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花與水18

花與水18

今晚月光很明亮,繁星點點,偶爾有清風徐來,卻也是溫溫和和的,讓人的心情都跟着風的節奏舒緩了起來。

傅良雪跟着齊煌來到了白日裏來過的茅草屋,茅屋的氛圍卻與白日大相徑庭,白日普普通通,晚上煙雲缭繞。

寥寥的香煙萦繞在茅草屋中,又飄了出來,白色的煙猶如濃郁的霧氣圍攏着整個茅草屋,偏偏又只有那麽一處,即便是一個普通孩童也能看出不同尋常。

白日的那只兔子從高高的草叢裏跳了出來,見到傅良雪和齊煌兩個人,或許是想起了白天之事,又匆匆忙忙地跳了回去。

齊煌笑了笑,走上前去,伸手撥開了那叢雜草,一步跨入雜草之中,然後回頭向傅良雪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傅良雪沒有猶豫,跟了上去,高高的雜草遮擋之處,擺着石桌石凳,再後面,是一個墳墓,墓碑整潔,光滑如新,一看便經常打理。

齊煌示意傅良雪坐下,從袖子中拿出了一壺酒并兩個茶杯。

“那是二師兄的墳墓,是師父親手埋葬的,就連墓碑也是師父一刀一刀親手雕刻的,我剛來到這裏的時候,不知緣由,只知道師父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這裏看上一看,親手打理墓碑。”

齊煌在兩個酒杯中倒滿了酒,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我盡管不懂,但是那個時候還是能感受到師父內心深處的悲傷與自責。”

“當初我在市井之中掙紮,什麽都做過,乞讨,偷東西,和狗搶食,和人厮打,為了活命無所不用其極,那之前我從未想過我會有一日變成那番模樣。”

齊煌似乎是陷入了回憶,連眼神都溫柔了起來,“師父是個再好不過的人了,那時候,我因為偷東西被人追打,身上滿是泥污傷口,他絲毫不介意地将我從泥污之中拉起來,擦幹淨了我的臉,對我說我有慧根,問我願不願意當他的徒弟。”

“我當時覺得師父不是好人,那之前我也沒碰上過什麽好人,但是我能感覺到師父不是常人,而且,我那時候的情況已經不能再壞了……”齊煌苦笑了一聲,“我能有今日全賴師父,因此師父之命我是萬萬不能也不會違背的。”

“先生并非常人,我能感覺得到,就連那位紀公子也是一樣的,師父說我天生在這方面比較出衆,這是福,也是禍。”

齊煌說到這裏站起來對着傅良雪深施一禮,“今夜之事,萬望先生莫要插手,事成之後,龍心石我必雙手奉上。”

傅良雪拿起酒杯,酒香醇厚,因着紀鳴辰喜歡喝酒,他也能判斷出來在這個世界上來看已經是頂好的酒了。

他猶豫了一下,把酒送到唇邊,輕輕的抿了一口酒,辛辣感彌漫口腔,他又把酒放下了。

果然,他理解不了酒到底有什麽好喝的。

“我本來也沒打算插手。”萬事萬物都有其造化,傅良雪從來不喜歡惹麻煩,他來到這個世界最初的目的就只有一個——毀掉龍心石。

“先生高義。”齊煌得到此話放下心來,又從袖子中拿出了一個笛子,通體晶瑩,似玉又非玉。

“師父神通廣大,能學得其萬一也是造化,大師姐最擅劍法書畫,二師兄最擅暗器兵法,三師姐擅舞,而我尤善音律。先生若不嫌棄,便聽我一曲吧,一曲終了,一切幕落。”

齊煌說完,把笛子放在嘴邊,輕輕地一吹,笛子清亮婉轉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慢悠悠地飄向了茅草屋之中。

茅草屋旁,一道身影卻在這個時候翻窗跳入了茅草屋,傅良雪猛然站起身來。

茅草屋中,沈慕英和宋瑩前所未有的陷入了深眠。

宋瑩做了一場夢,一場極其糟糕的夢。

沈慕英也做了一場夢,一場更加糟糕的夢。

從哪裏傳來了迷蒙的笛聲,遠遠的聽不真切,待到回來之時,已經回到了當初的那個院子裏。

院子裏有着一個大石桌,被人在桌面上刻上了一個棋盤,兩個男子正坐在石桌旁邊,相互對弈。

其中一人正襟危坐,眉眼深邃,面容嚴肅,明明只是下棋而已,嚴陣以待的樣子卻仿佛正在戰場之上,其面容更是與沈慕英有着七分相像,正是年輕時的沈棟。

另一個人卻坐姿不端,英俊的面容一臉苦相,時不時地還試探性的伸手想要偷對方的一枚棋子。

在對弈的兩人旁邊,有一個人正在觀望,是年輕時的宋瑩,容貌其實和現下的他并無二致。

宋瑩的目光卻只放在了沈棟的臉上,雖是旁觀,根本沒有看着棋局,任誰都可見他的春心萌動。

沈棟卻只是低頭看着二師兄又藏起了一顆棋子,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做不知。

院子外面,傅良雪拉着紀鳴辰的手,“你這麽晚怎麽會來這裏?”

紀鳴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覺得不可置信,“我只是去了茅草屋那裏,你們兩個大晚上的往茅草屋那邊走,我就是想去看看你們在做些什麽……這是怎麽回事兒?我是在做夢嗎?”

傅良雪嘆了一口氣,“是在做夢。”

“傅先生。”紀鳴辰神色有些惶恐伸手抱着傅良雪,“我有些害怕。”

傅良雪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還是伸手在紀鳴辰的背上輕輕的拍了兩下,“不用擔心,等這一曲結束就好了,那曲子并不是用來殺人的。”

紀鳴辰哪裏管傅良雪在安慰些什麽,傅良雪看得出來的東西他也看得出來,他只是抱着傅良雪不撒手,感覺自己都要感動得落淚了。

這麽長時間了,他終于能抱一下傅良雪了,他現在甚至有一種想和傅良雪坦白,然後卿卿我我的強烈欲望。

傅良雪對他是真不主動啊!

按照他的計劃,傅良雪看到他失憶肯定會追他最後和他在一起的啊,他給自己的人設便是等着被追的,可傅良雪愣是将他當一個關系稍微好一些的朋友處,是真的半點兒都看不出對他有什麽想法啊!

這不科學啊!

要是他早就玩出花兒了,傅良雪怎麽就能對自己沒有半分欲望呢!

傅良雪明明應該是喜歡他的啊!

紀鳴辰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是誰?”二師兄第一個意識到院門外似乎有人,呵了一聲。

傅良雪卻在這個時候抱着紀鳴辰一個轉身躲到了一旁的大樹之下,紀鳴辰背靠大樹,兩人的身體更加貼近。

紀鳴辰擡頭剛想說話,傅良雪卻把食指放在了紀鳴辰的嘴邊,想用動作示意紀鳴辰安靜。

有些冰冰涼的手指觸到紀鳴辰微微溫熱的唇,紀鳴辰的心中一陣激蕩,他就說傅良雪是不可能對他沒有想法的。

這是樹咚啊!

這絕對是追他的第一步,果然之前沒有追他是因為趕路太累了沒有時間,無論如何紀鳴辰都不覺得這是因為他沒有魅力。

“怎麽了?”宋瑩疑惑地擡頭問道。

二師兄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地撓了撓腦袋,“可能是錯覺吧,喂,沈将軍,剛剛我站起來的時候你不會換了我的棋子吧!”

沈棟擡頭看了看二師兄,又看了看他剛剛偷了棋子的位置,沒有說話。

二師兄卻看出了沈棟眼神的意思,饒是他一向臉皮厚,也不好再去無中生有地指責沈棟,把手中的棋子一扔,“小師弟,你二師兄餓了,快給二師兄做好吃的,我昨天打了一只兔子,今天就吃麻辣兔肉。”

宋瑩朝着二師兄吐舌頭,“我才不做,這裏除了你沒有一個人喜歡吃辣的。”

“誰說的?沈棟就很喜歡。你說是吧,沈将軍?”

沈棟擡頭,只見二師兄朝着沈棟擠眉弄眼,沈棟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

“沈将軍脾氣好,你別欺負他。”宋瑩叉腰。

“我可是你二師兄!”二師兄忍不住哀嚎,“罷了罷了,我還是去酒館自己吃東西吧,你們随意!”

二師兄離開時路過大樹,還是看了眼傅良雪和紀鳴辰之前藏身的地方,見實在是沒有人,這才稍稍安心。

傅良雪在有了準備的情況下想讓人看不見他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沈棟看着二師兄離開的背影,有些無奈地一笑。

宋瑩看着沈棟的笑容也顧不上生二師兄的氣,只覺得滿心滿眼都是他。

微風吹過,帶動樹葉飒飒作響,宋瑩的心撲通撲通的跳着。

告白需要什麽呢?是花前月下,是吟詩作對,還是恰到好處?

對于宋瑩來說,那只是一份沖動。

可這份沖動又沒有那麽的不顧一切。

“如果将軍喜歡上了一個男子,那将軍會娶他嗎?”這是宋瑩的試探。

沈棟目光盯着離開的那條小路沉默良久,最後才沉聲道:“護國公一脈不能無後。”

這是拒絕,但猶豫也代表着他會對男子心動。

他是對他心動的,被他救了,喜歡上了他,但是卻因為家庭原因沒有辦法在一起,這種設定戲本子上也有寫過。

宋瑩當時是那麽想的。

若他沒有辦法,那就只能黯然離場,可他手中握着願望石,因此還是不死心的道:“那如果你喜歡的人其實是一個女子呢?”

“男人如何能變成女人?”

“這只是一個假設,萬一呢!”

沈棟再次沉默,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兀地又笑了,“那或許我會對他好一輩子。”

宋瑩承認,他被這句話蠱惑了站在那裏久久未動。

“宋瑩以為那句話是對她說的,可惜,沈棟的猶豫确實是代表他對男子心動了,可他心動的對象并不是他。”

傅良雪想起了之前看見的墓碑,上面寫着“愛徒魏冠英之墓”。

“沈慕英之名,或許不是沈棟傾慕宋瑩,而是沈棟傾慕魏冠英。”

紀鳴辰的心思還在傅良雪的指尖,聽到傅良雪說話耳朵都豎了起來,想着傅良雪是不是要和他表白了,想着他一會兒一定要裝一裝樣子猶豫一下。

結果等了半天就來了這麽一句與他無關的話,簡直就像是一盆涼水澆下來,剛剛升起的火苗一下子被澆滅了,哇涼哇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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