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懲罰 不就是一個裴聿澤嘛,她不要了!……
第26章 懲罰 不就是一個裴聿澤嘛,她不要了!……
“皇室的公主太不把我們四大世家放在眼裏了!三番兩次的欺辱, 現在更是枉顧性命,把雨瓷害至如此地步!”
事發的第一時間,裴聿澤就封鎖了消息, 外頭的禮樂聲依舊,賓客們依舊鬧着, 賀着,根本不知發生了這件事, 唯有這間廳堂,四大世家的家主和宗親肅正冷凝, 怒火滔天。
柴家主是個脾氣暴躁的, 一拍案桌,眼睛一瞪:“這件事絕不能如此罷了!若是此事我們還忍氣吞聲, 今後皇室還不把我們四家拿捏在手裏!”
金家主不痛不癢地說了句:“這件事羲和公主是太過分了。”他輕笑了一聲, “但到底事關段侄女, 這件事還是要聽聽段二哥的意思。”
柴家主喝道:“對!二哥你說!只要是你的決定, 我們定然是支持的!”
段家主卻為難地握住了手, 眼中微有淚光:“公主是金枝玉葉,可雨瓷,雨瓷也是我大哥唯一的遺孤啊, 我不能薄待了她, 我, 我真是為難......”
金家主聞言冷笑了一聲,心道你薄待的還少嗎?
柴家主鼻子一哼:“金枝玉葉又如何, 做下這等事,就讓聿澤同她和離!也讓皇室瞧清楚,我們四家根本不怵,也不稀罕這皇室婚姻!”
此言一出, 在座的衆人包括宗親都心念一動。
的确,四家本就是互相聯姻,便是旁支宗室,總也不是外人,更何況裴聿澤乃是裴家下任掌權人,本就該在另外三家中選主母,結果半路殺出個羲和公主,大家早已心生不滿。
甚至懷疑起皇上的用意,表面是為寶貝女兒擇婿,難保是打着進一步分列四家,最終吞并四家的主意。
到底都是百年世族,一方霸主,誰也不傻。
頓時,廳堂喧鬧起來,“和離”的聲音也越發此起彼伏。
“聿澤,跟公主和離!”
“對!和離!料想皇上也不好意思為難你!”
“和離,和離!”
宗室子弟們都大聲喝了起來。
卻見坐在堂上的裴聿澤,冷凝着臉,始終一言不發,衆人叫嚣的聲音逐漸低消,直至整個廳堂悄然無聲,再看裴聿澤時,不由都心下一顫,觸及他眼底的冰冷時,開始忌憚。
金家主仗着是裴聿澤的母族關系,率先開口,卻只向裴子俶:“子俶,你是聿澤的長輩二叔,這件事你有何看法。”
裴子俶冷淡道:“事出有因,公主雖傷人有錯,但也該了解前因,等雨瓷醒來問清楚,再說不遲。”
段家主冷哼:“這是覺得我家雨瓷有錯,所以公主罰她是應該的了?”
柴家主道:“子俶做了個幾年內閣大臣,怎麽,心開始向着皇室了?”
裴子俶目光一凜:“柴主慎言!”
柴家主猛彈而起:“哼,既然子俶也覺得公主有錯,不如就找她來問,若是她将前因後果說明清楚,并且知道自己的錯,向雨瓷賠禮認錯,我們也就罷了!否則,就讓聿澤同她和離!”
“不錯,尋常百姓家,妻室不賢善妒,尚且要被休棄,這件事,我們絕不能退讓。”
裴子俶也心知裴家和皇室的婚姻,他們表面恭敬道賀,早已心中不滿,生怕裴家和皇室一條陣線,損害了四家的利益,是以今日,難免他們借題發揮。
但這事的确是郁禾做下了,還有谷葵生做人證,如今便是皇上來了,他們也會逼着皇上表态,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裴子俶凝重地看向裴聿澤,他一直沒有出聲,難不成當真想趁此和公主和離?
若是和離,倒也沒什麽,皇上也不會責難,也能平息衆怒,如此,裴子俶也就放下心,任由他去,結果如何,裴家都能承擔得起。
————
不消多久,郁禾來了。
衆人只以為她此刻犯了錯,見此堂上莊嚴威赫,四大世家鼎足而立,十六歲的小姑娘必然先吓得發抖。
十六歲的小姑娘是當今皇上最疼寵的寶貝女兒,代表了皇上,他們的氣勢将郁禾鎮壓住,就好像将皇上,将皇室鎮壓了一樣,一種優越感油然而生,不免露出一絲高高在上的跋扈,氣定神閑地坐在一字排開的圈椅上,雙手附在扶手,目光深沉。
見郁禾迤逦而來,沉靜的目光掃過堂上衆人,她眼睛紅紅的,方才定然是哭過的,可此時,眼眸清冷一片,不見絲毫情緒波瀾。
衆人心下吃驚,裴聿澤眉心微蹙,心中有些異樣。
青鳥和彩鸾從一旁搬了個椅子放在堂中,與堂前四把交椅對峙。
郁禾穩穩而坐,段金柴三人臉色大變,兩側宗親更是面面相觑。
柴家主怒問:“公主可知錯!”
郁禾輕描淡寫:“不知。”
滿座嘩然。
“羲和公主因妒成恨,傷害無辜,枉顧性命,此時還不知悔改,其心可誅!”
“早就聽聞羲和公主恃寵生驕,如今更是人命如草芥,實難容忍!”
郁禾坐得筆直,雙手交握在腹前,緊緊攥着,強撐着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掌權人,絕不許自己示弱地瞪着眼睛。
“聿澤!”段金柴三人大喝一聲。
郁禾将目光移向一排的最側,裴聿澤正凝視着她,她還是沒有忍住,噎紅了眼睛,看着裴聿澤自圈椅中而起,長身玉立,仰之彌高。
“為何傷人?”裴聿澤眸光深邃。
為何?反正他總是不信她的,說什麽?再将自己的傷疤撕開給他們恥笑嗎?
郁禾垂着眸,睫羽瑟瑟亂抖,半晌倔強地擡頭:“看她不順眼。”
“年少猖狂!”衆人大怒。
裴聿澤瞳孔驟緊,沉下眼,終是冷冽開口:“羲和公主傷害無辜,不知悔改,着送去桂峰庵堂,閉門思過。”
郁禾低首垂眸,嘴角挂了一絲苦澀的笑意。
衆人大驚失色,柴家主更是唬地彈起身來,上前兩步:“聿澤!”
裴聿澤側目轉向他:“羲和公主犯錯,理應懲罰。”
是該懲罰!但他們說好的是“和離”!
但看着裴聿澤冷毅不可侵犯的神色,一時間,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郁禾沒有起身,也沒有反駁,因她怕起身就會支撐不住跌坐,她不願示弱,又怕出聲,就讓所有人都聽出她喉間的哽咽不穩,她不願示弱。
是以她端着架子,擡起右臂,青鳥忙是扶住,她借着青鳥的支撐緩緩而起,她吞咽喉間冒起來的酸澀,誰知這酸澀滾過喉間,猶如一把利剪,剪過咽喉,再穿腸破肚,疼的她窒息,她忙是轉身,微微啓唇,呼出一口氣,才将那團灼燒的酸疼吐出,竟一發不可收拾,她忙是甩開了青鳥的手,疾步離開。
可走到外間,經過毒熱的烈日一烤,又覺撕心裂肺,眼睛一刺,看到了站在院中的谷葵生,他正不遺餘力地恨恨地看着她,頃刻間,她所有的支撐都随之傾塌,幾乎是落荒而逃。
裴聿澤站在她坐過的圈椅旁,心神動蕩,像是也要找個支撐似的,他按住了椅背,漸漸握緊,直到青筋凸起,指關節泛白。
這個結果,所有人都不滿意,卻又不能再說什麽,個個憤恨離去。
最後是裴子俶,他走到裴聿澤身側,見他克制隐忍,眸底有一瞬間的脆弱沉痛,心下震驚,他一直以為這樁婚事裴聿澤是不滿的,無奈的,原來不是。
但事已至此,他唯有輕嘆一聲,拍了他的肩以示安慰,然後離開。
等所有人都走了,谷葵生才走進來,他恨得是郁禾,恨得是自己,但此時他責怪裴聿澤。
“為何不趁此機會和她和離?讓一切回到原地。”
良久,裴聿澤都沒有應答,他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正想讓他去看看段雨瓷。
卻聽到他低沉的聲音:“我不會和離。”
谷葵生錯愕。
半晌,他終于松開了椅背,垂下手臂,只覺得這條手臂已經麻木,手指微屈僵硬着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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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郁禾一直很好奇桂峰庵堂是什麽樣的,這次終于來了,她笑了一聲,嘴角濺出一絲嘲弄。
馬車緩緩駛出了城,往郊外的桂峰山而去,蜿蜒曲折而上,上了山腰,在一座古樸的建築前停了下來。
青鳥彩鸾扶着郁禾下車,門口掃地的女人穿着樸素的衣裙只是擡眼看了她們一眼,并未搭理,低頭繼續掃地。
郁禾三人奇怪,徑直走了進來,誰知這裏的女人見到她們皆是擡頭看了一眼,雖在看到郁禾時微有驚豔的神色,之後卻都是置之不理地擦身而過。
彩鸾氣到了:“這些人懂不懂禮數啊!”
“這裏的人都是犯了錯被關在這的,禮數?那種東西對她們來說是最沒用的了。”
突然一道慵懶的聲音響起,郁禾三人看過去,就見院子旁一間屋子的窗臺上坐着一個少女,少女将郁禾打量一番:“你就是羲和公主?真美。”她由衷贊嘆一聲,又笑了一聲,“可惜啊,表哥不重美色,你再美也沒用,你是插不進表哥和雨瓷之間的,他們之間可是有羁絆的。”
郁禾一愣,冷笑,沒想到,這裏還有他們的忠實擁趸者,想來她就是之前段雨瓷來看過的金家表妹,排行老七。
“喂,你怎麽不理人,大家都是犯錯被送來的,你幹嘛拿架子?”金小七見郁禾不理她,跳下窗跑了過來。
這裏看管庵堂的是個年長冷漠的尼姑,她知道郁禾的身份,卻沒有行禮,只因,到了這裏,再也沒有身份,她領着郁禾去了一間廂房,就要離開。
彩鸾喊住了她:“去倒杯茶來。”
尼姑斜睨了她一眼,冷眼看向郁禾:“在這裏,沒有主子,自食其力。”
彩鸾氣笑了:“真是可笑,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尼姑:“犯了錯的人。”
“你!”
“別白費唇舌了。”金小七悠悠道,“你要去給你家公主燒水啊,順便給我也燒一壺。”
金小七熟絡的在屋裏坐下,挑眉:“公主嫂嫂,你想知道雨瓷和表哥的曾經嗎?我都知道哦,我講給你聽啊?”
郁禾暼她一眼:“你不想做事,想撿現成的,你就該讨好我。”
金小七睜了睜眼:“哇,嫂嫂好霸氣啊,那你知不知道表哥為何會娶你啊?”
郁禾心被刺中了,心密密麻麻得疼,從齒縫間擠出兩個字:“知道。”
原來,所有人都知道。
在庵堂的日子,其實也沒什麽刻苦的,飲食簡單些,對郁禾來說,倒成了新鮮,日常瑣碎的事,也有青鳥彩鸾打理,只是每日都要抄寫佛經,靜心養性,郁禾心情郁結煩亂,根本靜不下心,手一頓,墨汁便毀了大半抄好的佛經。
金小七咬着彩鸾新做出來的山藥糕,抽空問一句:“嫂嫂,你是不是在等表哥啊?”
郁禾握着筆的手一頓,心底期盼的事被猛地一揭,凄涼可悲。
金小七繼續道:“你別等了,表哥若是把你送到這裏來,他就不會來看你的,說起來,你到底犯了錯,他這麽狠心對你?”
犯了什麽錯?她犯了什麽錯?錯就錯在以為裴聿澤是真心想娶她才答應了爹爹的賜婚,錯就錯在她以為他現在真的喜歡她了......
所有的以為,都是她自己的以為,多跌份啊,在她沾沾自喜她終于拿捏住裴聿澤的感情了,在段雨瓷面前得意跋扈,原來,從一開始,他們就心知肚明,裴聿澤娶她,只是為了“大赦天下”,她的志得意滿成了他們的笑話。
多跌份啊,如今把她懸在半空中,生不如死。
她可是驕傲的羲和公主啊,為什麽把自己弄到這步田地啊,怎麽就那麽委曲求全了啊!
她煩躁不堪,意态凄涼,呆呆的,丢了魂似的,任由金小七在一旁喚着:“嫂嫂,嫂嫂。”
漸漸的,她眼前模糊一片,被水漬侵染,一顆,一顆,掉在宣紙上,暈開來,她的魂終于歸位,拼勁全力,恸哭出聲。
吓得金小七手忙腳亂:“你,你怎麽了?”
郁禾伏在案桌哭得渾身顫抖,暼眼看到空了的碟子,更覺凄怆委屈:“你把我的糕點都吃了......”
金小七驀地愣住了,不知為何覺得鼻子酸酸的,仿佛她說的不是“糕點”,卻還是将最後咬了一塊的遞到她跟前:“給你,別哭了,好不好?以後我都跟你五五分。”
郁禾伸手拍開,金小七手裏的糕點就骨碌碌滾在地上,“我不要了!”
她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她胡亂地揩去眼淚,不就是一個裴聿澤嘛,她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