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卧底的第六十六天
第66章 卧底的第六十六天
地下停車場光線昏暗,直達電影院的電梯卻明亮極了。
心懷鬼胎的兩人不約而同忽視了扣在一起的手,誰也沒有主動提出要松開。
淺早由衣懷裏抱着糖炒栗子,安室透買好焦糖味的爆米花,将門票遞給檢票員。
電影院裏面那麽黑,牽着手多安全,淺早由衣在心裏點頭,合理,一切都非常合理。
至于電影院裏鋪了柔軟的地毯防止客人摔倒什麽的,無視無視,摔在地毯上難道就不疼嗎?
淺早由衣和安室透各自自我說服一番,心安理得地繼續牽手。
電影是時下熱映的電影,因此排片量很大,安室透在時間的選擇上與其他人錯開高峰,偌大的影廳裏只零星坐了幾位觀衆,他們前後左右都沒人。
只要稍微小聲一點說話就行,不必用氣音講話,對淺早由衣可太友好了。
“你提前看過劇透嗎?”她小聲問,“我只知道是諜戰片,連女主角的名字都不知道。”
貝爾摩德永遠是貝爾摩德,無論她的登記名是莎朗·溫亞德還是克麗絲·溫亞德,在淺早由衣眼中都會被自動替換成“我至親至愛的漂亮姐姐”。
安室透搖頭,他吃的是諸伏景光的安利,公安嚴選,這部電影應該是邪不勝正、正道之光灑滿大地的主旋律吧?
一無所知的兩人等待電影開場。
開頭便是一段追殺,錯綜複雜的小巷中男主角獨自逃亡。
他時而借拐角為掩體向後開槍,時而跑酷般翻閱圍牆,鏡頭不斷在遠景和近景中切換,屢屢晃過男主角被鐵絲勾爛的衣衫下擺,足足給了他健身房裏撸鐵半年練出來的腹肌三分鐘的鏡頭。
前座傳來觀衆的贊嘆聲,淺早由衣低頭摸了摸她僅此一塊的柔軟的腹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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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人人都練的出來,偏偏本宮練不出來?”她發出嫉妒的聲音。
安室透:“嗯……明天起和我一起晨跑?”
“何必把謀殺換個說辭。”淺早由衣每根頭發絲都在抗拒,“命裏無時莫強求,對美好的事物應該保持欣賞而非掠奪的健康心态。”
黑方卧底竟能發出如此三觀正的發言,可見晨跑在她眼中是怎樣的酷刑。
“美好的事物。”安室透重複她的話語,“你對他評價很高呢,是由衣喜歡的演員嗎?”
能和貝爾摩德搭檔當一番的男主角樣貌和身材絕對不會差,不少觀衆都沉醉在男主角蔚藍的眼眸中。
“挺帥。”淺早由衣點頭,她的審美可是很權威的。
話音剛落,她的掌心被報複性地捏了一下。
淺早由衣:欸?
怎麽那麽幼稚啊,男人的攀比心原來這麽強嗎?
“他真的好帥。”淺早由衣一本正經地說,“我以前從來不追星的,突然想粉他了,你說貝爾摩德能不能幫我引見……”
她的嘴巴被人捏成了小鴨子嘴,金發公安眼帶警告,又掩飾不了其中一抹郁悶之色。
淺早由衣破功,噗噗笑出聲。
“開玩笑的。”女孩子笑得停不下來,“我當然最喜歡我的小蛋糕。”
“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引起我的食欲。”
淺早由衣拉過安室透的手,在他虎口咬出一圈牙印。
“把我捏成小鴨子嘴的報複。”她滿意松手,又被安室透再次扣住。
他今天牽手上瘾嗎?淺早由衣正準備再調侃兩句,餘光看見銀幕上出現貝爾摩德的臉。
“她出場了。”淺早由衣被吸引注意力,“不愧是漂亮姐姐,開哈雷出場實在是太帥氣了——等等!快停下來啊,不要繼續往前開!”
駕駛哈雷的貝爾摩德絲毫沒有減速,和為了擺脫追殺沖出小巷的男主撞個正着。
男主角被撞飛了,飛了……
淺早由衣小心翼翼地用氣音問:“他死了嗎?”
安室透仔細觀察地上的血跡,用氣音回答:“好像還剩一口氣。”
淺早由衣陷入沉默,她幽幽開口:“我突然發現,萊伊真是一個勇敢的人。”
安室透神情複雜:“你說得對。”
太勇敢了萊伊,完全是拿命在卧底!
“如果我沒記錯,這是一部諜戰片。”淺早由衣提問,“其中是否包含致敬的成分?”
這部電影恰好是貝爾摩德在美國拍的,不能細想,不能細想啊。
貝爾摩德開車撞倒了人自然要負全責,她扶起受傷的男主角,男人奄奄一息地吐出一口血沫:“後面……後面有人在追殺我。”
淺早由衣:不用怕哥們兒,你最大的死神近在咫尺。
勇敢堅毅的女主角二話不說把男主角丢到哈雷後座,龍頭擰死,在子彈宣洩而來之前轟然沖出重圍。
英雄救美,永盛不衰的套路。
“漂亮姐姐還是那麽迷人。”淺早由衣感嘆,她已經猜到了接下來的劇情,“吸取萊伊的教訓我們可知,碰瓷男絕對不是好東西,他定是敵方派來的卧底!”
風馳電掣的摩托駛過大街小巷,貝爾摩德飄逸的金發長發在空中飛舞,她身後閃過一幕幕回憶的畫面。
“組織需要你接近這個男人。”領導将一張照片推給金發女人,“他是這座城市地下勢力的主宰者,你要接近他,掌控他,最後将他的勢力一網打盡,将他抓捕歸案。”
“我們的人會在今日下午對他展開圍捕追殺,你只需要騎着自行車假裝自己無意間路過,救下走投無路的他。”
貝爾摩德拒絕:“我是騎哈雷的。”
領導:“騎哈雷不得一頭把人撞死?”
貝爾摩德:“撞死怎麽不算一種行動成功?”
領導沉默,領導思索,領導點頭。
“你知道嗎?”淺早由衣告訴安室透,“雪莉也是騎哈雷的。”
赤井秀一真是個極具識人之能的男人,他精準地避開了騎哈雷的雪莉、貝爾摩德和開泥頭車的薄荷酒,找到唯一一個開車撞不死人的宮野明美。
“不過這個劇情……”淺早由衣猶猶豫豫,“如果我沒分析錯,貝爾摩德才是潛入犯罪集團的卧底警察?”
安室透也猶豫着點頭:“好像是。”
公安卧底和酒廠卧底之間彌漫着古怪的氣氛。
雖然電影是對生活的創作,一種藝術化的加工手法,但“貝爾摩德是警方卧底”這句話實在太黑色幽默了。
淺早由衣特別想知道:“琴酒看過這部電影嗎?”
誰說琴酒不來電影院,他都和伏特加一起到游樂園坐雲霄飛車了,和伏特加一起看個電影有什麽稀奇的嗎?
琴酒來電影院選片,一看主演女一號是貝爾摩德,他高低得嘗嘗鹹淡。
“好怕大哥看到這裏突然拔槍射向銀幕。”淺早由衣喃喃,“銀幕維修費好貴的。”
明明是超大體量的跨國犯罪集團,財務部卻總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琴酒你有什麽頭緒嗎?
這部電影天生就是為了讓淺早由衣和安室透一起來看的,但凡少一個人都會留下發自內心的遺憾。
兩個人連爆米花都顧不上吃,全神貫注投入在銀幕上。
男主角在醫院的病床上醒來,看見坐在病床邊的金發大美人,不出預料地陷入愛河:“美麗的女士,是你救了我嗎?”
他就這麽水靈靈地遺忘了貝爾摩德騎哈雷把他創飛的記憶。
兩人很快陷入愛河,貝爾摩德飾演的警察卧底一邊和敵方老大談情說愛一邊竊取犯罪集團的機密,兩副面孔切換自如。
不怕豬一樣的隊友,就怕戀愛腦的BOSS,男主角的勢力屢屢受挫,他忠誠的下屬忍無可忍,讓男主角擦亮眼睛好好看看戀人的真面目!
淺早由衣:“這位忠誠的下屬為何有着一頭閃亮的銀色長發?”
安室透:“還戴着一副很呆的黑墨鏡。”
淺早由衣真怕琴酒和伏特加在某一天突然對她說:是的,我們是有一個孩子。
好地獄,太地獄了,貝爾摩德你到底在電影裏夾帶了多少私貨?
淺早由衣強烈建議今年酒廠年會壓軸項目改成看電影,讓諸位都品一品頂流女明星的情懷之作。
銀幕上的劇情進展到男主角被豬油蒙住的心終于融化了些許,他對朝夕相處的戀人升出懷疑之心,終于忍不住質問她。
他質問的時間恰好是平安夜的晚上。
安室透:“……”
淺早由衣:“……”
貝爾摩德,多麽深不可測的恐怖女人,沒有一瓶酒能笑着走出電影院。
“你懷疑我?”金發女人一臉難以置信,眼眸中閃過一絲受傷,“你竟然懷疑我?”
連電影院中對她真實身份心知肚明的觀衆都被貝爾摩德細膩的微表情震懾住了:天吶,誰懷疑她?她超級清白無辜的好嗎!
“這種程度的表演我也可以做到。”淺早由衣小聲說。
可惡的公安卧底,剝奪她發揮的空間。
“如果指的是你颠倒黑白的話術,我已經見識過了。”安室透生出了一點好奇心,“假設——只是假設,我質問你時其實沒有确鑿的證據,你選擇承認還是狡辯?”
“當然是狡辯。”淺早由衣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會先用反問句倒打一耙,質疑你不信任,然後……”
她的手輕輕搭在金發公安肩上,自下而上仰望他,将脆弱的脖頸暴露在男人視野下。
“連你都懷疑我?”黑發少女淺綠色的眼眸如黯淡的星子,“為什麽偏偏是你懷疑我?”
“我真的太難過了,我本以為我們對彼此來說是不同的,原來和別人也沒什麽兩樣。”
她的手掌一點點移動,直到不着痕跡地覆蓋住安室透的後頸。
“——之後是繼續打感情牌,還是一手刀把你劈暈,要看你的反應。”
淺早由衣表情一收,她攤攤手:“我至少會準備三份應對方案。”
女孩子手指劃過後頸激起冰冷的觸感,她知道自己指尖涼,惡劣又故意地多捏了幾下安室透的後頸肉。
該示弱的時候示弱,該反咬的時候反咬,淺早由衣向來如此,面對她一絲松懈都不能有。
“真可怕。”安室透抓住她的手,用溫熱的掌心去暖她冰涼的指尖,“稍不注意就栽你身上了。”
“可事實上贏的人是你。”淺早由衣倚靠在椅背上,用指甲扣他掌心,“我人生中認真過的第一個平安夜是最糟糕的平安夜,把這作為對背叛者的懲罰真是再合适不過了,多麽刻骨銘心。”
銀幕上貝爾摩德飾演的警察卧底成功蒙混過關,她的表演将男主角迷得神魂颠倒,平安夜窗外從天而降的細雪溫柔籠罩暖光色燈光的別墅。
“仔細想想,這樣的平安夜過得也沒什麽意思。”
銀幕的光映在黑發少女臉上,“看似溫馨實則埋藏炸彈,一點也不符合平安夜的寓意。”
曾經耿耿于懷的,她已經釋懷了。
電影中的劇情還在繼續,安室透的心思卻一點也不在銀幕上。
現在是十一月底,距離今年的平安夜滿打滿算不到一個月。
“12月24日,警視廳放假嗎?”
淺早由衣聽見安室透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不放也沒關系。”他自問自答,“我會讓你有假期的。”
“我好像聽見了公安擅用職權的發言。”淺早由衣探頭。
“話說你是不是忘了,我倆可不止打了一份工。”她提醒,“酒廠有特別的平安夜團建活動,名為‘只要大家都不平安,我們就平安了。’”
安室透看向她,紫灰色的眼眸全是信賴:“由衣一定有辦法。”
淺早由衣:等一下,看狗都深情的眼神是你們警校組男人的祖傳技能嗎?
別以為用這種眼神看着她再搭配踩在她審美點上的臉就可以為所欲為!
“……行叭。”她抿嘴,“我來想辦法。”
兩個人都是卧底的好處在請假上發揮得淋漓盡致。
電影漸漸步入尾聲,貝爾摩德終于身份暴露,與男主角進行一場情感與立場的終極對決。
最後,事業型女主角打敗了戀愛腦男主角,将他逮捕入獄,點播一首《鐵窗淚》。
将戀人逮捕入獄後,女主角察覺到她對男主角的感情不僅是虛假的利用,她不知不覺中付出了真心。
她申請探望男主角,在片尾曲煽情的音樂中向他承諾:“好好服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們來日方長。”
黑色銀幕上打出白色的花體字END,前排觀衆紛紛為絕美愛情獻上掌聲。一部分觀衆認為時間會讓他們修成正果,另一部分觀衆則認為男主角遲早會忍不住越獄去找老婆,電影順理成章拍第二部,原班人馬,票房保證。
“我好想知道,貝爾摩德是懷着什麽心情演完這部電影的?”
淺早由衣大腦空空:“她是不是看出了什麽,隐晦地警告我?”
“不可能。”安室透斬釘截鐵地否定,“貝爾摩德懂什麽卧底。”
她:“可是……”
“沒有可是。”金發公安屈指彈她額頭,“不用入戲太深,那不是我和你的故事。”
“你說的沒錯。”淺早由衣思考然後贊同,“畢竟人家和和美美地過了平安夜。”
她:我倆根本比不上哇!
女孩子還沉浸在電影劇情中,低着頭嘀嘀咕咕,全靠安室透牽着她的手走。
不會一樣的,他在心裏說。
如果換成他,絕對不會讓喜歡的女孩子在一切塵埃落定後才後知後覺地看清自己的感情。
“我給貝爾摩德發了影評。”淺早由衣單手打字,“她問我是在家看的母帶版嗎,我說是和你一起來電影院看的。她讓我問問你的觀後感。”
安室透:“不夠寫實,對真實的卧底一無所知,建議下次換個題材。”
淺早由衣:“喂!”
“要求那麽多,不如自己投資量身定做一部好了。”她吐槽,“采訪一下這位資深卧底,你想要怎樣的電影結局?”
“我記得你是非劇透黨。”安室透幫她拉開副駕駛座車門。
“我想要的結局,等你親眼看到就知道了。”
淺早由衣悟了:每個情報主義者都會染上謎語人的毛病,波本也不能免俗。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貝爾摩德搖晃手指,“男人也是同樣的道理。”
淺早由衣一共只認識兩個金發美人,兩個都是謎語人,誰看了不說一聲她命苦。
“電影很好看,除了結局代入感太強令我感覺手腕哇涼哇涼仿佛被無形的銀色金屬環桎梏住之外都很棒。”
淺早由衣先誇誇一通,然後忍不住問出她心中的疑問,“琴酒看過了嗎?”
貝爾摩德忍笑搖了搖頭。
“但電影同時在華盛頓和東京首映。”她補充,“FBI肯定看了。”
被哈雷撞飛的男主角,某赤井姓男子你代入了麽?
據淺早由衣所知,雪莉和貝爾摩德關系如此不好,她都單獨把這段cut下載到實驗室電腦裏,有事沒事拿出來看一遍。
“你說和波本一起去電影院看電影。”貝爾摩德饒有興趣地問,“他約的你嗎?”
淺早由衣點點頭:“我本來想找個不加班的時間在家看,沒想到他會突然約我看電影。”
“還挺有手段的。”貝爾摩德點評。
淺早由衣沒聽懂:“什麽有手段?”
神秘主義做派的金發女人笑而不語。
薄荷酒,以純黑汁液澆灌出的生長在黑暗中的花朵。
她能将脅迫視為調情,也能将糾纏視為交易,凡是在黑暗中的交鋒都是薄荷酒熟悉的領域。
反之,普通的平常的陽光下的邀約,才是她的陌生領域。
一個只有走私交易和刺殺議員時才會走進游樂園的人,她不知道,不抱有任何目的且只有兩個人的行程才叫約會。
願意浪費時間去做這件無意義之事的,便是被荷爾蒙操控的、處于戀愛中的小情侶了。
她可愛的甜心,收到約會的邀請時腦海中是否一閃而過“以我們的關系,做這種事有意義麽?”的念頭,又是否将之無視,歡歡喜喜地答應下來了呢?
貝爾摩德目光無意間掃過月歷,她想到電影中的劇情,故意開口:“我會在東京一直留到一月哦。”
“好耶。”女孩子歡呼,“只要不加班我都來找你玩。”
“正好。”貝爾摩德慢悠悠地說,“我們很久沒有一起過聖誕節了,你平安夜有空嗎?”
黑發少女臉上閃過一絲空白。
見色忘友的心虛支配了她,她眼神亂飄:“呃,那天,對了,那天警視廳加班!”
“抱歉抱歉。”淺早由衣雙手合十,“職場離不開我這般優秀的人才,我的一切都奉獻給了工作!”
貝爾摩德長長地噢了一聲:“這樣啊,太遺憾了。今年組織平安夜也有團建活動,波本會出席嗎?”
淺早由衣下意識接話:“他不來,我幫他請了假。”
貝爾摩德:“好的,我了解了,你們兩個都‘非常忙碌’‘非常熱愛工作’,無法在平安夜抽出半秒的時間。”
她咬的重音明顯到伏特加都能聽出不對。
淺早由衣一邊汗流浃背一邊啄木鳥點頭:“沒錯沒錯。”
“那就祝你們度過一個比電影中更美好的平安夜了。”貝爾摩德親昵地貼了貼女孩子的臉頰。
“我的甜心,希望你能得到平安和幸福。”
就憑這句話,淺早由衣要追随漂亮姐姐一輩子。
她告別貝爾摩德離開,美豔的女明星獨自坐在沙發上,側臉盯着窗外漸黑的街道。
窗外聖誕節臨近的街道亮起星星點點的彩燈,淺早由衣突然意識到,貝爾摩德給她的祝福是“平安和幸福”。
黑衣組織的成員是不該追求這些的。
“就算接了一部扮演警察卧底的電影,也不代表貝爾摩德對組織有異心吧。”淺早由衣喃喃自語。
電影籌備期間發生了什麽事嗎?她只知道似乎和一個銀發殺人魔有關,貝爾摩德因為什麽人而改變了麽?
人會在不經意間遇見改變自己一生的人,淺早由衣能感同身受。
被她放在心裏的人只有那些,每一個人的分量都沉甸甸的,如果貝爾摩德改變了立場……
淺早由衣甩了甩腦袋,甩掉浮想聯翩的思緒。
不要自己吓自己!她心中紅與黑依然倒向黑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給另外一邊加碼的。
淺早由衣坐在警視廳工作位上,旁邊的日歷顯示出今天的日期:12月24日。
今年的平安夜搜查一課特別特別忙,目暮警官沒辦法只好把淺早由衣留下來加班,她至少要晚上八點才能回家。
“沒關系。”安室透在電話裏說,淺早由衣幾乎能聽見他口中呼出的白霧聲,“我也臨時有事,但晚上肯定能趕回來。”
實在忙碌就算了,淺早由衣想這麽說,公安忙起來有多地獄她是知道的,平安夜也不是非過不可。
“我等你。”淺早由衣最終說出口的卻是,“只要沒過零點就不算失約。”
“不會的。”他說。
挂斷電話,淺早由衣繼續投入警視廳的工作。
她沒能在八點下班,一直忙到十點才筋疲力盡地往家趕。
站在公寓樓下,淺早由衣仰頭看向屬于她的那扇窗。
客廳的燈沒有被打開……果然還沒回來。
淺早由衣有點洩氣,她無精打采地按下電梯,慢吞吞挪到家門口,指紋解鎖開門。
星星在她眼中點亮。
昏暗的客廳如墜星空,星星燈帶纏繞在彩旗上,客廳角落有一顆兩米高的聖誕樹,松針上挂滿鈴铛和槲寄生。
地毯被換成姜餅人的形狀,毛絨絨的,讓人想赤腳在上面跳舞。餐桌上擺着一盤真正的姜餅人餅幹,每一只都用果醬勾勒出圓圓的笑臉。
“搬這棵松樹上樓花了我最多的時間。”
一頂綴着雪白毛球的聖誕帽戴到淺早由衣頭上,安室透松了口氣似地說:“還好趕在你回來之前布置完了。”
幾乎一模一樣……看着客廳裏的聖誕裝飾,淺早由衣腦袋發怔。
和那一年,她親手布置的平安夜裝飾一模一樣。
他竟然記得,在度過了那樣一個充斥着激烈與對立、謊言和背叛的平安夜後,安室透竟然記得淺早由衣親手裝飾的每一處。
她一個人布置了很久。
他也一個人布置很久。
“我不會因為這種事哭的。”
淺早由衣下意識後退了半步,擺出防禦的姿态:“如果是想看我的眼淚,不如在姜餅人餅幹裏多灑點姜粉。”
“我不想看你的眼淚。”安室透認真地說,“我想看見你的笑容。”
“能吃到平安夜大餐我就會笑得很開心。”淺早由衣的目光黏在聖誕樹上移不開,“這些、這些沒有必要……”
她想起給安室透打電話時他口中呼出的白霧,把松樹搬回家是很累的,淺早由衣當時雇傭了人來幫忙。
陌生人進入公寓,門口的電子鎖會自動給淺早由衣發送提醒,她什麽也沒察覺到,證明屋裏的一切都是安室透獨自完成。
“為什麽要做到這個地步?”她問。
淺早由衣當初興致勃勃裝飾客廳,是因為她非常想過一個正式的聖誕節,其中包含着她對自己的童年補償和滿滿的儀式感。
安室透對平安夜沒有和她一樣的執念,更像是因為答應和淺早由衣一起過節,才表現出期待的模樣。
即使重來一次,兩個人的心态也不該有所改變才對。
未知的變數令人迷茫,淺早由衣不喜歡這種感覺,她決定問出口。
“不明顯嗎?”
安室透牽住淺早由衣的手,将她從門外的寒冬拉進節日氛圍濃郁的溫暖家中。
“拼命地表現自己,”他笑了笑,“當然是想要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