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字相授不可說

心字相授不可說

這張桌子只有三個座位,原本宣兒的位置是另設的,緊靠着宋四爺。林臻旁邊是沒位置的。

聽到她的話,宋四爺忙遞了個眼神給身邊的小厮,那小厮便動作麻利地搬了把配套的凳子過來。他只當這位大小姐突然起了孩子心性,看見喜歡的小女孩兒便要跟其一樣,貼在一處,因此兩把凳子貼得極近。

林臻感到身邊坐下了一人,那個叫作宣兒的姑娘,施施然地坐下,并不管她這樣的行為有多奇怪。

顯然這屋裏的人都被她突如其來的一手搞懵了,大奶奶也只是笑了笑,擡手喝了一口茶,沒有說什麽。

林臻看得出來,她有些語塞。她連大招還沒轉好,搭戲的演員剛全部登場,怎麽對手主動來求和了?還是說對方是想要出其不意?

只有宋四爺眼含熱淚,有些動容道:“你很喜歡她,這可真是……,清荷?我記得你是叫清荷是吧?你要和蘇宣小姐好好相處,她也是個身世苦命的女人。”

林臻低眉順眼地應了一句。這又是什麽劇本?失散千金歸家老父親感慨姐妹情深嗎?林臻蹙着眉。

她心裏陰暗地嘀咕着,卻感到一道視線似有似無地落在她的身上。

林臻拿起桌上的杯子借喝茶的機會,偷偷向身旁看去,正好和對方含笑的眼撞了個正着。

那人的眼梢原本是冰封的紅梅,現如今含着笑意就好像冰雪融化了一般。

冬日細雪,懸而未降,覆雪紅梅,含春初放。

确實有一點吸引人……林臻舉着杯子愣愣地想。

“咳咳,清荷,今晚叫你來原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望兒久病榻上,最近剛好了一些,昨日在外面又受了傷,剛剛醒來不太記得事,我一時間着急失了方寸,與蘇小姐之間有些誤會。”大奶奶清咳了幾聲,緩緩說。

林臻回過神,放下手裏的空杯子,揣摩着大奶奶的話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她口中的“望兒”應該就是司令府的獨子——宋天望了。原本像這種顯貴人家的成年獨子不管實際如何,都名聲在外打造出一副甚受好評的樣子才對。

但是林臻卻從沒聽過這位宋司令獨子的光榮事跡,就連知道這個人還是她有意打聽到的。

那麽,宋天望這個人的成分就複雜起來了。分兩種情況:一是他不受家裏寵愛,家裏人打定主意要冷藏他。但現實來看并不符合,他是司令府的成年獨子,再不濟宋四爺也沒有其他的受官方認證的兒子了。這個情況基本可以排除。

二是這個人就是渾名在外了,根本就遮掩不住,不過是被司令府壓下,沒有在外傳播就是了,所以大奶奶含糊地說“在外受了傷”、“有些誤會”,林臻懷疑其中很有水分。

宋四爺重重哼了一聲,毫不客氣道:“你養的好兒子,在外沾花惹草不說,還惹了一身……”

“宋子年!這麽多人你在說些什麽!他可是你唯一的兒子!”大奶奶厲聲呵道。

宋四爺收了聲,神情還是不岔,哼了一聲,“要不是他是我唯一的兒子,你以為就靠你們蔣家還能保得住他。”

他站了起來,似乎不想說太多,“如今外面戰事亂得很,你還是管好你的兒子,不要放他出去,也別一天到晚扯這些有的沒的。”

“宋子年,你是不想管害得你兒子雙腿落下殘疾的女人,還是舍不得?我們蔣家确實這幾年的勢弱了,但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大奶奶也站了起來,兩個人針鋒相對起來。

林臻坐着看這兩夫妻相互交鋒,他們口中的,害得宋天望雙腿落下殘疾的人恐怕救是自己旁邊的蘇小姐了,林臻順勢看過去一眼,發現她此刻正端着一杯茶水輕啜,仿佛完全置身事外。

大奶奶狠狠瞪了她一眼,蘇小姐放下茶杯,淡淡說道;“宋先生請我來府上吃茶,原來是興師問罪的。”

宋子年忙擺擺手說:“怎麽會,是我不好,沒管好家裏這些瑣事,今天實在不是一個合适的時候,要不宣兒你就先回去吧。我之後再去跟你請罪才是。”說完,他狠狠扯了自己妻子一把,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亂說話。

宋四爺原本就是想裝裝樣子趕緊翻過這一篇,不想自己妻子還是苦苦糾纏,自己好不容易把蘇宣請到府裏來,卻不想來讓她難堪的。

雖然是不想,但是他還是在大晚上讓下人把她請了出來,一方面是不想和大奶奶起沖突,另一方面也是想殺一殺蘇宣的傲氣。

她那麽完美,是該有一些傲氣,但是,太多了也很令人頭疼。

女人嘛,尤其是有美貌又有才華的美人,就該有一些尖刺。但是最好是‘軟的刺’,對外虛張聲勢,對內柔情似水才對。他心裏忍不住地想。

大奶奶被宋四爺狠狠瞪了一眼,在衆人面前被下了面子,眼裏隐隐有淚,氣得轉身向屋內走去。

蘇宣站了起來,行了一禮,說:“四爺上次跟我說的事,我想了很久,今日就有了答案。若是在府中能有一處安靜的住所蘇宣也是願意的。”

宋四爺大喜過望,臉上胡子都在顫抖,“宣兒,你是說……,太好了,你終于想通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苛待了你。”

蘇宣微笑點頭,可在林臻看來,那笑怎麽看怎麽假。

林臻正看熱鬧看得入迷,蘇宣轉而看向她問道:“二奶奶不回去嗎?正好我認識去你院子的路,不如就讓我帶你回去歇息吧?”

宋四爺如願以償,打死他都沒想到他這個算是白撿的二奶奶居然很合這位的心意,正好這個二奶奶的房間也是比較偏遠的,他索性就在那裏附近再建一所院子。

“也是,天色也不早了,辛苦你們了,趕快回去吧。”

林臻也就順勢站了起來,把手搭在蘇宣的手裏,告了別,一同出去了。

她還是不明白自己起到了一個什麽作用,白白半夜被挖起來加班,今天表面上是大奶奶輸了一局,但實際上是她虧了才對。

蘇宣握着她的手,一起走在夜色暗淡,白石板清晰可見的小路上。

見春錦遠遠地綴在後面,林臻悠悠地說:“上次你說再見面會告訴我名字,這次算不算?”

蘇宣挑了挑眉,不懂道:“二奶奶不知道我的名字嗎?剛才在廳裏已經說了很多遍了。”

林臻轉移開目光,面無表情地說;“哦,那我也叫林清荷。”

蘇宣笑出了聲,“我知道你,你叫林臻。林中到來——林臻。”

林臻微微瞪大雙眼,是真的驚訝了,知道她的名字不算驚奇,但她名字的含義可不好猜。曾經也就她的奶奶提過一嘴,連她自己都快忘了。

“你怎麽知道?”她問。

“你的我什麽都知道。”蘇宣卻這樣回道。

“為什麽?”

而她卻直視着她輕輕笑了笑,沒有說話。

蘇宣望向天邊,就在林臻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忽然聽見她說。

“世上所有皆有因果,命由天定,可我剛好不信命。我一直在你身邊,林臻。”她轉頭看向她。

林臻心跳如鼓。

恰好遠處天光乍現,第一縷清透的晨光穿透朦胧的夜色,林臻逆着光眯起了眼睛,有些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她就好像這薄霧,會随時被風吹散。

林臻喉嚨發緊,蜷縮的手指猛地勾緊又松開。

“那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林臻啞聲問道。

她蓮花似的臉龐隐在晨光裏,她在那一片耀眼的光中說。

“我叫落日,你不要忘記了。”

林臻回到房間裏反複思考了很久才想起來自己本來的任務。

常小果!林臻一個猛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那既然蘇宣是另一個人,那麽常小果在哪裏?

昨夜大少爺病急,司令府又是上上下下折騰了一番,但沒人再來找林臻。也取消了請安之類的規矩,林臻一直美美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這還是她進來這個世界睡得第一個完整覺。

“二奶奶,您醒了麽?”春錦端着臉盆走了進來。

林臻此刻已經穿好衣服站了起來,她還是沒辦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別人的伺候。

“嗯,大奶奶那邊有派人來嗎?”林臻低頭洗臉,問道。

“回二奶奶,沒有。”春錦欲言又止,“二奶奶我覺得即使大奶奶沒有派人來,您也應該去前廳候着。”

林臻把濕漉漉的臉埋在燙好的毛巾裏,含糊不清地說:“為什麽?”

“因為老爺也在那裏啊,二奶奶您年輕貌美,應該趁着這個時候……”春錦有些着急。

“春錦!”林臻打斷她,“有的時候,争寵刷好感也要講究曲線救國。”林臻沖她眨眨眼。

見她不懂,林臻接着說:“等一會兒,你陪我去蘇小姐那裏一趟,你去我行李那裏挑兩件合适作禮物的東西出來。”

春錦微微一愣,随後立刻反應過來,眼睛裏投射出亮光,幹勁十足的大跨步出門去。

林臻輕輕嘆了口氣,昨晚腦子不清楚沒有反應過來,她剛剛才想清楚大奶奶昨晚為什麽專門找她過去。哪裏是找她作幫手的,分明是給她機會讓她去勾引老爺的。

哪想到她個不争氣的,只會兩眼一瞪坐在一旁。所以對她失望至極,也幹脆讓她睡個舒服。

林臻伸了個懶腰,不過這樣也好,如果被卷入這些心眼子跟篩子一樣多的人之中她還真的不一定玩得過,再把小命搭進去,可真是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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