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自會在你身後替你撐腰
第32章 第 32 章 我自會在你身後替你撐腰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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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渡低下頭吃飯。
她有些恍惚, 盛逾這個人,有時候當真會讓人迷惑。
就好像現在,倘若她不曾在門外聽到從洛同盛逾的對話, 面對盛逾的這些表現,她怎麽能不覺得眼前的人是愛慕自己的。
毫無緣由地, 桑渡眼眶有些發緊。
——或許是有緣由的,只是那緣由桑渡不想深究, 難得糊塗。
盛逾口中的溫湯, 已經不在這一處黑市當中了。
兩人往溫湯去的途中,盛逾告訴桑渡, 這黑市所處的地方,也算是一處天外洞。
桑渡想起沈慈昭便是去了天外洞歷練, “可是天外洞不是随時會消失嗎?”
“是,但是黑市中的那棵樹特殊。”盛逾解釋道,“那樹仿佛是這一處天外洞的核心, 它将飄忽不定的天外洞穩定在此處。”
桑渡微微眯眼, 回憶起那棵大樹的模樣——粗壯得看不着邊際的樹幹, 郁郁蔥蔥, 顏色深綠發黑的樹冠。的确不像是一棵普通的樹。
那樣神秘莫測,不知來歷的高樹, 能夠将游離的,不知何時會消失的天外天穩定下來, 倒也不是什麽難相信的事兒。
只是這樣一棵神秘莫測的,能夠将天外洞穩定下來的高樹,從何而來卻是沒人知曉。
“這處黑市,說是市場,已經不那麽準确了。裏面住了許多人, 你也見到了,黑市當中的修士不那麽……”盛逾頓了頓,似是在尋找一個合适的詞去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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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渡看向身邊的人,“不是那麽正派……”桑渡的聲音微微壓低。
這黑市裏面的人,個個都是一身戾氣,旁的不說,就說那個售賣半妖的攤位,圍了那樣多的人,可在外面,這些卻是都不能放到明面上去說的。
“是。”盛逾道,他看向前方,“在外面,有約定俗成的規矩,修士修煉,得走正道,卻也有想走邪道的,這些人一部分自食其果,一部分成功隐藏了自己,還有一部分,卻是在外面再待不下去了,這裏面,就給這樣的人提供了生活喘息的地方。”
桑渡眨了眨眼,“我以為,這樣的地方,若是叫你知曉了,會一舉搗毀了呢。”
走在身前的人忽然回頭看向自己。
盛逾的嘴角仿佛勾了勾,似是在笑,可眨眼的工夫,桑渡再看,面前的人又是同往常一樣,沒什麽表情了,好似方才只是自己的錯覺一般。
“桑桑,這樣的地方有他存在的理由。”盛逾吐出一口氣,他輕輕搖了搖頭,“裏面的許多修士,并非犯下了滔天罪惡,這世上,總要有一處給他們栖身的地方……”
盛逾的聲音頓了頓,他看向桑渡,“只是這兒仍舊是魚龍混雜了些,日後你若想來,定要同我說一聲,我與你一路過來。”
桑渡笑得乖巧,“我一個人,自是不會來這種地方的。”而後她又有些好奇,“那從洛姑娘呢?她怎麽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
盛逾眸光輕閃,他與從洛算是有交情。“她與從前的道侶在這裏相識相知,許是這地方,于從洛而言不是什麽魚龍混雜的危險之處,而是充滿了回憶的地方。”
“從洛姑娘的道侶?”桑渡有些疑惑,心裏咯噔一下,從洛的确是一個人住的,又是住在這種滿是回憶的地方,顯然她的道侶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情。
“七年前出了些事情,死了。”盛逾道,他的語氣平緩,沒什麽旁的情緒,“我能救,卻沒有救。所以從洛一直怨恨我,只是我于她而言又有着救命之恩,所以只能平日說話的時候夾槍帶棒的,今日她說的話,若是你聽了不高興,莫要往心裏去,她是沖着我來的。”
桑渡心頭震顫,她擡眼看着盛逾,腦子裏有些混沌。
什麽叫能救卻沒有救呢?看盛逾同從洛的相處,他們相識顯然不止七年了,盛逾為什麽不出手救從洛的道侶呢?
滿腹的疑問堵在了喉嚨裏,桑渡想要問,卻已經失了時機。
盛逾停下了步子,他看向面前一處山洞,“到了。”
桑渡擡眸去看,有淺白色的霧氣從山洞中飄了出來,那霧氣微微濕潤,卻不顯黏膩,沖着人臉上翻湧過來的時候,帶着靈氣獨有的氣息,讓人心神安定。
盛逾彎腰進了山洞。
山洞崖壁之間,有綠瑩瑩的野草野花探出頭來,顫巍巍的,奮力生長着。
內側,一處溫湯赫然出現。
盛逾彎腰伸手探了探溫湯,他轉頭看向桑渡,“我在外面守着,別擔心,不會有危險的。”
有盛逾在,桑渡倒是不怕有什麽會威脅她性命的。
只是想着與盛逾只隔了一層山壁,她隐約有些不自在,只是轉念又想,盛逾既然風塵仆仆将她帶到這處溫湯來,顯然這溫湯對自己殘損的靈脈一定是有好處的。
倘若……
桑渡呼吸微滞,倘若自己的靈脈當真能夠好些,或許自己自保的手段也能多一些。
她緩緩擡手按在了脖頸處,第一次死亡時,咽喉被割開的感覺仍舊歷歷在目,桑渡她當真是不想再經歷一回了。
*****
“桑桑?”盛逾看着黝黑的山洞,開口道。
裏面并沒有傳來回音,他退了半步,看向另一側,“出來吧,桑桑應該昏過去了。”
窸窸窣窣兩聲,從洛彎着腰,從草叢中鑽了出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盛逾,“你想我替她把脈,直接同她說便是,我看人小姑娘乖巧聽話的樣子,好生說不像是會被拒絕的。”
盛逾沒看從洛,他盯着眼前的山洞,“那溫湯泡着,對她受損的靈脈确有好處。我只是不想讓他知道,她受損的靈脈,或許同魔族有關。”
從洛沒再說話,她盯着盛逾好一會兒,才嗤了一聲,擡腳進了山洞。
只是當她半個人鑽進山洞時,悠悠的,像是風一樣有些捉摸不定的聲音傳到了盛逾的耳朵裏,“盛逾,我雖知道你有毛病,從前卻不怎麽看得出來,現在才發現,你的确是有毛病的。”
“你沒有一顆真心。”
從洛的聲音落在盛逾的耳朵裏,顯得那樣不真切。
盛逾站在山洞外,他看着山洞口略有些出神,悠悠的風,從他身後吹來,竟是讓他難得有些發冷。
冷這種感受,盛逾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好像當年他從沂夢澗孤身一人出來後,所有的這些會掀起心房波瀾的情緒都被他留在了身後。
從洛很快就出來了,她邊低頭收拾着腰間用來存放銀針的包,邊擡腳往外走,等到出了山洞,才擡眼看向盛逾,“我沒從她身體裏面感受到魔氣。”
“只是她靈脈的殘損的确奇怪。”從洛收好了銀針,她擡眼看向盛逾,将自己的發現逐一告知,“桑渡的靈脈感受起來,是被人為摧毀的。”
“但,人為摧毀靈脈,除非一旁有你這樣的人以一身靈力相護,不然必死無疑。”從洛盯着盛逾,一字一頓,“你知道的。”
“按桑渡的年紀算,我不覺得有另一個與你旗鼓相當的人在她身邊相護,那便只有一種可能。”從洛吸了一口氣,“桑渡剛出生沒多久,她的靈脈就被人為摧毀了。”
“只是,她從小在呈萊宗上長大,不該會有此遭遇才是。更何況誰會無緣無故對一個剛出生的嬰孩下此狠手?”
從洛的問題,盛逾回答不上來。
他垂着眼思索片刻後,才擡眸道,“我知曉了,你替她準備一副養身子的藥方,需要的東西像先前那樣,傳信給宗堯便是。”
從洛應了一聲。
她揣着手,看向盛逾,“有時候,我當真不知道你這個須彌宗宗主當得有什麽意思,須彌宗中,那樣多數一數二的藥修,偏偏你一個都不信,非要來找我這個沒有師門的,旁人口中的妖女來替你做這些事。”
盛逾沒答,他只是靜靜地看着從洛。
從洛叫盛逾那平淡好似這天底下沒什麽入了他眼的視線看得心中無名冒火。
她放下手,擡腳往黑市的方向走,聲音中還有幾分憤憤,“盛逾,你備好靈石吧,那只小崽子加你桑姑娘,兩個人的醫藥費可不是個小數目!”
盛逾收回了落在從洛背後的目光,他看向山洞。
他曾經查過呈萊宗上上下下,每一個和桑渡可能有關聯的人,他都仔仔細細地查過。
桑渡身邊,并不存在這樣一個會對她下黑手的人。
呈萊宗上的沈元白,待桑渡是真心實意的好,有沈元白在,大多數人都無法近桑渡的身,更別提将桑渡的靈脈一整個損毀了。
桑渡的母親,桑鏡明。
當年更是聲名與如今的自己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存在。
桑渡出生後一段時間,桑鏡明仍舊在世,沒有人能夠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傷害到桑渡。
而且,桑鏡明與自己不同。
盛逾自知自己是什麽樣的德行,桑鏡明卻是真正的心懷衆生。
當年的沂夢澗之行,她本可以不去的,便是去了,也無須以身殉陣,但桑鏡明仍舊是去了,她也選擇了犧牲自己,徹底将魔族封印于沂夢澗深處。
這樣的一個人,談起她來,無不是尊敬。
又怎麽會有人去害她的孩子呢。
盛逾有些理不清頭緒。
不該存在這樣一個人才對。
可是,他也信任從洛的醫術,既然從洛說桑渡的靈脈是被人為摧毀的,那一定有這樣一個人在桑渡幼時,将她的靈脈摧殘。
會是誰呢?
能夠接近幼年桑渡的,必然是呈萊宗上的人。
盛逾眸光略有些幽深。
或許是該将呈萊宗的那些長老,再一次好好查一遍了。
桑渡醒過來時,還有幾分訝異。
她只記得自己在溫湯裏待着,很是舒服,後來竟是不知不覺間睡着了。
好在這裏十分暖和,饒是桑渡睡了一覺,也不曾感受到寒冷,反倒仍舊感覺暖烘烘的,身心舒暢。
因着睡了一覺,桑渡沒有繼續泡下去,而是爬出溫湯,穿上了衣服。
她的臉頰微微染粉,小步跑出了山洞,開口時,語氣中有一絲懊惱,“我竟是不知不覺間睡着了,盛逾,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盛逾擡眸看向了桑渡。
從山洞中跑出來的人,衣衫穿得整整齊齊,只剩發尖仍有些濕潤。
一雙眸子波光潋滟,擡眸看過來的時候,仿若一汪春池。
盛逾移開了視線。
他深吸一口氣道,“不妨事,本就是讓你來泡溫湯的。”
他擡手遮唇,咳嗽了兩聲,“感受如何?”
桑渡晃了晃手臂,“也不知是不是剛剛泡完,總覺得似乎是多了些力氣。”
盛逾走到了桑渡身前,他擡手扣住了桑渡的手腕。
桑渡臉頰更紅了些,她輕輕掙了掙,可是對上盛逾的那雙眼睛,一時又有些不知道,面前的人究竟是在牽手,還是在替自己把脈。
“你身子弱,要循序漸進。”盛逾低聲道,他的手掌下滑,正扣住桑渡的手,“這溫湯我隔一段時間就帶你過來一趟,其他的時候,就先用溫補的藥方養着。”
桑渡被盛逾帶着往回走。
她一腳深一腳淺地跟在盛逾後面。
盛逾不是什麽多話的人,至少桑渡一直以來是這樣覺得的。
可是,在回黑市的路上,盛逾确實難得一直在說話,他問了桑渡許多事情,多數是些瑣碎的事情,還有很多是桑渡小時候的事情。
問她小時候是跟在誰身邊一同長大的,有沒有受委屈一類的。
桑渡被問得心裏覺得奇怪,“怎麽忽然問起我這些來了?”
“你是我的未來妻子,與你有關的事情,我自然想要知道得多些。”盛逾笑了笑。
桑渡沒答話,只是心中悠悠嘆了一口氣。
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小時候的事情,我不大記得了,只知道是青姨将我一直帶在身邊,手把手地帶大。想來也是沒受什麽委屈的……”桑渡看向盛逾笑了笑,“你別瞧我性子好似綿軟,可在呈萊宗時,卻也是不會叫人欺負了去的。就算打不過,也有沈伯伯青姨撐着腰呢。”
盛逾忽然停下了步子,他轉頭看向桑渡,認真道,“大婚之後,你住在須彌宗上,也不用受旁人的委屈,我自會在你身後替你撐腰,沒有誰是得罪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