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36
第036章 Chapter36
Chapter36
3月20日, 又是一個星期四。
雷斯垂德想到明天就是每周發薪水的日子,心情開始愉悅。
“你來一下。”
伯德警長不由分說,把文件紙袋扔到桌子上。“這是昨夜的報案,你負責跟進。”
雷斯垂德剛冒出來的好心情, 似氣球被“啪”地戳破。
自從今年一月的爆.炸案後, 伯德警長對他從極不重視進化成把他當成牲口使喚。
似乎先炸白廳後炸劇院想要再炸地鐵的兇手不是喬治·史蒂文, 而是格雷格·雷斯垂德。
“是,長官。”
雷斯垂德接過了卷宗,就聽伯德警長又像死人一樣講話了。
伯德警長面無表情地說:
“抓緊破案。遲了,說不定倫敦哪裏又炸了, 到時候又說我不督促手下辦事。”
“我會努力的,長官。”
雷斯垂德就像沒聽出伯德的陰陽怪氣, 隐約猜到頂頭上司為什麽不給他好臉色。
爆.炸案後,據傳局長哈蒙也許會提前退休。
有人指責哈蒙領導無方, 當劇院炸響炸.彈,竟然只有一個普通警員到場問詢情況。
蘇格蘭場是為維護倫敦治安成立, 可完全不重視發生的爆.炸事件。幸虧最後地鐵沒炸,要是炸了, 哈蒙的好日子會立刻到頭。
那種情況下,局長哈蒙會欣賞唯一一個去現場調查的小警察嗎?
抱緊局長大腿的伯德警長, 會感謝手下雷斯垂德為及時制止地鐵被炸出一份力嗎?
如果答案是「會」,蘇格蘭場就不會被人們诟病毫無作為。
有句話叫做槍打出頭鳥, 更有一句話叫做排除異己。
哈蒙局長從頭到尾沒召見雷斯垂德, 伯德警長開始不給這位積極查案的手下有喘氣休息的機會。
除了每周一天的法定休假, 想要折騰一個小警察, 讓他一直處于忙碌狀态并不難。你喜歡抓出兇手,那就成全你, 讓你上班上不停。
雷斯垂德很清楚這是變相打壓,卻沒有向上司妥協。
或許因為年輕,他有一股幹勁,現在多接觸不同案件就當積累經驗。
雷斯垂德照例詢問:“我一個人去查嗎?還有別的幫手嗎?”
“倫敦那麽大,案件那麽多,別人各有任務。”
伯德警長不耐煩地揮手,“要幫手,你自己想辦法。”
雷斯垂德想着辦公室裏一部分無所事事的同事。
偌大的蘇格蘭場是有不少活要幹。
伯德警長管轄下也有一批辛苦幹活的警員。而與伯德的關系越差,幹的活越多。
“好,我去調查了。”
雷斯垂德最終沒有犟着要求讓哪位警長親信與他協同辦案。
那是能惡心伯德,但也惡心自己。與那種人一起不叫搭檔,叫做被拖後腿。
上午十點,他根據卷宗地址找到「藍色水族館」,意外地看到熟人莫倫。“上午好,海勒小姐,沒想到您也在?”
“上午好。”
莫倫先是有點詫異,她尚未登門,雷斯垂德巧合地成了負責此案的警員。
轉念一想,立刻明白。年輕警員恐怕因為堅持理想,陷入了蘇格蘭場的人事內鬥。
莫倫多瞧了雷斯垂德幾眼,他的精神狀态不錯。比起第一次見面他的鹹魚狀态,如今反而越挫越勇。
“有段時間不見,您看起來更加精神奕奕。”
雷斯垂德:“借您吉言。入職将滿一年,我越來越适應蘇格蘭場的工作節奏。”
莫倫不多閑聊,既然來的是熟人,也省去了交涉步驟。
她簡單介紹報案人博格、研究員戴維,以及說了案情的最新進展。
“嘔吐人頭的那條鼠鯊,在一個半小時前死亡。”
莫倫也是剛到水族館不久,早上接到戴維的傳信。今天他上班後,發現鼠鯊的狀況越來越差。
戴維還沒來得及調配合适的催吐劑,鼠鯊又多次嘔吐,伴有血跡。最終,它流血不止死亡。
戴維:“我認同昨夜海勒小姐的猜測,人頭是被裝在某個容器內,連帶着容器被鼠鯊吞下。
能在一定時間內防止強酸腐蝕人頭的容器,可能是玻璃,也可能是某種合金。容器破裂,尖銳物體從內部刺傷了鼠鯊的重要髒器。”
博格對雷斯垂德說:“您來得正好,我們準備解剖鼠鯊的屍體,弄清楚它究竟遭遇了什麽。”
雷斯垂德一邊走向解剖室,一邊問:“對于人頭的身份,有沒有具體推測?”
博格已經去詢問了捕撈鼠鯊的漁民。
“「豐收捕撈隊」在泰晤士南岸有定點倉庫,每周船隊都會出海。前天返航倫敦,是在英格蘭東南部樸次茅斯的近海撈到鼠鯊。”
這個位置不是漁民們售賣時說的大西洋,而是在英吉利海峽。比起大西洋,它距離倫敦近得多。
一個小時前,博格去找「豐收捕撈隊」。
那些漁民起初不承認撈上病鯊,吹噓是技術高超才能不用刀槍就能抓到鯊魚。
當博格強調鯊魚吐人頭,要是捕撈隊不說實話,懷疑漁民利用鯊魚分屍時,那群人才終于講出現場情況。
“3月18日,中午十二點左右,鼠鯊在樸次茅斯近海撞擊漁船。漁民知道沒外傷的鯊魚能賣出更好的價錢,就先用漁網捕撈。
比預期中順利,不到二十分鐘就成功捕獲鯊魚。把鯊魚存放到船上臨時魚缸,下午三點在泰晤士碼頭賣給水族館。”
“水族館與泰晤士河的那些捕撈隊一直保持聯絡,以前也收購過不少海洋動植物。”
博格說到關鍵點,“其實在賣出鼠鯊前,鯊魚在「豐收捕撈隊」的漁船上發生過嘔吐。嘔吐物是沒有消化的魚蝦屍體,但漁民們隐瞞了這點。”
一條病鯊無法賣出高價。
寧可虛報捕撈點,改成距離倫敦較遠的大西洋。借口鯊魚在船上待了兩三個小時,魚體機能不适所以才略顯反應遲緩。
雷斯垂德記下關鍵地點「樸次茅斯」。
戴維卻說:“捕撈點不能說明什麽,它與抛屍點可能相去甚遠,因為鼠鯊的速度能達到六十多千米/小時。
這條鼠鯊可能是在樸次茅斯近海吃掉人頭,然後一直那片海域待着。它也可能是在大西洋吞噬異物,游到了英吉利海峽發病。”
雷斯垂德記錄的動作一頓,問:“它總不能是從紐約游來的嗎?”
戴維想了想:“不好說。鼠鯊主要分布北大西洋,也有随着氣溫變化遷徙的習性。說不定這條是從美國游到了英國。”
雷斯垂德:……
他看向莫倫,希望能聽到一些振奮人心的消息,而不是難以鎖定第一案發現場。
莫倫:“鼠鯊是會從大西洋的西側游到東側,但砍頭地點不至于遠在美國。從紐約到倫敦,即便鼠鯊一直保持最高的游速,也要游四五天。昨天發現人頭一號時,他只有輕微腐爛。”
雷斯垂德看過卷宗,裏面寫了輕微腐爛。
博格:“昨夜我去蘇格蘭場時,其實和接警警員都說了。海水可能減緩屍體腐爛速度,當時初步估計人頭被砍了一天左右,即砍頭發生在3月17日。”
莫倫指出,“以捕撈點為中心,死亡時間乘以鼠鯊游速為半徑,可以畫出一個大致死亡區域。
另外,再要考慮近幾天氣候變化對洋流的影響,以及鼠鯊身體狀況對游速的影響,再縮小或放大劃分搜查範圍。”
雷斯垂德皺眉,“聽起來,搜查範圍依舊很大。”
“是的。這個區域可以是海上某艘經過的船只,也不排除歐陸的其他國家。”
莫倫指了指解剖臺,“所以才要剖開鯊魚,希望找更多的線索。”
“我沒有多餘的白大褂。”
戴維說着套上他的工作服,“三位還是先站在門口等待,免得濺你們一身血。”
這就取來整套工具,開始對鼠鯊的解剖。
開膛,流出了不少血。
很快找到致命元兇,在鯊魚的胃裏發現一個被打開的變形的空心金屬球,它有一處尖角紮入鯊魚心髒。
空心球以兩個半球組成。
一端是焊死的金屬接頭,把半球連接起來;另一端是一個活扣開關。
球說大不大,剛好裝下人頭一號。
“這是一種氛圍感裝飾品。”
戴維說,“聖誕節把彩色糖果裝在空心球裏,挂在屋頂。用力一拉,球被打開,糖果掉落。瞧這工藝挺粗糙的。”
把變形金屬球浸泡在洗手池裏,洗去了它表面的血跡與胃液。
這下能看清空心球的球壁被碾壓形變,有的部分被壓得很薄,像是變成一塊尖角刀片。
這個鋒利尖角紮穿了鼠鯊心髒。
戴維推測鼠鯊被害的過程。
“它先吞下閉合狀态的金屬球。金屬球的開關在鯊魚胃裏松動後打開,人頭掉了出來。
金屬球被打開後,它的橫截面變大,讓鯊魚覺得胃被不明物體撐到不适。
它嘗試嘔吐,但越想要吐出金屬球,反而越讓球被擠壓變形。最後,其中一個形變的金屬尖角刺傷鯊魚心髒,導致它死亡。”
剖開鯊魚的胃,也能看到其他新鮮的紮傷痕跡。
打一個不恰當的比如,形變的打開狀金屬球就像金屬豪豬。
鯊魚越是掙紮,越是讓“金屬豪豬”在胃內翻騰。只要一次運氣不順,鯊魚的心髒就會被紮穿。
莫倫換上粗麻手套,拿起形變的金屬球,問:“能借我一把尖嘴鉗嗎?”
“當然,您随意。”
戴維指了指工具箱,他把鯊魚胃裏未消化的剩餘殘渣取出來。
莫倫用鉗子掰開被壓扁的金屬部分,試圖将金屬球複原成最初的球形。
她頭也不擡地說:“博格先生,請帶雷斯垂德探員去瞧一瞧被打撈上來的頭顱與人骨。您再順手把人頭一號解剖了吧,也是節省時間,不必讓蘇格蘭場另找法醫。”
博格面色一僵。
雖然他讀的是醫學系,但畢業後一直從事行政管理工作,五年不碰手術刀。
“好的。”
博格硬着頭皮答應下來。幸好只是解剖二分之一人頭,而不是整具身體。
他看向雷斯垂德,“這邊走,人頭一號放在地下冷庫。”
莫倫繼續專心複原金屬球。
這個空心球正如戴維說的做工粗糙,比如兩個半球的連接部位,連毛刺也沒有打磨光滑。
又發現在開關扣子上纏着一根5厘米長的細線。
莫倫拿起放大鏡觀察細看,這是麻繩留下的勾絲。
人頭一號,缺失的左半臉像是遭遇大力捶打,被壓扁後不見了。他的右半腦被切下裝入金屬球,再扔向大海。
以這種方式處理人頭,兇手大概率不願意人頭被發現,而要隐藏被害者的身份。
這根細線勾絲說明金屬球上曾經綁着麻繩,另一端系着重物,應是兇手有意想要讓人頭沉入海底。
千算萬算,意外出現。
麻繩在海中斷裂,金屬球被異食癖鯊魚吞噬。
兜兜轉轉,被害人的腦袋又重新被帶回了人類世界。
莫倫昨夜沒有剖開人頭一號,卻已仔細觀察了斷頸位置。
那刀切在頸4與頸5之間,而頸部其餘位置沒有刀傷。
分屍者只用一次就找準關節,手起刀落地斷頭。說明他熟悉人體,或是有醫學背景,或是有豐富經驗。
這樣的兇手會是什麽人呢?
莫倫一邊想一邊把金屬球大致複原了。
在球上找到一個特殊點。
在一個半球的內側,發現約指甲蓋大小的烙印「Napoléon I」。
拿破侖一世?
莫倫疑惑,拿破侖死了五十二年,把他的稱謂印在球壁內是做什麽?
這只空心球做工粗糙,居然還會特意烙印标記?是不是說明它是私人手作,不對外售賣。
那一邊,戴維把鼠鯊的胃掏空。
除了未消化的海産品,還發現了漁網殘渣、一只網球與煤炭塊。
戴維對他的鼠鯊異食癖猜測進行補充:
“我覺得這條鯊魚是喜歡吞噬類球狀物,所以才會吃網球、沒了下巴的骷髅頭、金屬球等物品。也不知道它是怎麽養成這種習慣?是不是被人為幹預過?”
莫倫:“在屍體上找到飼養痕跡了?”
“完全沒有。”
戴維查得很仔細,從沒放過一道牙縫。
“雖然現在沒有專業儀器做檢測,但以我接觸野生與水族館鯊魚的經驗,可以推定這條鼠鯊99%是野生的。假設它曾被人工飼養,至少是三五年前的事,才會在軀體上找不到遺留的痕跡。”
莫倫聽出來了,“身體上的殘留痕跡消失了,可你認為球狀物異食癖卻成了鼠鯊的長期記憶。”
戴維嘆息:“我怎麽認為都沒用,沒有實驗數據就是空談。鯊魚是不是有長期記憶能力?會不會也有思維?這些都是未解之謎。它不會說人話,更多的論證只能交給時間。”
沒多感嘆,瞧了一眼時鐘已經是“11:14”。
剖魚剖了一個多小時,不知道人頭一號的解剖情況怎麽樣了。
戴維不是只懂實驗數據,多少會一點人情世故。
剛才沒直接說博格五年不碰手術刀,讓他解剖半顆人頭,怕也要費一番力氣。
“我們要不要下去瞧瞧?”
戴維問:“博格說不定需要幫手?”
莫倫微笑。
假如解剖半個人頭還要幫手,她該慶幸博格不是她的學生,否則是堅決不認。
不等兩人下樓,博格與雷斯垂德一起回來。
他手上的托盤裏放着被解剖的人頭一號,腦組織被取出,顱骨也已被煮過。
博格:“解剖結果基本與昨夜的觀察吻合。死者雖然缺了半邊臉,腦組織接觸過鯊魚胃液與海水受到了一定污染,但還能找到死者生前頭部遭受重擊留下的血塊。”
這與1號似被大力士掄起巨錘砸左臉的傷口痕跡吻合。
博格把頭骨用水煮了,觀察頭骨骨縫閉合情況,推測死者的年齡。
“還算幸運,即便缺了一半的腦袋,仍能看到完整的人字縫。它已經完全閉合,說明死者的年齡接近四十歲,這與對他面部的觀察結果一致。只是……”
博格無法确定一個奇怪的地方。
“所剩不多的左側顱骨內側,有零星凹點,像是被什麽侵蝕後留下的斑點。”
莫倫拿起顱骨看向所謂“斑點”。
垂眸兩秒,擡眼問:“你沒聽過中耳感染嚴重到蔓延顱內嗎?這就是感染留下的痕跡。”
“啊?”
博格很快收斂茫然表情,想反問莫倫怎麽敢确定,但又顧忌對方的贊助商身份不敢問。
莫倫微笑:“當然,你是醫學院畢業的,我只是業餘讀書愛好者。下午,你可以去查查相關文獻。
據悉,這種中耳感染的初期會讓患者耳朵散發臭味分泌物。不及時治療會失去聽覺,而且感染部位的骨頭發生開裂。”①
博格把懷疑都咽了下去,莫倫說得這樣具體,估計真能查到相關文獻。
這會也反應過來,“死者的右耳沒有感染,左半腦不見了。應該* 是左耳嚴重感染,導致左半臉的骨骼也變得脆弱,容易被兇手砸扁。”
雷斯垂德補充:“說不定是故意砸的。死者左耳有病,也算是一個人物特征。毀掉他的左半腦,讓死者身份更難被調查。”
“确實有這種毀屍滅跡的動機。”
莫倫将金屬球發現說了出來,“金屬壁內側有「拿破侖一世」稱謂的烙印圖案。”
“啊?拿破侖?”
這下輪到雷斯垂德糊塗了。
拿破侖死了五十多年。三年前,普法戰争中法國失敗,法蘭西第二帝國也滅亡。
拿破侖的侄子拿破侖三世投降被廢,後來流亡到英格蘭,今年一月他也病逝了。
雷斯垂德:“難道說兇手是拿破侖黨人?想要推翻法蘭西第三共和國?這與金屬球、死者有什麽關系嗎?”
莫倫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遞出昨晚畫的人頭一號肖像模拟圖。
“1號只剩半張臉,左半臉是我猜測着補上的。圖與死者的真實面容肯定有出入。您先去失蹤人口登記冊裏找一找吧。”
雷斯垂德看到一張長相普通的中年男人面孔。
很陌生,他從來沒有見過,是要大海撈針了。
博格又想到一條,“從現存的牙齒狀況來看,1號沒有蛀牙也沒有補牙痕跡,應該沒有去看過牙醫。”
雷斯垂德知道不用去查牙醫記錄了。他問:“人頭2號和兩塊骨盆骨頭,能幫忙縮小查找範圍嗎?”
博格:“2號死了至少有三十年,疑似是标本。或許您能去查查哪一艘船在運送标本時途中丢了貨?”
雷斯垂德盯着1號人頭。
這案子不好辦,以現有的線索尚且無法确定死者在英國久居,尋人範圍大到擴散至周邊國家或海域。
莫倫:“探員先生,這種時候您更需要祈禱好運降臨,能夠遇上一些意料之外的線索。”
*
*
回到倫敦的第二天,麥考夫繼續上班。
沒直接去檔案館,而先去白廳政府辦公樓,向阿諾德爵士遞交此行中歐的述職報告。
“福爾摩斯先生,你做得不錯。”
阿諾德微笑着說:“感謝克萊的推薦。在他退休前,還為大英的穩定運作盡力發掘了像您這樣的人才。”
“承蒙誇獎,能為您與克萊長官效力是我的榮幸。”
麥考夫說得謙虛,事實上自己做的事與前長官克萊沒有一便士的關系。
誰讓他萌生掌控大英情報網的動力,是人皮書。
今天也在默念「感謝人皮書不讓我提前退休,作為回報,我早晚把它變成灰燼。」
阿諾德爵士微微颔首,沒有當場翻閱報告,說起另一件事。
“以你的優異本領,将來去財政部轉一圈也不錯。你對多姆尼克·理查德有印象嗎?”
麥考夫腦中浮現一個長相平平的中年男人,今年應是39歲。
“我與理查德先生沒有往來,僅知曉他是前財政部職員。兩年前離職,聽說去了美國。”
“是的。”
阿諾德這樣說:“理查德因為身體原因,希望去大洋彼岸找到合适的草藥師治療。與我偶有聯絡,聊一些華盛頓、紐約趣聞。”
麥考夫自動轉譯:理查德的離職應該是表象。
人有病是真的,但看病是借口,應是去美國搜集某方面的情報。
阿諾德繼續:“兩個月前,他發來電報,說左耳的病越來越嚴重,還是想回倫敦再找靠譜的醫生。我表示歡迎他回家。一個月前,他的妻子帶着一雙兒女先抵達了倫敦。”
麥考夫秒懂。
沒有一起回來,多半是當時理查德又盯上了什麽危險或可疑事件。
阿諾德爵士:“最後一次聯絡,他在3月1日發來電報,說是将在3月18日與我喝下午茶,但他沒有來。
今天距離約定日期過了兩天,理查德仍舊沒傳來半個字的口信。我托人問過理查德夫人,家裏也沒收到消息,不了解理查德具體乘坐哪艘客船回國。”
麥考夫毫不意外,假設理查德攜帶秘密情報,他可能特意喬裝遮掩。
阿諾德爵士:“你去中歐跑一趟,辛苦了。檔案館不忙,一周去一次也就夠了。四月社交季即将開始,你不如去舞會或沙龍放松休閑,聽聽新鮮事。”
麥考夫完全沒聽出這是讓他休假,而是要他去找出理查德失蹤的原因。
“我不常參加舞會。不知您有沒有推薦?哪些場次更有趣?”
阿諾德爵士微笑,“五十多年前,我還是孩子的時候,拿破侖去世了。令人遺憾,我沒有親眼見過那位攪動歐洲風雲的男人。
今年一月,拿破侖的侄子路易·波拿巴在英國病逝,這次我見到了。如今的法蘭西不再是波拿巴家族的帝國,但說不定有人迷戀舊日榮光?舞會上,難免閑談這類雜事。”
麥考夫明白了。
理查德從美國回來前,查到一些與「拿破侖」相關的事情,他沒來得及彙報就失蹤了。
麥考夫:“謝謝您的推薦,我會如期前往。”
阿諾德爵士最後半是嘆息半是期盼地說:
“但願理查德能及時趕回吧。如果你見到他,讓他來一起參加舞會。”
麥考夫清楚這句話被實現的可能性極低。理查德怕是兇多吉少,已經發生不測。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現在的任務就是找到消失在茫茫人海的理查德。
目前線索太少,連對方是否回到倫敦也是未知數,能去哪裏找呢?
第一站,麥考夫去了雷斯垂德家。
他清楚概率非常低,低到堪比終有一天他養活了金魚,但仍要去例行詢問蘇格蘭場有沒有在近期接觸過無名屍體案件?
小巷幽暗,雨夜黑傘,靜默無聲。
雷斯垂德第二次被麥考夫堵在家邊巷口。
他還是被吓了一跳,仍舊不免汗毛倒豎。福爾摩斯先生就不能在陽光明媚的時候,正大光明地找他嗎?
雷斯垂德平複呼吸,問:“您有事?”
“我來關心一下倫敦治安,向您打聽一個人。”
麥考夫描述了理查德的外貌,問:“最近,您聽過這樣的男人出沒嗎?”
不等雷斯垂德說話,他已有了答案。
“您知道他。”
麥考夫說得肯定,是看清警員先生的面色變化——雷斯垂德很詫異,像被天上掉落的餡餅砸到了腦袋。
雷斯垂德知道自己的表情管理不到位,也就直接拿出肖像模拟圖。“您問的男人,是他嗎?”
麥考夫看着95%相似的肖像圖,點了點頭。
雷斯垂德忽然悟了。
當莫倫與麥考夫同時出現在一起案件裏,這案子一定會古怪起來!
瞧!他之前的直覺果然正确,這兩人之間存在某些不可言說的詭異化學反應。
雷斯垂德:今天,自己又向倫敦知名大探長前進一步。
麥考夫眨眼,這是怎麽了?
好端端的警探,怎麽情緒突然不正常了?蘇格蘭場不會又瘋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