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卧底的第四十七天

第47章 卧底的第四十七天

頑固。

頑固的讨人嫌的公安。

認識不到兩天的人也要管,陌生人的命也要救,喊着什麽正義啊犧牲啊就沖上去了。

明明她已經給出了最優解,明明有最省力得利的任務完成法,明明不必趟進渾水。

“果然,我和他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淺早由衣在心裏想,“一個覺得對方冷血,一個認為對方愚蠢。”

陣營對立,價值觀對立,像站在河流對岸吵架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能互相理解。

……那又為什麽要說出這番話呢?

降谷零可以在琴酒面前死去,在她面前不可以——好不講理的雙标,拖人下水的詭計,讓她的怒火空落落沒有承力點,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好煩。

好煩好煩好煩好煩。

他要做好人就讓他去做算了,赤手空拳的上,死在劫匪的槍下也是他自找的,正好以後再也沒人可以用包庇公安卧底這件事威脅她。

她之前的努力就當喂了狗,私心私情什麽的統統見鬼去吧,這輩子不會再對紅方心軟。

她和他當初到底為什麽會糾纏在一起?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三觀不合嗎?

啊……淺早由衣想起來了。

她之所以包庇降谷零,警校半年的時光之所以讓她如此珍惜,是因為接受到了他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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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金發青年手忙腳亂地扶起抱住他大腿請求拜師的女孩子,無可奈何地答應幫她,認認真真把淺早由衣拉扯到畢業。

她心裏的降谷零是會站在旁邊冷血看別人去死的人嗎?

不是的。

如果是,她和他根本不會有後來的故事。

“更煩了。”淺早由衣喃喃,“搞得像是我的錯一樣。”

從來沒有這麽心煩過,她可是百分百貫徹利己主義的人,天塌下來的大事也比不過淺早由衣高興重要。

就算是朗姆,就算是琴酒,也不能讓她做不情願的事。

眼下就是她最不情願做的事。

舍己為人,将利己主義扭轉成利他主義,淺早由衣一輩子都不會破例。

一輩子都不會!

“放開秋山老師吧,他沒有殺人,也沒有偷畫,更不知道真跡藏在哪裏。”

平淡的女聲在書房中響起,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聚集在淺早由衣身上。

管家面露狐疑,沒想到最先站出來的是她;秋山老師痛哭流涕,他終于等來了救星;另外三人表情呆呆的,仍沉浸在對突發狀況的驚恐之中。

安室透怔愣地看着越過他走出人群的黑發少女。

薄荷酒?

她為什麽站出來了?她不是……不是認為人質的命不是命嗎?

“我憑什麽相信你的話?”管家用力把槍怼到秋山老師的太陽穴上,兇惡地說,“你有什麽證據?”

“很多。”淺早由衣不鹹不淡地說,“這棟別墅裏充斥着數也數不清的證據,你這種蠢貨看不出來不代表我看不出來。”

管家的槍口猛地對準她:“你嘲諷我?”

“開槍啊。”黑發綠眸的少女眼皮都沒擡一下,“然後和你心心念念的石川五右衛門古畫說拜拜。”

被管家的手臂鉗制住喉嚨的秋山老師顫顫巍巍開口:“你、你能不能語氣柔和一點點?”

薄荷酒:“我讓你說話了?”

秋山老師:噫,好兇!好可怕!

她之前不是很乖巧可愛的模樣嗎?為什麽現在一副好不耐煩的樣子,像是既不在乎管家的槍,也不在乎人質的命?

秋山老師對上那雙冷漠的綠眸,渾身打了個激靈。

她、她真的不在乎……

簡直把“你們都去死也無所謂”明晃晃寫在了臉上。

和她站出來與劫匪談判的行為矛盾不已。

這麽不情願,又為什麽挺身而出呢?

“別廢話!”管家激動地說,“你倒是說說失蹤的真跡去哪兒了?”

淺早由衣走到空畫架面前,反問:“你為什麽肯定失竊的第二幅畫是真跡?”

管家:“這……肯定是真跡啊,只有真跡才會被人偷走吧。”

五幅畫只失竊了一幅,兇手肯定是知道哪幅是真跡才能精準帶走,否則為什麽不幹脆把五幅畫一起打包偷走?

“不是真跡才會被人偷走。”淺早由衣否定,“‘被自己認定是真跡’的畫也會。”

“什麽意思?”管家糊塗了。

“你把矛頭對準秋山老師,無非是因為他是在場唯一能憑知識鑒定古畫的人。”

淺早由衣說完,手腕翻轉指向川奈女士:“能請作為半個專業人士的你說說嗎?在不借助專業儀器的情況下,秋山老師肉眼鑒定有幾分準确?”

川奈女士突然被點名,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大概五成左右,也可能是七成,但不可能百分百保真。”

“秋山老師除了古物鑒定專家,也是一位富豪。”淺早由衣放下手,“為了只有五分七分保真的古畫下手殺人,他圖什麽呢?”

她的話說到秋山老師心坎上,他險些飙淚:就是啊!他圖啥!

“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

淺早由衣:“一個珠寶展上,一位大小姐和一個珠寶鑒定專家同時被邀請分辨一顆寶石的真假。專家掏出放大鏡和他幾十年的專業知識,大小姐随手拿起寶石,只一眼就認定它是真的。”

“她說:噢,我認識這道劃痕,是我小時候摔出來的。”

“什麽人能比專家更篤定古畫真假?”淺早由衣語調上揚,“當然是擁有過古畫的人。”

“你說對嗎,兒時玩鬧不小心在畫卷左下角留下一道劃痕的藏太先生?”

臉色慘白的高井藏太沐浴在衆人視線下。

高井藏太:“你、你怎麽……”

“我怎麽知道?”淺早由衣補完他的問句,她涼涼地說,“因為我有眼睛。”

“以及,深知男人的話狗都不信的清醒頭腦。”

“不會吧不會吧。”她嘲諷,“你不會以為自己誤導得很出色吧?”

“那道劃痕确實很小,比頭發絲還細。只是很遺憾,我生活在即使忽略頭發絲大小的細節也會死的世界裏。”

淺早由衣的腳步停在高井藏太面前:“把畫藏哪兒了?秋山老師可等着你救命呢。”

“休想讓我交出來!”高井藏太緊緊握拳,“這是屬于我高井家的畫!是我最崇拜的偶像俠盜石川五右衛門留給我的寶物!”

“很自私,像我。”淺早由衣點點頭,竟沒有逼迫他。

秋山老師真的快哭了,可惜他的眼淚引不起薄荷酒的同情心,她只覺得吵鬧。

“我不喜歡聽人用哭腔說話,忍着。”淺早由衣想了想,糾正一下,“在場某個人除外,他哭我能開心得像在過年。”

安室透的目光沒有離開過淺早由衣,她卻沒有回頭看他一次。

“去草莓田之前,你在哪兒呢?”淺早由衣朝秋山老師擡擡下巴。

秋山老師張了張嘴,他眼神閃爍,吞吞吐吐:“我沒去哪兒……”

“打。”淺早由衣對管家偏偏頭。

管家愣了一下,下意識勒緊秋山老師的脖子。

“我說!我說!”秋山老師立刻改口,“我去找了高井老先生。”

女孩子這才點頭:“和我想的一樣。”

“你去找高井老先生,是不是懷疑五幅畫都不是真跡?”

“什麽?!”全場大驚,高井藏太更是激動地想要沖上去。

“別礙事。”安室透毫不客氣地逼退他。

“對。”秋山老師徹底不隐瞞了,“我沒能在五幅畫中選出真跡,就去找高井老先生,懷疑他根本沒把真跡放在書房。高井老先生卻說真跡一定在書房,我可以在別墅裏随便搜随便找。”

他失蹤的那會兒正是在滿別墅翻找,後來看見所有人都在找他,才緊急從後門跑去草莓田躲避,假裝自己一直待在草莓田。

“真跡當然在書房。”高井藏太硬梆梆地說,“老東西一心想賤賣石川五右衛門的古畫,怎麽可能把畫藏起來?他要是聽我的,把畫送去拍賣,賣出符合石川五右衛門身份的高價,哪裏會有今天這些事?”

淺早由衣:“哦,所以這是你的殺人動機。”

高井藏太臉色陰晴不定,咬着牙說:“沒錯!他該死!”

元富先生聽不下去了:“子殺父,竟然只是為了一點錢……”

“才不是一點錢的事!”高井藏太怒吼,“我難道不知道家裏落魄嗎?同意賣出偶像古畫的時候我心都在滴血,老東西答應我一定會好好挑選買家,讓成交價格不侮辱偶像名聲,我才同意的。”

“結果他搞出這一出!這麽低的底價,不是賤賣是什麽?”

“不是哦。”

從頭到尾都漠視高井藏太的吼聲,對他激動的情緒毫不在意的黑發少女懶洋洋地說:“高井老先生非但沒想過賤賣,反而想要賣出個天價呢。”

高井藏太後退一步:“什麽意思?別唬人了,胡說八道!”

“你是第一次殺人吧?”淺早由衣問。

高井藏太激動的情緒卡殼:還能是第二次嗎?

他細思極恐,吼人的聲音漸漸降低,弱得像貓叫:“是,第一次。”

“第一次殺人,是不是覺得順利?”薄荷酒掰着手指數,“家裏的監控都關了,沒有多餘的傭人充當目擊證人,父親的房間隔音效果特別好,最棒的是,床頭櫃的抽屜裏恰好有一把槍。”

“多麽舒服的殺人條件。”薄荷酒感嘆,“我大哥天天過的是什麽苦日子。”

高井藏太攪動腦內碎片式的回憶,他記得……他記得……

“是好順利。”高井藏太喃喃自語,“特別輕松就得手了。”

“一般來說不會這麽順利嗎?”他呆呆地問有經驗人士。

淺早由衣:“不會呢,還蠻麻煩的,前期調查和後期處理都很辛苦。”

還好她是文職,只用看琴酒忙碌。

“一個燙知識。”她聳肩,“如果你覺得輕松,往往是有人替你辛苦。”

“比如做好萬全準備,預定在今天晚餐前自殺,卻意外死在兒子槍下的高井老先生。”

高井藏太懵了,所有人都懵了。

“自殺?高井老先生?”管家拔劍四顧心茫然,“他為什麽要自殺?還是在晚餐前——他不是要在晚餐前公布哪幅是真跡嗎?”

“因為他沒想過公布。”安室透聽懂了,“高井老先生的目的是讓五幅畫都被高價賣出。”

唯一知道哪幅是真跡的人死了,賣家倘若想得到真跡,只能把所有畫都買下來。

“從拍賣一幅畫變成拍賣五幅畫。”淺早由衣伸出一個巴掌,“這可不是賤賣,簡直是哄擡價格來搶錢了。”

“但是,但是我們也不是傻子啊。”元富先生急急忙忙地說,“我們完全可以聯系專業人士過來鑒定,再拍賣唯一的真跡。”

川奈女士也點頭:“沒錯,我可不當冤大頭。”

“你會當的。”淺早由衣說,“藏太先生,還記得你向我賣弄學識時的科普嗎?複述一遍。”

高井藏太絞盡腦汁:“呃,這幅夜宴圖并非由一位畫師完成,而是多位畫師同時作畫,最後将畫和畫拼接在一起共同完成繪卷……拼接?拼接!”

淺早由衣:“夜宴圖被分成了幾份?我瞎猜一下,是不是五份?”

“高井老先生沒有說謊,真跡就在書房裏。”她攤手,“只是以五分之一的形式分開在書房裏。”

“恭喜藏太先生得到五分之一真跡。”薄荷酒鼓掌,“還是自己兒時的回憶,真是千金不換呢。”

衆人:好陰陽怪氣一人。

雖然她的推理流暢又好懂,屬于讓人恍然大悟一悟又一悟的水平,但她真的全程都在陰陽怪氣,一刻都沒停下來過。

正規偵探是這種作風嗎?被管家勒脖子勒得人都是麻的秋山老師恍恍惚惚地想。

管家問出他的疑問:“知道這麽多,你究竟是什麽人?”

“淺早由衣,是個偵探——以為我會這麽說?”黑發綠眸的少女徑直走向管家,“非要用身份來定義我的話,我是你的同行。”

“和你一樣,為了分文不花拿走古畫才出現在這裏的壞人。”

壓迫感如潮水湧來,管家胳膊上應激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好奇怪,他是練家子,能清晰地從淺早由衣走路的姿态看出,她并不精通武力。

力氣沒他大,技巧沒他娴熟,如果在擂臺上遇見,他會輕視眼前的人。

可為什麽,他在害怕?

本能中對暴力和疼痛的恐懼淹沒天靈感,頭皮發麻,背後生涼,腳尖不自然地轉向門口的方向,他想跑。

為什麽?

管家恍惚看見一雙淺綠色的眼眸,那是一雙從自幼起見慣最深處黑暗的眼睛。

見識過暴力,見識過罪惡,玩弄并掌握暴力與罪惡。

這個人一定擅長刑訊,擅長言語擊潰他人心靈防線,擅長慢條斯理剝開最不可見人的秘密,一點點把人玩弄致死。

好可怕……管家緊緊握住手裏的槍。

堅硬的槍械為他注入安全感,他想到自己手裏有槍,而對方手無寸鐵,勇氣又一次回到管家身上。

“找死嗎你?”劫匪的臉龐因恐懼和自得兩種矛盾的情緒同時存在而隐隐扭曲。

他一把推開沒有價值的秋山老師,雙手握槍瞄準向他走來的淺早由衣。

“咳咳!”秋山老師摔在地上,連滾帶爬地逃離,他随便抓住一個人的褲腳,想宣洩他的恐懼,“吓死我了,我差一點就……”

他的手被踢開。

安室透死死盯住持槍的劫匪和無懼無畏靠近的淺早由衣。

女孩子的額頭輕輕抵住槍口,她換下陰陽怪氣的冷淡神情,漂亮的臉蛋上浮現出天真又好奇的神色。

“嗯,找死。”她笑,“你想怎麽做呢?”

管家握槍的手隐隐不穩。

他接受高井老先生的雇傭,勤勤懇懇打工這麽多天就是為了偷走石川五右衛門的古畫。

從他願意隐忍這麽多天可以看出,管家其實不想殺人,他不想背上人命。

盜竊和殺人給人的心理壓力完全不是一個量級,他只想有錢只想發財,不想午夜夢回的時候被一具屍體貼臉。

拿起這把槍是個意外,管家在混亂之中看見槍,他鬼使神差地撿起來,心想拿它威脅人肯定特別好用。

為什麽拿着槍沒有威脅到人,反被人威脅了?

受挫的自尊心壓下了恐懼,管家的手扣住扳機,色厲內荏地說:“你真以為我不會開槍?!”

“會不會呢?”淺早由衣歪歪頭,“我覺得不會耶。”

“你連怎麽打開保險栓都不知道,很難讓人相信你會開槍啊。”

管家一愣,他下意識收回槍,放在眼前細看:“保險栓……”保險栓不是在高井藏太開槍殺父時已經打開了嗎?

迎面來的一拳擊中管家的臉,把他整個人打翻在地,鼻血星星點點濺在地板上。

“跪好!”

安室透膝蓋壓住管家,一手繳械,一手狠狠卸下他的手腳關節。

慘叫聲讓圍觀的幾人臉色發白,淺早由衣彎腰拾起槍,放在手心輕輕拍了拍。

“子彈很充足呢。”她試着瞄準高井藏太,“準心也不錯,好槍好槍。”

高井藏太被槍指住,結結巴巴地開頭:“你、你又要幹什麽?”

他作為兇殺案的犯人,看見劫匪管家被打倒,本該感到安全。

為什麽此時此刻比方才更讓人恐懼?

他們好像讓槍落到最不該持槍的人手上了……

“你在向我提問?”淺早由衣摩挲槍身,“向一個随時能殺了你的人提問?”

高井藏太當了一輩子少爺,沒當過乙方,但他本能中對致命甲方的懼怕被完全勾起,一邊瘋狂搖頭一邊絞盡腦汁猜測淺早由衣針對他的原因。

“偷走的那幅畫,我藏在閣樓裏了。”高井藏太緊張地說,“閣樓鑰匙在我房間的抽屜裏,當然,你一槍把鎖轟開也行。”

黑發綠眸的女孩子點了下頭,槍口卻沒有移開。

還有什麽……她還想要什麽……高井藏太恨不得把自己腦袋劈開,裝個外置大腦再思考。

“我、我這就去寫自願贈予協議!”高井藏太大聲說,“父親死了,我是他唯一的財産繼承人,古畫現在屬于我。”

“我願意無償将古畫自願贈送給淺早由衣女士,我立字據,我寫合同,我按手印!”

“真乖。”薄荷酒微笑,她看向秋山老師、元富先生和川奈女士,語帶詢問,“三位的意見是?”

“這幅當然應該屬于淺早女士。”元富先生掏出手帕不停擦汗,“鄙人實在不配與您競價。”

川奈女士瘋狂點頭:“就是就是,我沒有任何意見。”

秋山老師:“我的命都是您救的,怎麽會有意見呢?完全無需過問我的意見。”

“皆大歡喜的美好結局。”淺早由衣雙手合十拍掌,“時間不早了,各位自行散去吧。”

三位買家頭也不回地跑了,高井藏太想跑,被安室透抓回來:“別忘了你身上還背着一條人命。”

淺早由衣對高井藏太和管家的結局毫無興趣,她連留在書房中的真跡都沒收起,自顧自回了房間。

安室透聯系公安安排好高井藏太和管家的收押,又将真跡從五幅畫中一一挑出,拼接在一起,和自願贈予協議一起放入手提箱收好。

打掃好現場,做完一切,他拎着手提箱停在客房門口。

淺早由衣沒有關門,任房門敞開,她坐在床沿邊,手機屏幕的冷光照在她面無表情的臉上。

她應該是在向琴酒彙報任務完成情況,不多時便收起手機。

“站在門口幹什麽?”淺早由衣說,“我可不敢讓堂堂公安站在門口罰站。”

從她站出來和劫匪交涉開始,她沒有給安室透一個眼神,也沒有對他說一句話。

“你知道剛剛有多危險嗎?”安室透指骨上還沾着制服劫匪時殘留的血漬。

他想想都後怕。

劫匪手上的槍打開了保險栓,一旦劫匪沒有選擇收手查看而是下意識扣動扳機,子彈将貫穿額頭貼在槍口上的淺早由衣的顱骨。

“危險?我不覺得呀。”淺早由衣假笑,“這不正是降谷零大人想做的事嗎?英勇無畏地迎上劫匪槍口,救下無辜人質,哪怕自己死亡也在所不惜。”

“更不要提邪惡的黑方卧底為幫他隐瞞身份付出的代價了,在降谷零大人心中哪有他必須貫徹的正義重要呢?”

秋山老師誤會了淺早由衣,在書房中的表演遠不是她陰陽怪氣的極限。

書房裏的幾個人也不是她真正陰陽怪氣的對象,只是不幸被臺風掃到了尾巴。

她還在生氣,安室透意識到。

她救下秋山老師并不是因為她想救人,薄荷酒依然認定她“除我和你之外所有人都死光也沒關系”的思想。

淺早由衣站出來,一是因為她已經推理出了真相,她比安室透更有把握收拾這場鬧劇。

二是因為,這是她的生氣表現。

安室透不是說他要貫徹正義嗎?不是說他們三觀不合嗎?不是不聽她的告誡嗎?

好,那她就把他的事做了!

“他們都是你要保護的好人,只能我這個壞人去冒險。”

淺早由衣的笑容像是用刀刻在臉上一樣,毫無感情色彩:“滿意了嗎?多麽皆大歡喜的美好結局。”

冒險,沒錯,她在冒險。

安室透縷清方才發生的每個細節,幾乎所有人的情緒和動作都在淺早由衣的掌控中,她宛如牽引一場傀儡戲表演,絕對稱不上冒險。

只有一件事例外。

——主動迎上劫匪的槍,大肆挑釁。

“你無法确定管家會不會開槍。”

安室透的大腦一片冷靜,“也無法确定我能不能抓住機會一擊制服他,你在賭。”

賭贏了,她可以随便陰陽怪氣他,穩穩站在道德制高點,被奉為任務完成的最大功臣。

賭輸了……

“賭輸了是你對我的反擊。”安室透閉了閉眼,再睜眼時溢滿怒火,“‘降谷零願意為正義犧牲自己,哪怕犧牲他那條被我保住的命也在所不惜。那麽,假如為了他的正義犧牲的是我呢?’”

那就根本談不上正義了。

懊悔、自責、逃避和不敢相信的感情足以摧毀信仰。

毀了一個人的信仰和毀了這個人沒有區別。

賭輸了,淺早由衣拖他下地獄。

女孩子臉上刻上去的笑容消失了,她翻滾的怒火和安室透別無一二。

“要不是有天大的好處,怎麽能讓我違背貫徹了二十多年的原則,當個舍己為人的善人呢?”她諷刺地說。

“你不珍惜我為你保下的命,卻來質問我為什麽不珍惜自己的命,邏輯通順嗎?”淺早由衣質問。

“你的命難道只屬于你自己嗎?”安室透同樣質問,“公安曾經有秘密逮捕你的想法,也建議我把你出賣給琴酒換取在組織更進一步的機會,我是為了誰拒絕的?”

“不要拿問題回答問題!”淺早由衣用力拍床,“今天這件事是不是你先提出來的?是不是你執意要救人,是不是你率先對我發火?”

“不和我商量一聲莽上去直面劫匪的又是誰?故意挑釁劫匪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又是誰?”安室透握緊手提箱。

“我很擔心你啊!”

“擔心我?”淺早由衣在和人比誰聲音大的比賽中絕對不會輸,“我難道就不擔心你嗎!”

“噢,差點忘了,我在你心裏冷血得很呢,偉大的公安不稀罕我的關心。”

“畢竟我們三·觀·不·合。”

安室透:“你簡直無理取鬧!”

淺早由衣:“你簡直不可理喻!”

兩人:“不要學我說話!”

……

“所以,你們因為比拼誰更擔心對方吵起來了?”諸伏景光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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