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花與水13
花與水13
不得到真相不上山，提出這一要求的沈慕英自然是因為害怕自己得到了解藥之後宋瑩反悔再不開口。
或許他有些小人之心，可真要是到那個時候他難道能把劍架在自己母親的脖子上逼他說嗎？
他自問做不到這一點，便只能用自己的身體情況逼他說。
沈慕英得知了情況之後只是嘆息了一聲便答應了沈慕英的要求。
宋瑩在路上為了趕路方便早就已經換上了男裝，竟然絲毫不顯違和，畢竟宋瑩現在的身體逐漸往男性化的方向轉化，如今任誰看了都是一個男人。
這讓沈慕英每每看到宋瑩都是一副複雜難言的樣子，母親兩字更是越發說不出口了。
客棧的後院是客棧主人家的住所，棺材晦氣，他們花了大價錢才讓主人家同意将那個石棺安排在後院的房間裏。
宋瑩在路上一刻都沒有離開過那副石棺，如今就算是到了落腳處也依舊沒有絲毫離開石棺的想法。
即便如今宋瑩已經答應說出真相了，他也是倚靠在石棺旁邊，還要人把已經痛苦得幾乎不能動作的沈慕英擡過來。
沈慕英想不明白那石棺中的人有什麽魔力能讓宋瑩竟然連挪動腳步都不願意，即便那棺中人是自己的父親，可他到底已經去世了。
沈慕英的內心比身體還要難熬，可他撐着走了這麽遠的路無疑也是為了這麽一個真相，他既害怕又渴望的真相。
沈慕英被人擡進來的時候口中咬着一塊兒白布，那是張無救給他嘴裏塞進去的——他怕沈慕英疼痛的時候咬掉自己的舌頭。
張無救盡管沒有給過沈慕英好臉色，不過一路上看着沈慕英如此艱難痛苦，內心裏還是多了幾分不忍。
說到底還是因為宋瑩曾做下的錯事而遭受連累的小輩，張無救每每見此都唏噓不已。
在他看來，不過是幾步的路程對于現在一碰就會感到刺骨疼痛的沈慕英來說确實會疼入骨髓，宋瑩在玉心宗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這個情況，可他偏偏還是堅持讓沈慕英過來，于心何忍啊！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又點了幾盞燈讓房間明亮一點兒。
傅良雪之前聽說過宋瑩的一部分故事，他在宋瑩的默認下已經将其簡略地跟其他人說了出來，宋瑩如今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他都要将真相說給最不想說的沈慕英了，他也不在乎多幾個人，甚至不介意紀鳴辰和張無救也在旁邊聽着了。
“這件事我已經壓在心裏太久了，說出來反而像是解脫。”
宋瑩如釋重負般嘆了口氣，目光悲傷，他撫摸着棺材上的符紙，就像是在撫摸棺材中的愛人，“終究是我對不起二師兄……”
時間随着宋瑩凄凄的訴說又回到了當年……
宋瑩把沈棟從倉魚林救出來之後妥善救治，他本人其實也知道自己的醫術不精甚至還請了那裏比較有名的大夫對沈棟進行診斷。
大夫給開了藥方，宋瑩仔細的看了看知道大體與自己的診治并無不同，這才放下了心來。
盡管宋瑩醫術平平，不過他也知道，用錯藥是會害死人的。
沈棟一直在昏迷，身上的傷也的确随着時間在逐漸轉好，可是卻依舊昏迷不醒，這讓宋瑩十分的擔憂。
每天每天，他都會趴在沈棟的床邊祈禱他盡早醒來，想讓沈棟醒來之後看到的第一眼是他。
若是沈棟知道是他救了他一定會對他很是感激，感激的同時估計也會充滿好感，會不會對他一見鐘情以身相許呢！
話本子裏的美女被英雄救了美女都會說“妾身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那英雄被人所救也大體如此。
那個時候，他忽略了自己不是女子的事情，也忽略了那美女被英雄救了也不一定會說“妾身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也可能會說“妾身無以為報，唯有來世當牛做馬以報大恩。”
可沉浸于戀愛的人總是不是那麽明智的，眼睛裏只能看得到美好的，看不見絲毫壞的，宋瑩當時只有滿腦子的美好想法以及對未來好之又好的憧憬。
沈棟整整昏迷了兩個月。
那一日正趕上宋瑩出去買藥，宋瑩當時帶出來的錢因為這段時間的買藥已經用去了大半，身上已經十分拮據了。
回來的路上一直思考着之後要怎麽辦，到了大門前卻發現沈棟狼狽地被踹了出來，口中吐着鮮血，駭人得很，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屋中。
屋中走出了一個人，來人笑得有些猖狂，劍尖直指沈棟的面門，“我就說我運氣好，吳國護國公沈棟，真是好大的軍功啊！”
沈棟不知何時清醒了，目光中依舊有些迷茫，看了看自己身體上包紮得完好已經好了大半的傷口，神色有些古怪，“是你救了我？”
“都狼狽成這樣了，想得還這樣美，真是……”
“二師兄！”
宋瑩急忙沖進來打斷了二師兄的話，身體攔在二師兄與沈棟之間，“你別傷了他。”
二師兄眯着眼睛盯着宋瑩，用下巴朝沈棟示意，“看吧，我們宗最心軟的小師弟就會給他威武帥氣的二師兄找麻煩。”
二師兄的劍依舊沒有收起，還點了點宋瑩，“小宋瑩啊，你可知這吳國的護國公要是上交上去能給你二師兄換個宅子，娶個漂亮的美人兒，還能撈個侯爺當當。你讓開，正好我這段時間很閑，正好實現諾言帶你去魏國國都找最美的美人兒。”
宋瑩想，他一點兒也不想去看二師兄口中的美人兒，現在在他心裏沈棟就是最美的人了。
可是這種話他實在說不出口，只能說：“二師兄，你要是把沈棟交上去了，他就沒命了。”
“要不是那場地震，他早在倉魚林就該沒命的。”
二師兄直言，“若是那場戰鬥我能取了沈棟的首級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大捷。宋瑩，你別忘了，他是敵人，說不定就是利用你的善心想要在此療傷，傷好後把你殺死再灰溜溜地逃回國去。”
宋瑩少有的看到二師兄如此嚴肅的表情，聽到二師兄的話又不免想起這兩個月沈棟一直不醒，怎麽二師兄來了他便醒過來了？
他着實不願意相信沈棟一直在裝睡，沈棟那樣的英雄怎麽會做二師兄所說的那種卑鄙之事？
“我沈棟不是那種卑鄙小人。”沈棟冷眼看着二師兄，捂着胸口有些艱難地站了起來，“我如今落在你的手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沈棟推開宋瑩，絲毫沒有躲避地面對着二師兄手中的劍，口中卻對宋瑩道：“這位小公子，承蒙你這次搭救，若有來世，我沈棟必将報答。”
“不愧是吳國護國公，果真是有骨氣。”二師兄笑了，“放心，明年的今天我會給你燒紙的。”
二師兄出手往往又快又辣，猝不及防，宋瑩見到二師兄動作只來得及驚呼一聲“二師兄，不要。”
話音未落，二師兄的劍便已經到達了沈棟的脖頸，劍尖貼近沈棟的喉嚨，銳利的尖端把沈棟的喉嚨處的皮肉刺出了鮮血。
可劍到底是停了。
宋瑩急忙上前把沈棟拉開，查看着沈棟的傷勢，沈棟卻只是擺了擺手，目光依舊是盯着二師兄，“為什麽不殺我？”
“我忘記說了嗎？吳國投降了，割讓了五座城池，還把寶玉公主嫁了過來。我們現在可是簽了停戰協議的。”二師兄不再嚴肅，反而恢複了宋瑩熟悉的嬉皮笑臉，
“沒想到失去了護國公的吳國竟然就像是一盤沙子做的，我就輕輕一推，就散了。吳國國君估計在得知護國公生死不明的消息之後就立刻準備好遞交降書了，要不然我還能再奪下五座城池。”
沈棟聽到這話眉頭越皺越緊，“我昏迷了多久？”
宋瑩看着沈棟的臉色有些不好，不過也是，自己的國家戰敗了要是臉色好了才奇怪。
聽到問話，二師兄像是看好戲一般笑着，宋瑩見此害怕二師兄又說出什麽不好聽的話，只好如實回答，“你昏迷了兩個月了。”
話音剛落，沈棟便再次吐了一口鮮血，暈了過去，二師兄見沈棟倒了下去不去扶反而躲開了，宋瑩想要扶卻被沈棟壓倒在地。
“二師兄，你看着幹什麽？幫忙啊！”
“這不是裝的啊，我以為他假裝暈倒要偷襲我。”二師兄說着話還用腳踢了踢沈棟。
宋瑩氣得不行，忍不住對二師兄翻了個白眼，“你以為人人都是你啊！”
宋瑩和二師兄合力把沈棟搬到了床上，二師兄卻道：“抓住沈棟這可是大功一件，把他綁起來，等過兩天送去給國君當賀禮。”
宋瑩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二師兄，你還要捉他？”
二師兄反而更加不解宋瑩的反應，“你護着他幹什麽？”
“我……我……”宋瑩不知道如何解釋，臉色微微泛紅，“我覺得他是英雄。”
“糾正你一下，是敵國的英雄。”
二師兄倒是沒有反駁宋瑩說沈棟是英雄的這一觀點。
“不是都休戰了嗎？”宋瑩不解地問道，停戰了，還結了姻親之好，在宋瑩看來自然不必再刀劍相向了。
二師兄卻幽幽道：“可沈棟是個人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