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錐心 裴聿澤,我不要了,你要是喜歡,……
第29章 錐心 裴聿澤,我不要了,你要是喜歡,……
裴聿澤沉默地盯着郁禾, 似乎在找尋什麽,眸底終究閃過一絲晦暗。
“青鳥,去請太醫。”郁禾離開傅廷攸的懷抱, 淡淡的語聲,平靜的沒有一絲起伏。
裴聿澤攏起的手指不由攥緊, 感知不到掌心發熱的灼燒感,望定郁禾, 眼底複雜的不知是痛還是怒,還是失落。
“對了, 你要帶我去哪?”郁禾轉頭看向身側的傅廷攸, 淺笑吟吟。
“郁禾。”裴聿澤沉沉喚了一聲,郁禾看向他, 他卻只是眉心緊蹙, 沒了下文。
衆人摸不着頭腦, 不知他喚這一聲的用意, 郁禾也不想去追問。
郁禾添一句:“驸馬既要留下, 請自便。”
她當真潇灑地轉身,和傅廷攸離開。
那樣器度沉穩,傲然挺立的翩翩公子, 青鳥和彩鸾竟瞧出一分形銷骨立的黯然, 心突然揪起, 可她們是郁禾的人,自然是要跟着郁禾的, 只能匆匆吩咐丫鬟給裴聿澤請太醫。
走出這個花園時,傅廷攸微微側首,眼風瞟過來,唇角勾起, 端着勝利者的姿态。
裴聿澤沒有跟過去,而是去了大理寺,大理寺政務繁忙,耽誤不得,可他傷了右手,連握筆都鑽心得疼,他似混不在意。
穆清堂卻注意到了,蹙起眉心握住他的手腕質問:“怎麽回事?”
嚴璧正耳朵靈敏立即跳了過來,看戲的眼神陡變:“這是燙傷?怎麽這麽嚴重!紅了這麽大一片都起泡了,你沒上藥?”
裴聿澤掣回手:“無妨。”
穆清堂也惱了:“說的什麽胡話!”
嚴璧正更是将他手裏的筆一把抽走:“你傷成這樣還寫什麽卷宗?你沒請大夫?你家公主沒給你請太醫?”
他不說還好,一說,裴聿澤的臉色更沉了,原本挺拔的坐姿略有彎曲,握筆的手似是無力地撐在桌邊,人更深沉了,不顧疼痛地奮筆疾書,臉色也逐漸冷硬。
嚴璧正抽了抽嘴角,把穆清堂拉到一邊小聲道:“他這是有什麽自虐癖好?”
穆清堂不答,倒是身後一直在整理卷宗排版的方主簿握着一卷卷宗插了進來:“一個意氣風發的男人突然變得沉郁,那只有兩個原因。”
嚴璧正:“哪兩個?”
方主簿老神在在:“仕途不得志,”
嚴璧正連忙搖頭:“你看他如日中天啊!”
又聽他道,“為情所困。”
嚴璧正和穆清堂陷入了沉默,一時書房靜了下來,三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莫不是傳聞是真的?公主要和他和離?
幾人看裴聿澤專心致志,像是一門心思撲在政務上,可又看他冰霜負面,周身氣場實在生人勿近,不禁大氣不敢喘一下,直等到下值時分,嚴璧正才壯着膽子走過來。
“走,喝酒去。”
裴聿澤眼也未擡:“沒空。”
嚴璧正啞然:“......你要去哪?”
“回公主府。”
嚴璧正差點栽倒,急忙拉住穆清堂:“我有沒有聽錯?他說‘回’,不是‘去’?他搬去公主府了!”他睜大了眼睛。
穆清堂給了他一個顯而易見的眼神。
方主簿悠哉走過,去放卷宗:“風水輪流轉啊,才三個月。”
嚴璧正難以置信,不能相信:“裴聿澤啊,他可是裴聿澤啊,向來是只有姑娘家仰望追逐着他,有一天,他竟然也會為一個姑娘妥協了?”
方主簿又走了回來,還是悠哉:“這才哪兒到哪,等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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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府,正要喝藥的段雨瓷更是猛地一怔,手裏的藥碗猝然翻身掉落砸在了地上,溫熱的藥汁濺了她一手一地,裴今窈連忙拿手帕着急地給她擦手:“有沒有燙着?要不要緊?”
“你說聿澤哥哥搬去公主府了?”段雨瓷顧不得自己,一把攫住裴今窈的手,又急又快地問。
裴今窈點頭:“......是啊。”
段雨瓷猶如被猛獸猛地一撞,靈魂出竅地呆住了,久久回不過神。
“雨瓷,雨瓷......”裴今窈小聲喚她。
段雨瓷猛地驚醒,聲淚俱下:“他是裴氏嫡長子啊,他怎麽能,怎麽能......”
裴今窈弱弱道:“可他也是驸馬,實在沒有什麽理由阻止他。”
這一句突然點醒了幾乎失去理智的段雨瓷,她速度收拾了情緒,悲傷道:“我只是,只是心疼聿澤哥哥,他是那樣的天之驕子,進了公主府就要守公主府的規矩,一應全都要聽公主的,公主,公主明明知道,她為何還要這樣為難聿澤哥哥......”
幾句話就點燃了裴今窈的怒火:“羲和安的什麽心,路人皆知!分明是記恨哥哥因為你懲罰了她,所以存心報複,讓哥哥難堪,哥哥定然是看在皇室的面子上,不得不周旋,真是憋屈!”
“都是我的錯,我去向公主賠罪,讓她別為難聿澤哥哥......”段雨瓷掙紮着要下床,被裴今窈制止。
“你現在身子還未好全,千萬不能再折騰了,你放心,區區一個羲和公主,哥哥怎會将她放在眼裏,應付得來的。”
段雨瓷哽住了聲息:“你一定要經常去探望他。”
裴今窈點頭,等她一走,段雨瓷的臉色驟沉,她沒有想到,自己做了那麽多,竟然将裴聿澤送進了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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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主府的裴聿澤徑直去了瑞羽殿,那是郁禾的寝殿。
甫一入園,便有丫鬟碎步而來,垂首躬身請安:“參見驸馬。”
見裴聿澤依舊前行,丫鬟急忙道:“驸馬,公主還未回府。”
裴聿澤駐足,轉身看過來,眉心微蹙:“還未回來?”
“是。”丫鬟見裴聿澤眼中浮現一抹寒意,立即低下頭去。
半晌,裴聿澤冷聲道:“你下去吧。”
丫鬟躊躇着,道:“驸馬,瑞羽殿沒有公主的首肯,他人不得入內。”
裴聿澤擰眉:“何時的規矩?”
丫鬟的頭更低了:“今早公主出門前。”
這擺明是專門為裴聿澤而設的“規矩”了。
“你下去吧。”裴聿澤再度啓唇,語聲比之方才更冷了幾分,帶着不容置喙的冷漠。
丫鬟倒是想再阻攔一下,但一擡頭就對上裴聿澤寒浸浸的眼神,吓得她打了個激靈,只能眼睜睜看着裴聿澤穿過正堂,直往寝殿而去。
裴聿澤獨坐寝殿,燙傷的右手擱在扶手上,垂眸凝注,回來時,他已經擦過燙傷膏,細細綿綿的灼熱疼痛讓他瞳孔緊縮,他想到成婚後郁禾也被燙傷過,那時她是不是也是這樣疼。
思及此,他緩緩按住了胸口的位置,最近,他常有這種感覺,蝕人心肺。
自小,他便神思清明,覺得情愛一時不過是一場妄執,執着于情愛,難免英雄氣短,亂了定性。是以,當皇上提出要給他賜婚時,為了救谷葵生,即便對羲和公主再多不滿,他也并沒有多抗拒,反正成婚一事勢在必行,娶誰都一樣,做不到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也無妨,若是羲和公主太過驕縱難忍,走到不得已的地步,他自然不會委屈自己,和離他也曾經考慮過。
可,事實難料,并非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自認定性十足,也才知“坐懷不亂”不過是“因人而異”。
他也決計沒有想到,當郁禾提出和離時,那個“好”字,才出口已是後悔莫及,他也沒有想到,如今,會坐在郁禾的寝殿等她,一等,就是暮色沉沉。
期間有丫鬟進來奉茶,有一隊丫鬟進來掌燈,皆是來去匆匆,誰也不願也不敢在殿內逗留,就連埋首進來問裴聿澤要不要傳膳的丫鬟,也是強撐着鎮定,一得到裴聿澤拒絕的答案,人立刻就走出來房間。
她們之所以如此,只因裴聿澤的臉色已經從原本的平靜逐漸變得陰沉,在燭火的照明下,晦暗不明。
眼看着一個朗朗昭昭的男子沉下臉來,直要将周遭都凍結成冰,實在是一件很恐懼的事,讓人退避三舍。
這一切的源頭,便是她們的公主,還未歸家。
裴聿澤幾乎沖動,他從來都是運籌帷幄,從未有過的沖動,要去把郁禾揪回來,當衆與小閣老發生沖突,賠上裴家的聲譽。
尋思再三,他忍住了。可才過了一刻鐘,他複又站起,疾走而行。
“公主,公主回來了!”園子裏丫鬟們呼之欲出的輕快太過明顯了。
郁禾先是莫名,而後美滋滋想着,真是一群忠心可愛的丫鬟,她才白日不在府中,她們見到她就如此感動,不由心情大好:“将我今日所得盡數賞給她們!”
那群丫鬟本該惦記着要告訴公主,驸馬正在房中,但一見青鳥彩鸾捧過來的一手的珍珠寶石,“忠心”的丫鬟們頓時将提醒抛諸腦後,團團圍了上來,圍着青鳥彩鸾挑選。
彩鸾還不忘得意道:“這可是今日公主射箭得來的戰利品哦!”
“不奇怪,不奇怪,咱們公主本就箭術高超!”
彩鸾故作神秘搖搖手指:“哦,今日公主的箭法淩厲,當真有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氣勢!英姿飒飒!”
有人天真地問:“公主這是着了火嗎?”
這一問,細心的丫鬟頓時僵住了笑臉:“呀!忘了!”
“忘了什麽?”青鳥問。
“驸馬,驸馬還在房裏。”
喧嚣的院子,頓時安靜下來,彩鸾拔步就要沖進去,被青鳥拉住,鎮定朝衆人道:“你們都退下吧,這裏有我和彩鸾伺候着。”
她們自然聽命,一刻不耽誤地退了。
進到屋裏的郁禾正準備喝盞茶潤潤喉,突然一道冰冷的聲音沉沉響起。
“公主心情倒是不錯。”
諷刺的意味太過濃重,郁禾驚詫之餘難免被刺了一下,不高興地皺了下眉,尋聲望去,就見裴聿澤清冷雅正,坐在偏殿中,目及之處,是他烏沉寒霜的眼眸。
郁禾被他的冰冷還是咯噔了一下,昂然道:“你管不着。”
裴聿澤冷凝的臉,眉頭微微聳動,站起身朝她走來,修長而魁偉,氣勢逐漸迫近。
郁禾張皇,卻不許自己怯懦,在她的地盤,她怕什麽,不由停止了背脊,迎上他。
可今晚的裴聿澤太不一樣了,從前縱使他是惱怒的,也總似有一堵無形的冰牆,讓他不近人情,讓人望而生畏,可此時的他,隐着咄咄逼人之态,連那張太過精致俊逸的臉,都帶着侵略性,在他快要走到郁禾跟前時,郁禾幾乎招架不住。
好像,他不再是那個沉穩內斂的守禮君子,而是一個掠奪者。
郁禾張皇撇過臉去,硬着聲音道:“驸馬如此無禮,未得本宮準許,怎可擅自入內,見到本宮為何不行禮。”她先是用強硬的口吻,再準備用“算了”的口吻,讓他退下。
誰知裴聿澤嗓音微涼:“太宗特許,裴氏殊榮,可殿前免跪,君王之下,皆可免禮。”
郁禾皺眉,瞪向他,當年裴氏先祖幫着太宗打天下,幾度生死,立下一等軍功,被賜殊榮,但只有裴氏主君和繼承人才享有此殊榮,偏裴聿澤就是那該死的繼承人!
“呵,多麽高貴的身份啊,驸馬是要在這跟我探讨尊卑嗎?”
裴聿澤堅韌的眼底閃過一絲清淺的慌張,略有妥協沉聲道:“今日你去了哪。”
郁禾笑了一聲:“驸馬怕是忘了,我已提出和離,雖然父皇定下一年之期,但與我并無差別,我準你住在公主府,是給裴氏臉面,裴少卿,你無權幹涉我去了哪。”
她字字腔腔的冷漠,猶如生鏽的刀子割進裴聿澤的心,每拉一下,又疼又澀,他眉頭深鎖,聲音又沉又啞:“成婚一事......”
郁禾卻打斷了他:“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本宮不想再提,也沒有興趣,只不過成親至今,少卿多次與段小姐來往過密,私交甚篤,我都沒有能力幹涉,事實證明只是自取其辱,如今,少卿又何必來管我?同樣自取自辱?”
“我與雨瓷只是......”
“少卿與段小姐怎樣,我不關心,我不知道你到此有何目的,只是,明面你我還是夫妻,維持着表面的臉面,不辱皇室和裴氏,就行了,私下裏,井水不犯河水。”她堅壁清野,聲音裏不帶任何喜怒哀樂和私情,好像裴聿澤只是毫不相幹的人。
裴聿澤原本複雜起伏的情緒,如被澆了一盆冰水,死寂了下來,房中益發的黯然和凄寂,他被怼的啞口無言,甚至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成親的初衷的确不純,婚後也多次因段雨瓷而,冷落了郁禾。
現在每解釋一句,在她看來,更像是狡辯。
“少卿,請回吧。”她娉婷而立,高貴而又驕矜。
裴聿澤眸色晦暗如墨,将手指攏起,死死攥住,掐進滿是燎泡的手掌心,濕潤黏糊的觸感傳來,企圖用手心的痛抵消心底的,只是徒然,他旋即轉身離去,再也不能逗留,以奔逃之勢遠離這個幾乎挫敗他所有高傲,幾乎要乞求的境地。
郁禾所有的堅強在一瞬間潰散,随即而來的天旋地轉,她踉跄着往一旁的憑幾走去,剛挨近,就跌坐而下,她緊緊按着心口,将紅潤的下嘴唇咬出一排牙印,告訴自己,絕不能心軟。
青鳥彩鸾急走而入,蹲在她身側,殷殷關切:“公主......”
郁禾巧然一笑:“沐浴更衣吧,今日鬧了一天,出了好些汗呢,早些歇息,明日還約了宸宸逛鋪子呢。”她邊說着,邊起身向淨室走去:“聽說長安街上開了好幾家新的首飾鋪子呢。”
青鳥彩鸾自小跟在郁禾身邊,此時竟也分不清她是真自在了,還是強顏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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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郁禾竟然沒有睡懶覺,早早起床梳妝,出門時,姝色無雙,與榮宸宸見面後,二人一起進了一家新開的首飾鋪子,鋪子叫步生蓮,聽說是這家做的腳鏈輕盈奪目,算是如今風尚的一種,很受如今京華千金的喜愛。
兩人為了自在,誰也沒有昭示身份,像是一般貴族千金流連在這家兩層樓的商鋪裏。
門庭若市的鋪子,脂粉味十足,一聞沒有一絲廉價,只因這家店價值不菲,也不是普通百姓能承擔的。
一進門倒是看到好幾位相熟的小姐,郁禾拉着榮宸宸往樓上去,夥計見郁禾容色傾城氣質高貴,心知是條大魚,不敢怠慢,殷勤地迎了上去。
才上了口,就聽到一道嬌軟的聲音:“這條怎麽樣呢?”
那聲音簡直酸軟了骨頭,連郁禾都忍不住打顫,偏頭看去,就看到繡了花開富貴的簾子遮着,只能看到簾子下一雙赤足,白皙瑩潤,兩只腳各戴了一條腳鏈。
“不錯。”有男聲回應她。
郁禾“嘶”了一聲,駐足觀望,心道:有些耳熟的聲音,榮宸宸在一旁拉着她的手就要走,她卻執意站定。
“哎呀,不行,不能說兩條都好,就挑一條嘛。”女子繼續撒嬌。
男人像是受不住似的,果然認真道:“左腳吧,左腳更襯你,若是喜歡,都買下來。”男人縱容又寵溺。
郁禾怔住了,臉色驟變,回頭瞪榮宸宸一眼,就要沖進去,結果卻被榮宸宸死拉硬拽拐進隔壁的廂房。
“剛剛那是不是齊晏!”郁禾怒氣洶洶問她。
榮宸宸笑了笑:“或許是吧。”
郁禾怒意閃出一絲錯愕:“你早就知道了?”
榮宸宸坐下兀自倒出兩杯茶,點頭:“嗯。”
郁禾一股氣凝結于心:“當初他求娶你時說會生生世世愛你,絕無二心!”
“算了。”
“不能算!”郁禾轉頭就要去把齊晏揪出來,誰知走得太急,迎面撞上一人,直撞得她轉身,她正在氣頭上,沒好氣地擡眼,剛好與文弱的段雨瓷四目相對。
兩人皆是一愣,裴今窈還在查看段雨瓷有沒有受傷,擡頭就要罵人:“你這人走路......”她也是一愣。
郁禾不願理她們,就要離開,卻被趕來的榮宸宸拉住,她低聲道:“別鬧大了。”
偏生此時段雨瓷也向她行禮:“公主,上回的事,是我的不是,今日在此偶遇,我向公主道歉了。”
郁禾急着去抓齊晏,冷然道:“你又要做什麽态,我沒空跟你周旋。”
“站住!”裴今窈突然拽住郁禾的手腕,“你是什麽态度,公主就能高高在上嗎?公主就能踐踏別人的真心嗎?你傷雨瓷在先,她不但不跟你計較,還跟你道歉,覺得是她造成你和我哥哥失和,你卻如此冷漠無情!”
郁禾回頭,見齊晏的背影已經走出了鋪子,她憤然甩開裴今窈的手,裴今窈被這麽一甩手臂推過段雨瓷,段雨瓷一時沒站穩,被推到在地。
郁禾和榮宸宸一愣,裴今窈急忙去扶她,段雨瓷擡眼已是滿眼淚痕:“公主,我知道你心裏有氣,有什麽氣你朝我來,怎樣我都受着,只希望,你別再跟聿澤哥哥置氣了。”
“即使公主要讓我下跪磕頭,我也願意。”段雨瓷柔弱楚楚,聲淚俱下的示弱,引來了鋪子裏所有的人。
竊竊私語不時傳來。
“早就聽聞羲和公主專橫跋扈,聽說前段時間才把段小姐推下樓,這會又把人家推倒在地,人家好歹也是段家的小姐,她是公主也不能這樣踐踏別人的尊嚴啊!”
“就是!”
有了解內情的小姐在旁冷嘲熱諷:“羲和公主嫉妒段小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這衆目睽睽也敢這般欺人,更不用說私下裏如何了,段小姐好性,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呢。”
郁禾氣極反笑,青鳥見狀厲聲一喝:“大膽!見到公主還不下跪!”
衆人心下一凜,即便心有不甘,不得不屈服于皇家威儀,不認識她的那些小姐們齊齊跪下了:“參見羲和公主。”
認識郁禾的小姐們也齊齊跪下來:“參見羲和公主。”
鋪子裏的掌櫃的夥計更是慌張又高興地跪了:“參見羲和公主。”
郁禾淩駕于二樓,威儀盡顯,她睨了眼冷嘲熱諷的貴族小姐,正是當日浴佛花宴上和段雨瓷裴今窈一個鼻孔出氣的小姐,她好整以暇問青鳥:“冒犯公主,私下非議公主,該當何罪?”
青鳥揚聲道:“有身份者,杖責二十。”
“哦~"郁禾故意拉長了音。
那些小姐怎麽也沒想到,這麽多年對她們的不敬視若無睹的郁禾,今日會較真,一時都慌了神。
“将方才說過的話的小姐都記錄下來,回頭交給律行處的總管。”郁禾淡淡道。
律行處是宮裏專管宮女和臣下女眷的處所。
她們頓時慌了,齊齊磕頭:“請公主恕罪。”
郁禾冷冷瞥她們一眼不再理會,轉頭去看段雨瓷,涼聲道:“段雨瓷,你做這些無非就是為了裴聿澤,今後你別這麽累着了,你聽好了,裴聿澤,我不要了,你要是喜歡,有本事就拿去吧,下次若是再冒犯到我跟前,別怪我以宮規處置。”
她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切切傳入在場所有小姐的耳朵裏,直擊着心底,無不驚怔地擡眼看着郁禾。
她們沒聽錯吧,那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羲和公主只是為了不讓裴少卿受委屈,而搬進裴府一心為裴少卿着想的羲和公主,才成親三個月就說不要裴聿澤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樓下頓時窸窸窣窣起來。
漸漸的,窸窸窣窣的聲音由外層逐漸靜谧,不一會,真個樓下鴉雀無聲。
靜的太過突然和詭異,只有外頭叫賣冷飲的老板渾厚有力的聲音穿透進鋪子裏,郁禾奇怪轉身看去,狠狠一怔。
裴聿澤站在樓下,遺世獨立,鳳目深不可測地擡眼望着她。
外頭冷飲攤子的老板提了一桶冷飲進鋪子:“掌櫃的,您老定的消暑的冷飲,我給您提進來了!”
話音未落,他竟是被鋪子裏的氣氛冰住了,掌櫃的分不清現下什麽情況,心裏只道:您瞧我這店裏還需要冷飲消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