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桑姑娘,沈大人同沈夫……

第37章 第 37 章 “桑姑娘,沈大人同沈夫……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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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一段時間, 桑渡仍是因為沈慈昭的話略有幾分提心吊膽。

只是很快,她就忙得再沒有什麽空閑的時間去想什麽三卦皆是死卦的事情了——婚期越發接近,桑渡每天都在準備婚禮的事。

宅子裏, 近幾日住進來一個中年女人。

那女人準備了幾箱子的畫像,要讓桑渡在大婚前, 将需要認識的人,認個全。

也是這時, 桑渡才對須彌宗是個大宗大派, 有了切實之感。

刨開那些弟子,刨開與桑渡同輩的修士, 就算将這些通通不算,能稱得上一句長輩的, 需要桑渡将人以及名字一一對應起來的,便将近百人。

桑渡對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畫像頭疼不已,畫像上的人多數姓盛。

既都姓盛, 那麽本就有幾分關系, 長得自然有幾分相像的地方, 起初桑渡倒還勉強能将人臉同人名一一對應, 可是很快,畫像上的那些圖樣漿糊似的在桑渡的腦子裏亂成了一團。

那個負責指點桑渡的女人見狀, 從那疊畫像下方,抽出了一張, 遞給了桑渡,“桑姑娘,那便先認認同宗主關系最為密切的人吧。”

桑渡擡了擡眼皮,待她看清畫像上的人,卻是一下精神了起來, 她坐直了身子,微微皺眉看着面前的畫像。

畫像上的人,與盛逾有五六分相似。

看起來,他們的年紀也相近,只有那雙眼睛,不太像。

畫像上的男子,雙眸狹長,顯得有幾分精明。

“這位,日後您也該喚一聲兄長。”女人的聲音在桑渡耳邊響起。

桑渡的腰挺得筆直,女人的話,并沒有讓她産生什麽驚訝的情緒,在看到這幅畫像的同時,她心裏便有一個猜測。

畫像上的男人,應當就是盛逾的那位閉關許久的兄長。

“宗主是上一任宗主的小兒子。”

桑渡從女人的口中,得知了不少有關盛逾幼時的事情。

老宗主,盛長寧,少年時便娶妻。

他與妻子柳氏,育有一子,這個孩子,便是畫像上的男人,盛逾同父異母的兄長。

桑渡的視線落在畫像一角。

楷書的字體小方塊一樣擺放着,那是盛逾兄長的名字。

盛啓澤。

桑渡眸光輕閃,她擡眸看向身側的女人,“我聽阿逾提起過兄長。”桑渡的聲音軟和,在提起盛啓澤時,也喚了聲兄長,顯得格外親近。“聽聞兄長在老宗主過世後,便一直閉關不出,到如今,也快十年了……”

女人點了點頭,她看向畫像上的人,低聲解釋道,“只是宗主大婚,大人怎麽也要出關慶賀的。”

畢竟,盛逾大婚,不僅僅是他與桑渡兩個人之間的事兒,更是整個須彌宗的大事兒。

桑渡心中幽幽吞下一口氣,她垂眸看着畫像上的人,過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的确是件大事兒,兄長出關,也在情理之中。”

光是認人,桑渡便認了将近三日。

整個人對着那些散發着墨香的畫卷,感覺自己都叫那墨香腌成了一卷畫。

到最後,靠在椅子上,桑渡眼眸中絲毫光亮都沒有了。

那個教導桑渡的女人不惱,也不催促,只是安安靜靜地候在一旁。

到最後,總算是看着一大半的畫像,無須看名字,也能夠說出那人是誰了。

桑渡靠着椅子,感覺被抽走了大半的心力,她擡眸看向身側的中年女人,聲音也有些發虛,“這些記得便可以了嗎?”

女人點了點頭。

桑渡見狀,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她正要坐直,卻又聽女人道,“桑姑娘記得都是宗門中人,其中有一部分已經成家,其道侶也不全是宗門中人……”

桑渡眸光顫了顫,她擡眸看向身側的人,顫了顫唇,卻沒能發出聲音來。

向來沒什麽表情的女人臉上,多了一絲同情,她張了張口,正要說話,忽聽外頭傳來聲響。

“桑姑娘——”

桑渡從未有一刻,像是現在這般,因為宗堯的出現而高興。

宗堯手裏提着糕點。

是陳夫人新做的,模樣精巧,香氣撲鼻。

他站在院子裏,擡眸看向從屋子裏走出來的人道,“桑姑娘,沈大人同沈夫人,晚些時候就能到靈都了。”

是沈元白和方尋青。

桑渡臉上的笑意變得濃了些,婚期将近,呈萊宗的人也動身前往靈都,其中最先到的,便是沈元白同方尋青。

這還是桑渡第一次離開沈元白同方尋青這樣久的時間,現在聽宗堯說兩位已經快到,面上喜色濃烈,眼尾卻是微微泛紅,幾乎要落下淚來。

宗堯提着糕點走到了桑渡身前,“宗主也傳信回來了,他今晚也會趕回來。”

桑渡眨了眨眼。

盛逾已經出去好幾日了。似是為了處理宗門中的事務,離開前,特意來尋過自己,領着自己去了一趟黑市泡了溫湯。

桑渡從宗堯手中接過了糕點,她擡了擡眉,“怎麽沒見到夜逢?”

盛逾不在須彌宗,夜逢自然就被送到了宅子裏。

夜逢這段時間,新葉抽芽般地長着各自,短短兩月,整個人高了不少,身上的那些淤青傷痕也盡消了,整個人從原先的瘦瘦小小的模樣,也長開了,一張臉俊俏得很。

這宅子裏見過夜逢的小丫鬟,各個是對他喜歡得不得了,平日有什麽孩子喜歡的吃食,也總往這邊送。

這幾日,盛逾不在,夜逢大部分時間都在宅子裏,他依舊是黏桑渡黏得緊,桑渡一有空,人便巴巴地貼了上來,現在,桑渡沒見到夜逢,自然覺得有些奇怪。

“我按宗主的安排給那小子安排了課業。”宗堯解釋道,“宗主不在,他的功課可也不能落下。”

桑渡點了點頭,她擡腳往外走,“同阿昭姐姐說過了嗎?怎麽不見阿昭姐姐回來?”

“派府裏小厮去傳信了,沈姑娘處理好藥堂的事情,應該就回來了。”宗堯看向桑渡,他擡手指了指桑渡手中的糕點,“桑姑娘,您快嘗嘗,陳夫人新做的糕點,我方才在小廚房吃了一個,唇齒留香,味道可好了。”

桑渡往嘴邊遞了一塊糕點,人卻是有幾分焦急地往外走。

“我得去找阿昭姐姐,盛年做起正事來,向來是顧不上旁的事情的,我怕阿昭姐姐被絆着走不了。”一邊說着,桑渡人已經出了院子。

宗堯忙跟了上去,他擡手撓了撓頭,“桑姑娘,我同你一起去。”

桑渡點了點頭,兩人一起出了宅子。

正同上一回,沈慈昭同桑渡說得那樣,如今這天底下,算不上太平。

近日來,靈都多了不少人,多數都是逃難而來的難民。

雖說妖邪作亂已經叫修士鎮壓了,可那些逃難而來的人,卻是被毀了家園。

生活的地方被毀,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去尋一個新的出路。

而一路輾轉到靈都來的人,一部分同陳師傅一家有着同樣的想法,如今不太平,精怪妖獸頻出,既然已經背井離鄉,那便該找個最安全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而這天底下,沒有比第一劍修盛逾所護的靈都,更安全的地方了。

衆人抱着同樣的想法,從各個方向,拖家帶口地趕來了靈都。

只是湧入靈都的難民多了,其中在山精妖怪手中受過傷的人,便也不少。

那些人身上的傷,經過長時間的奔波,變得十分嚴重,可是都城中的普通醫館,拿這些傷卻是沒什麽好的辦法。

盛逾拿了主意,由須彌宗的藥修在靈都暫起一個藥廬。

這藥廬由盛年負責着。

先前藥廬裏的獸丹不夠用,沈慈昭便自告奮勇地幫着盛年找來了不少獸丹。

盛年便也不客氣了起來,沈慈昭也就從一開始的偶爾去幫忙,變成了每天點卯一樣到藥廬去幫忙。

藥廬裏的病人很多。

一點大的地方,擠滿了人。

盛年叫人包圍着,正給一個病人清洗傷口。

“沈姑娘呢?”宗堯看向一旁負責給盛年打下手的小修士,他方才看了一圈,并沒有看到沈慈昭。

“今日宗裏送來了一批幼獸,沈姑娘正在後面處理。”那小修士道,他看向宗堯身側的桑渡,“桑姑娘,我領你去後頭。”

桑渡點了點頭。

這是她第一次來藥廬,也是這樣直觀地感受到,靈都城中的災民是何等處境。

她臉上的喜色淡了兩分,擡腳跟上那小修士的同時,轉頭看向宗堯,“宗堯,我去幫着阿昭姐姐處理那些幼獸,你留在外面,幫着盛年照顧病人。”

宗堯點了點頭,他心裏明白,桑渡這是看到這些災民的模樣,心有不忍了。

小修士領着桑渡去了後院。

沈慈昭正坐在一個籃筐前剝取獸丹。

這些幼獸是已經死了的。

于修士而言,這樣的幼獸獸丹并沒有什麽增補的效用,但是,這樣的獸丹入藥,對那些因妖獸造成的傷口,卻有着很好的效用。

後院裏,并沒有什麽血腥味。

沈慈昭低頭剖取獸丹剖得認真,聽到腳步聲,她只以為是盛年來催她,有幾分沒好氣道,“處理好了我會給你送過去你,你便是一直來催,也……”

“阿昭姐姐。”桑渡打斷了沈慈昭的話。“是我。”

沈慈昭有些詫異地擡頭,她看向桑渡,手裏的動作卻是沒停,“桑桑,你怎麽會過來?這幾日不是正忙的時候嗎?”

桑渡在沈慈昭身邊坐好,“沈伯伯和青姨快到了,我原先是來尋你的。”

桑渡剖取獸丹的動作,比起沈慈昭還要更快些。

甚至那些幼獸的身上都沒有沾上血跡,一顆獸丹便被桑渡完完整整地剖取了出來。

沈慈昭手裏的動作也在繼續,她用餘光瞥着桑渡的動作,頗有些感慨地嘆了一口氣道,“桑桑,你于藥理有關的所有事情,都做得很好。”

剖取獸丹這事兒,不算難,卻是個細致的活計。

手裏的動作,力道,都有些講究,若是力道大了,那獸丹便會破損,力道小了,又沒有辦法将獸丹完整地,不帶皮肉地剝離。

沈慈昭也是做了好幾日,才勉強有了些章法。

可桑渡剛剛上手,速度已經同她差不多了。

桑渡聞言笑了笑,她轉頭看向沈慈昭,“也不知為何,下手的時候,似乎總是有股直覺,該如何剝離,用多大的力道。”

沈慈昭有幾分感慨,她想起了盛年先前同她閑話時所說的話。

“呈萊宗沒有藥修一門,還是耽誤你了,今日見到父親,我要同他好好說說,你這樣的天賦,在呈萊宗上那麽久,他竟是不曾想過給你尋個好的師父。”

桑渡笑着搖了搖頭,她看着手中完好無損,顆顆飽滿的獸丹,小聲道,“這點小事,不值當說什麽的。”

兩人一邊閑話,一邊處理着獸丹,那一筐子妖獸,竟是沒用多久,就處理得七七八八了。

沈慈昭有些疲憊地伸了個腰,“父親同母親今日到靈都,盛逾會來嗎?”

“宗堯說他傳信回來,說今夜會趕回靈都。”

“那我可得同他好好說說,須彌宗那樣大的宗門,怎麽才讓盛年并兩個剛剛入門的修士負責這藥廬,如今靈都裏頭的難民太多了,這藥廬忙得不可開交,便是忙成這樣,仍舊是有人,沒辦法第一時間得到救治,讓傷口越來越嚴重的。”

桑渡眸光閃了閃,她眉心微蹙,“如今靈都的難民竟是這樣多了嗎?”

沈慈昭看起來也有些愁緒,她嘆了一口氣,看向桑渡,緩緩點了點頭,“這還是靈都,靈都繁華,有靠着須彌宗,那些受了傷的難民,暫還有這藥廬顧着,免費替他們診治,也不知旁的地方,是怎麽樣的情況。”

“桑桑姐姐!”院牆上,傳來少年清亮的聲音。

桑渡擡眸去看,見夜逢正坐在牆頭,笑眯眯地朝着自己看過來,“李管家讓我來尋你,好像是姐姐的親人到了。”

桑渡同沈慈昭對視一眼,暫且将這難民的事情放在了腦後。

“是養大姐姐的伯伯和伯母。”桑渡對着夜逢招了招手,“今日見到他們,莫要失禮。”

夜逢從院牆上跳了下來,他站在桑渡身邊,應了聲好,經過這段時間,夜逢已經不像先前那般,對誰都是一副警惕模樣了,乍看起來,他與同齡的孩子,也沒什麽區別。

三人回了宅子。

剛到宅院門口,便看到了須彌宗的馬車,沈元白同方尋青已經到了。

再顧不上旁的,桑渡同沈慈昭從走變作跑,眼眶也皆是有些泛紅。

沈元白同方尋青站在一處,謝安淮站在他們身側,他最先看到桑渡同沈慈昭。

“師父,師娘,桑桑和阿昭回來了。”

站在樹下的兩個人同時回頭。

方尋青的眼睛已經紅了,她看向桑渡同沈慈昭,眸光卻是猛地一滞。

她盯着跟在桑渡身側的那個少年,身上溫熱的血仿佛在一瞬間冷了下來。

“青姨?”片刻的功夫,桑渡已經停在了方尋青的面前,她有些疑惑地看向面色僵硬的方尋青,“出什麽事兒了嗎?”

方尋青深吸了一口氣,她想要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卻又覺得臉頰的每一寸肉都十分僵硬,“他是……”

桑渡看向夜逢,她擡手将人往前拉了拉,“青姨,這便是我在信裏同你們說過的那個同我格外親近的半妖少年。”

“夜逢,快喚人。”

夜逢乖巧懂事地看向面前的人,按照桑渡所教地喊了聲伯伯,伯母。

然而,方尋青卻似遭了雷擊,她愣愣地盯着夜逢,眸中情緒複雜,恍若化不開的濃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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