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卧底的第三十二天
第32章 卧底的第三十二天
夜幕低垂,華盛頓一棟古老的建築物中亮起些微燈光,驚擾圍牆上躍過的黑貓。
古董唱片機蒙上一層薄薄的灰塵,一只戴白手套的手放下黑紅色的唱片,低沉的古典樂悠悠回蕩在飛舞的塵埃中。
趁着夜色趕來的客人推開厚重的紅木門,摘下頭頂的禮帽擱在胸前,彎下腰來。
“你來了。”
房間的主人擡眸望來,金色長發如波浪般垂下,繞在指尖把玩。
太好了,沒有遲到,客人松了口氣,小心地直起腰。
“貝爾摩德……呃!”
客人目瞪口呆,他忍不住揉揉眼睛,閉眼又睜眼:金色長發,波浪卷,是貝爾摩德的發型沒錯。
可為什麽無論他怎麽看,都只有發型是貝爾摩德啊!
“是假發。”淺早由衣睿智地推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鏡,“我戴了假發。”
她臨時約華盛頓的毛娘手工現做的加急款,理發店漂都漂不出這麽像貝爾摩德的金發。
搞cosplay的二次元還是太全面了。
說好幫貝爾摩德代班,淺早由衣怎麽能讓漂亮姐姐毫無存在感呢?她這不就戴着标志物來了。
“給FBI準備的小驚喜。”淺早由衣松開纏繞在指尖的金發,姿态和善地問,“你不滿意?”
客人的頭搖得比撥浪鼓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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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換了發色,他也一眼認出面前的少女是誰。
今天這場交易不好談了。
來客不是第一次和薄荷酒在談判桌上相見。
十年前,同樣是華盛頓,容顏永不衰老的金發女人牽着黑發披肩的女孩子推開這扇門。
貝爾摩德靠在主座上,溺愛的讓那孩子坐在扶手上,親密地倚着她。
女孩子一點兒也不怕生,淺綠色的眼眸好奇地盯着人看,見男人看向她,露出可愛的笑臉。
看起來只是個不谙世事的孩子,客人沒有過多在意,他一心撲在談判上,在心裏反複掂量自己的底價。
貝爾摩德是交際場的高手,她閑聊似地慢慢聊天,談及價格時語氣暧昧卻不松口,客人做好拉鋸戰的準備,他野心勃勃,想為自己分一塊最大的蛋糕。
黑發綠眸的少女旁聽了一會兒,她湊到貝爾摩德耳邊,用手遮住嘴巴。
客人不知道她說了什麽悄悄話,他只看見金發女人嫣然的笑臉,貝爾摩德伸出鮮紅蔻丹的指甲,點一點女孩子的眉心。
“不能這樣哦。”她笑着說,“要給人家留一口肉吃。”
“底價不是他能接受的最低價格嗎?”女孩子皺皺鼻子,“他能接受呀。”
她念出一串數字,像尋求意見似地問客人:“你覺得呢?”
藏在心中反複掂量的底價被人随口報出,客人的大腦瘋狂尖叫,第一反應是:我完了。
第二反應是:是哪個商業間諜要害他!
“不、不對啊。”他用力搓臉,“我什麽人都沒告訴過啊!”
“真是的。”貝爾摩德用完全不像責備的語氣說,“來之前我明明叮囑過,讓她不要太過炫耀自己的能力。”
“本想教你一些談判技巧,現在可好了。”金發女人搖搖頭,說着說着又輕易原諒她,“罷了,你也用不上。”
貝爾摩德以黑衣組織還不至于壓價壓得這麽狠為由,在底價的基礎上稍擡了些,和客人簽訂合同。
十年的時間裏,他談過的生意不計其數,每每以勝利的姿态拿下他心儀的價位後,他總會回到辦公室,長久地凝視這份合同。
紀念他一個照面就被人看穿底褲的慘敗。
客人沒有想到,十年了,竟能再次噩夢重演!
貝爾摩德!沒有檔期赴約你可以改簽啊,他什麽時間都願意配合,何必把戰略性武器放出來!
他:“呃,那個,其實我突然感覺肚子有點疼,可能是闌尾發炎……”
淺早·醫學常識缺失·由衣疑惑:“原來人有兩個闌尾嗎?”
“我記得你是三年前的七月做的手術?”她掰着手指數了數,“難道闌尾切了之後還能長出來?”她回頭問問雪莉,是不是生命的奇跡。
客人神色愈發驚恐:你怎麽連他什麽時候割闌尾都知道?
好可怕的黑衣組織,視人權和隐私于無物!
波本:不要地圖炮啊喂。
薄荷酒只是情報人員中的個例而已,搞情報的真不全是變态。
金發黑皮的男人站在椅背後,客人第一眼沒有注意到波本,第二眼看見他腰間露出一角的配槍。
客人:完了,謀財又害命。
早知道他就寫好遺書再出門了。
養尊處優的客人拿出手帕擦了擦額前的薄汗,他不敢在椅子上坐下,手持禮帽站好,姿态謙卑。
波本納悶:能讓貝爾摩德親自出面交易的客人,必定是組織的大客戶,他到底在害怕什麽?
直到開始談判。
客人:上個月在墨西哥的生意不太穩定,當地勢力反水,導致一條走私線被廢,組織要體諒我的難處啊。
薄荷酒:好說好說,應該的。我記得反水的是他們二把手,他篡位的時候你私下給他提供的武器支持不少吧?
客人:最近公司資金流動困難,FBI在查我的稅款。
薄荷酒:看起來你的确遇到了困難,為什麽不把你家客廳那幅中世紀古董畫拿去拍賣呢?反正得到它是一筆無本買賣。
客人:這個價真的不能再低了,這就是我的底價!
薄荷酒:也行,但你要額外搭一批軍火。你的墨西哥朋友前天不是往你在舊金山的莊園送了一批貨嗎,數量相當客觀呀。
淺早由衣态度友善又溫和,客人簡直不能相信她37度的嘴竟能說出如此冰冷的話語。
他還不能抗議,他的表情稍微難看一點,波本的手便放在腰間的槍上。
金發男人漠然瞥來一眼,眼神警告。
“至少要在我的底價上擡一個點吧?”客人黔驢技窮,幾近哀求地說,“薄荷酒,在看到談判人是你的時候,我的底價直接砍了一半。”
女孩子用手托着臉頰,內心毫無慈悲:噢,看來還能砍價。
底線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十年前她只能看出一個人的心理價位,如今,她有了把人逼到絕境前半步的手段。
要不要再進一步呢……
淺早由衣指節敲擊膝蓋的動作突然停住了。
“可以,擡一個點。”她松口,“合同拿來。”
客人不知道她突然回心轉意的理由,但不妨礙他抓住商機,飛快用便攜打印機打出合同。
淺早由衣拿筆簽字,流暢的黑筆落下簽名。
“外面有人接應你嗎?”她問。
客人:“我的司機和保镖在街上等我。”
“好。”淺早由衣把筆和合同一起推給他,站起身,“早點回家。”
她起身的瞬間,砰!砰!兩枚子彈打碎靠近走廊的玻璃,射中旋轉的唱片機。
“嘩啦!”
波本單手拎起椅子砸碎臨街的玻璃,淺早由衣踩着一地碎玻璃,縱身跳出窗外。
二樓的高度,兩人一前一後落地,金發青年跨上事先停在街邊的摩托,後座一沉。
“抱緊我。”他擰動龍頭,摩托發出咆哮的嗡鳴。
淺早由衣扣上頭盔,再給波本戴上,一只手抱住他的腰,一只手在摩托加速中的狂風中飛快打字。
【合同OK,被FBI追殺中。】
城市的另一邊,紙醉金迷的名利場中,貝爾摩德感受到口袋中手機的振動。
她眯了眯眼,在記者察覺之前掩飾掉臉上一閃而過的擔心。
貝爾摩德端起酒杯,用完美無缺的笑容繼續應付媒體層出不窮的追問。
“甩掉FBI,我們的任務就結束了。”淺早由衣發完短信便把手機塞回口袋,她知道收不到回信,“今晚沒有支援。”
常有的事,在黑衣組織被賦予代號不僅是高層的證明,更意味着【某個時間,你只能獨當一面。】
“不能回公寓。”淺早由衣說,“去我的安全屋。”
漆黑的摩托穿梭在車流中,頭盔遮不住垂落的金發,FBI指揮官手握對講機:“發現貝爾摩德,追!”
“摩托上是貝爾摩德,正在接受采訪的是誰?”朱蒂手中的平板正在播放莎朗·溫亞德的采訪直播。
“貝爾摩德精通易容。”赤井秀一開口,“不能輕易判斷。”
貝爾摩德既能易容成他人,也能把他人易容成她,一人分飾多角是千面魔女慣用的把戲。
“比起娛樂圈的采訪,今晚的交易對組織來說更重要。”這也是赤井秀一出現在此處的理由。
“帶她逃走的男人是誰?”赤井秀一眯了眯墨綠色的眼眸,“車技了得。”
他自己是駕馭車輛的行家,不會認不出另一個好手。
摩托上狂風呼嘯,即使有頭盔擋風,淺早由衣也冷得發顫。
“大晚上的,天氣又冷,FBI不下班嗎?”她小聲逼逼,惡意揣測,“他們肯定在衣服裏面貼了暖寶寶。”
汽車裏還有暖氣,想想就讓人嫉妒。
波本一邊看路一邊時刻注意後視鏡中FBI的動靜,偏偏趴在他背上的人冷得打顫。
“冷就抱緊一點。”他騰出一只手按住淺早由衣後背,讓她再貼近些。
“下次你能不能穿一身搖粒絨?”淺早由衣臉頰貼在機車皮衣上,涼得她心好碎,“雖然皮衣很帥嗚嗚。”
是誰以今晚要騎摩托飙車請穿超帥的機車皮衣為由決定了波本今日穿搭,原來是她自己。
波本:“下次我會記得給你準備暖寶寶。”
“坐穩。”
他握緊龍頭,一個漂亮的壓彎超越前方車輛,輪胎壓在地面留下深深的轍痕。
摩托在高架橋上飛馳,身後FBI的車輛窮追不舍。
波本微微側頭,紫灰色的眼眸透過頭盔,一眼望見距離摩托最近的雪佛蘭。
“總感覺是個熟人。”赤井秀一手上組裝好狙.擊.槍。
他戴上遮掩面容的護具,自車內站起,在天窗上架起槍。
雪佛蘭在移動,摩托在移動,難度空前的移動靶,赤井秀一手臂紋絲不動。
他的食指扣在扳機上,漸漸用力。
“砰!”
摩托龍頭撞開刺眼的火星,車身在地面上刮起一長串火花,發出令人牙酸的滋呀聲。
方向失控的摩托側翻在地,連帶車上的人一起被掀翻。
劇烈的撞擊透過頭盔傳遞到腦門,淺早由衣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吟。
在她身下,波本咬緊牙關,眼前發黑。
千鈞一發之際,他把女孩子護在懷裏,後腦勺狠狠嗑在堅硬的水泥地上。
頭盔勉強卸去部分力道,波本手肘撐住地面,奮力想要起身。
FBI馬上要追上來了,不能被他們抓住!
“別動。”淺早由衣焦急的聲音在波本耳邊響起,“你流了好多血……”
這不算什麽,波本搖搖頭努力讓自己清醒。
其實被FBI抓住,後果沒有那麽嚴重,他公安的身份和由衣警察的身份不是作僞,總有談判的空間。
不,不行……由衣已經雙面間諜了,她再被FBI抓住的話,黑衣組織肯定不會輕易相信她。
波本猛地攥住淺早由衣的胳膊:“快逃,我來殿後!”
淺早由衣的手臂被他用力抓住,好痛,她的掌心一片濕冷,是波本流下的血。
組織派她去警校卧底真是一步壞棋,淺早由衣怔然地想。
如果沒有那半年,波本就算死在這裏,薄荷酒也完全無所謂。
金發青年懷裏的槍滑落,落在她沾滿鮮血的掌心。
“FBI有一位神槍手啊。”淺早由衣自言自語。
她擡起手臂,眼眸微眯。
赤井秀一透過瞄準鏡看到這一幕,他下意識開槍。
“砰!”
很遺憾,淺早由衣的槍更快。
“Damn!”
FBI駕駛員捂住被洞穿的掌心,雪佛蘭在街道上的軌跡驟然扭曲。
“走。”淺早由衣拽起波本,他們再次騎上摩托。
砰砰砰!
趕在雪佛蘭副駕駛座上的人撲上來穩住方向盤之前,摩托後座的人連開三槍。
一槍射穿前車輪胎,一槍讓防彈.玻璃裂成蛛網,一槍逼得赤井秀一退下天窗。
“好準的槍。”他凝重地說。
或者說,好狠的槍。
沒有一槍浪費在無畏的報複上,槍槍都拖拽住FBI的腳步。
極致的清醒,極致的冰冷。
唯一洩露她情緒的,只有洞穿FBI駕駛員掌心的那槍。
她開槍的手沾滿了波本的血,又濕又冷,她要讓FBI嘗嘗同樣的滋味。
“她不是貝爾摩德。”赤井秀一望着逐漸消失在視野中的金發。
和貝爾摩德關系好的女性……一個名字浮現在赤井秀一眼前。
“薄荷酒?”
摩托上的風愈發寒冷刺骨,女孩子一言不發,把槍塞回口袋。
發燙的槍管隔着布料貼在衣服上,也帶不來絲毫暖意。
“……生氣了?”波本咳嗽兩聲,血腥味彌散在頭盔裏,他擡起護目鏡,驅散不祥的鐵鏽味。
“又不是沖你生氣。”淺早由衣說,低頭用他的機車皮衣擦掌心的血。
“等我查出開槍的FBI是誰,我要殺了他。”她平淡地說。
波本心髒一緊。
他聽出來了,不是女孩子慣常的幼稚又記仇的語氣。
她在陳述一個事實。
“這可不是警察該說的話。”波本試圖用輕松的語氣說,“但很薄荷酒。”
機車皮衣擦不幹淨掌心的血,淺早由衣盯着指縫裏的血,嗯了一聲。
“我本來就是薄荷酒。”
女孩子平日很好哄,正是因為她好哄,現在的情況才讓波本感到棘手。
“由衣。”他放緩聲音,“我也讨厭FBI,一直很讨厭,從來不給他們好臉色看。”
“但單論今天的立場,FBI只是做了與自己職責相符的事罷了。”
“換成我的公安身份遇上抓捕罪犯的情況,我同樣會開槍。”
淺早由衣沒有接話,風太大了,她假裝自己沒聽清。
不一樣的,女孩子在心裏說。
完全不是一碼事。
他根本什麽都不懂,是FBI還是公安在薄荷酒眼中沒有區別。
——只是降谷零有區別。
“你要是不想我殺FBI,我不殺就是了。”淺早由衣最後說,“反正苦主是你。”
摩托停在居民區隐蔽的一角。
安全屋不像公寓,沒有人定期清潔,屋內滿是用白布遮住的家具。
淺早由衣在茶幾底下找到醫藥箱,她怕金發青年失溫,又跑去打開暖氣。
“沒事,我傷得不重。”安室透安慰她。
“你的臉色之前雖然不能被誇白裏透紅,至少是黑裏透紅。”淺早由衣不信,“現在只能用黑裏透白來形容。”
蒼白的黑皮,非常小衆的一款形容詞。
安室透聽見熟悉的嘴貧,比起生氣,更多的是松了口氣。
是他熟悉的淺早由衣。
淺早由衣給雙手噴上酒精消毒,從醫藥箱中挑出紗布繃帶和雙氧水:“把衣服脫了。”
安室透本來在脫外套,聽見她開口,反而動作頓了下。
“我自己來吧。”他說。
女孩子掀了下眼皮,淺綠色的瞳孔一言不發盯着他。
她不笑不鬧的時候讓人陌生又害怕,波本想到她抽走他的配槍後開的那一槍。
極其倉促的一槍,只比狙.擊.槍後的FBI快一秒,扣動扳機後立刻偏頭躲過FBI的子彈,時間緊急到她看也沒看開槍的結果。
安室透卻看見了。
雪佛蘭車窗玻璃後炸開的血花,在黑暗中無比醒目。
精準到可怕的槍法。
淺早由衣在警校的格鬥課成績很差,凡是需要動手的課程,她都像戰五渣一樣躺在地上裝死。
只有槍法課及格,偶爾還能評優。
安室透看過她的成績單,前幾槍永遠是十環正中靶心,後面的開始參差不齊,七環八環都有。
“後坐力振得手指麻。”女孩子甩甩指尖,振振有詞,“只要能及格,一分都嫌多。”
她不愛開槍,天天把“我只是個可憐的文職啊”挂在嘴邊,但凡和波本一起行動,身上從來不帶槍,嫌重。
殺基諾白蘭地和擊中FBI都是用他的配槍。
都是為了他而開槍。
她開槍的時候,淺綠色的眼眸亮得驚人,眉目間滿是涼薄。
薄荷酒在組織裏就是這副模樣,反襯得像他認知中的淺早由衣不似真實。
安室透不太适應。機車外套被他丢在一邊,黑衣上的血看不明顯,裏面的白襯衫可謂紅得一片刺目。
女孩子不聲不響地用鑷子夾起棉球,唇角抿成一條直線。
“只是看着吓人,傷得真的不重。”他企圖打破凝滞的氣氛。
金發青年襯衫敞開,滲出的血珠順着腹肌滑下,雪白的棉球眨眼間被染得鮮紅。
淺早由衣的表情更糟糕了。
“別被我知道開槍的FBI是誰。”她暗暗磨牙。
安室透反FBI第一人的頭銜被淺早由衣憤憤奪走,狠狠戴在腦袋上。
她費了半天的勁才止好血,用棉球擦拭幹淨血漬,一點點給傷口塗藥。
“纏兩圈繃帶。”淺早由衣說,示意安室透擡手。
金發青年擡高手臂,女孩子的手用酒精洗過,碰到身上涼意激人。
“冷?”淺早由衣感受到手指下的皮膚輕微顫動,“我再把暖氣調高點。”
“不用。”安室透克制住下意識的反應。
淺早由衣搞不懂他真冷假冷,又用手碰了碰。
安室透咬牙忍住,一動不動。
看來确實不冷,淺早由衣安下心,低頭纏繃帶。
繃帶一圈一圈纏繞,她的手臂從前面繞到背後,仿佛擁抱。
女孩子眼眸低垂,認認真真給繃帶打結。
暖黃的燈光下,她臉頰上軟軟的絨毛清晰可見,宛如一只飽滿多汁的水蜜桃。
一晚上逃跑、飙車、槍戰,安室透喉嚨幹渴。
好累,遲來的疲憊感一瞬間湧上身體。
淺早由衣肩頭一沉,她側過頭。
金發青年看上去累極了,腦袋靠在她肩上,發絲癢癢地掃過頸窩。
“困嗎?”她小聲說,動作很輕地摸了摸他的頭。
安室透閉了閉眼,柔軟的掌心輕輕撫過他的發絲。
他想起剛下飛機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摸摸女孩子的腦袋,哄她說等會兒給她買舒芙蕾吃。
貝爾摩德在旁邊圍觀,饒有興趣地說:“你們看起來真像一對。”
他立刻否認。
在組織成員面前,安室透不想和淺早由衣表現得太過親密,會增加暴露的風險。
可他們現在在安全屋,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隐秘之處。
“之前貝爾摩德說的那些話……”安室透低聲開口。
他想問她還記得嗎,腹部隐隐作痛的傷口卻提醒他:你在執行非常危險的卧底任務,她也一樣。
“算了,沒什麽。”安室透改口,他輕輕呼出一口氣,靠在淺早由衣肩頭,閉上眼。
“讓我靠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