很舒服的,不過要是真的和別人一起睡會很別扭的吧,我還是喜歡自己一個人睡,想必傅先生你也不喜歡和別人一起睡吧。”

“嗯。”傅良雪抿緊了嘴唇,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回來把手裏的藥塞給了紀鳴辰,“藥,喝了。”

簡短的說完,傅良雪再次大踏步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房門,然後蹲在地上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臉。

自己剛剛到底在想些什麽?為什麽問他是不是想一起睡?他要是說想自己難道就真一起睡了?

他問那句話可不是誘導他同意的,紀鳴辰現在失憶了應該不會多想吧!

傅良雪擡頭愣了一下,又再次狠狠的埋下了腦袋,都結婚了,睡在一張床上又不是什麽錯,他有什麽可難為情的,之前沒結婚的時候紀鳴辰不還是……

不知想到了什麽,傅良雪裸露在外的耳後紅得像是紀鳴辰的紅衣。

“紀三公子,你大晚上不睡覺這是在幹什麽?”沈慕英路過,見到單手捂着自己嘴巴站在院子裏全身顫抖的紀鳴辰,“怎麽了?發病了嗎?”

“我在賞月。”紀鳴辰松開了捂住嘴的手,露出了笑到耳根的嘴巴,他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你不覺得今天的月亮很可愛嗎?”

“可愛?”沈慕英擡頭看了看天空中彎不彎圓不圓怎麽看怎麽尴尬的月亮,怎麽也看不出哪裏可愛。

“我就在院子裏站了這麽一會兒你就來了,你該不會是在監視我吧?”紀鳴辰狐疑道。

“你站了可不止一會兒……”沈慕英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紀鳴辰心想,倒是沒有否認監視他。

“無所謂了,我今晚心情好,沈将軍你還缺軍費嗎?我打算捐一筆。”紀鳴辰笑着揮了揮爪子,“這個數。”

沈慕英有些懷疑紀鳴辰真的有所謂的金錢概念嗎?

“不必了。”沈慕英冷言拒絕了,不是因為紀鳴辰給的錢不多,他必須承認,金錢的數額足以讓他心動,只是紀鳴辰的态度讓他感到厭惡。

那分明是把自己擺在高高的位置上對于比自己地位低的人的施舍,就像是自己高興時也會打賞下人一些金錢,他知道那些金錢對于他來說不算什麽,可是對于那些下人來說可能就是大半年的生活費了,因此沒有人收到打賞不喜笑顏開的。

明明自己施舍的時候沒什麽感覺,甚至在下人千恩萬謝的時候還會覺得高興,但是換成被施舍的人是他,他卻是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

他憑什麽認為他的地位比自己還高?不過是一個沾滿銅臭味的商人之子。

沈慕英拂袖而去,可是卻依舊沒有影響紀鳴辰的好心情。

對于紀鳴辰來說,沈慕英的心情好壞于他何幹,有那個時間還不如琢磨琢磨隔壁之人該是如何羞怯後悔的。

只是想想,紀鳴辰便覺得全身的血液翻騰,看什麽都覺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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