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想死就跟我走,不要……
第41章 第 41 章 “不想死就跟我走,不要……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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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渡對盛啓澤充滿了警惕。
饒是盛啓澤的話讓她心中一震, 卻也沒有應下面前人的話,桑渡微微側身,垂着眼, 聲音有些冷硬,“桑渡不知兄長在說些什麽, 只是這種時候,兄長似乎不該獨自一人出現在這裏。”
盛啓澤笑了一聲, 他猛地抓住了桑渡的手腕, 将人往外一拽——
桑渡吃力,她身子晃了晃, 不可控地朝着盛啓澤的方向栽了過去,趔趄好幾步, 才侃侃站穩。
而先前被她取下來攥在手中的紅蓋頭,也緩緩落在了地上。
那本就有些醜的并蒂蓮同鴛鴦皺成了一團,更醜了。
盛啓澤的聲音在桑渡耳邊響起, “弟妹, 你且放寬心, 我是絕不會傷害你的, 若是你死在了須彌宗上,那麽勢必要給呈萊宗, 給天下人一個交代。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我是絕不會做的。”
“我來找你, 實在是好心,想要領你去看一個真相。”
桑渡眼睫微垂。
她掙了掙,見沒能掙開盛啓澤的桎梏,方才擡眼看向身側的人,她深吸了一口氣, “你先松手,我會跟着你過去的。”
盛啓澤微微挑眉,他緩緩松開手,而後退了半步。
只是,他雖照桑渡說得做了,卻依舊盯着面前的人,盛啓澤微微側身,等着桑渡跟上自己。
桑渡擡手,緩緩理好了衣服。
她挺直了背,跟上了盛啓澤的步子。
盛啓澤領桑渡走的,是一條小路,這讓桑渡想要求助路上遇見的人都沒什麽可能。
桑渡心中有些焦急。
她藏在袖口下方的手死死抵住了掌心,柔軟的手掌中央,被壓出了一道甲痕。
昏暗的小路前方,終于有了光亮。
桑渡心中松了一口氣,她看到了那光亮下,遠遠地站着個人。
那身影熟悉。
桑渡認出了是盛逾,她張口正要喊,脖子上卻是一涼。
“弟妹,你就乖乖在這兒等着,很快你就知道盛逾為什麽要娶你了。”
桑渡肩上一痛,她被定在了原地,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盛啓澤往桑渡手中塞了個什麽,便擡腳出了假山的陰影,朝着光亮處大步走了過去。
桑渡僵着身子站在陰影處。
視線裏,盛啓澤已經走得遠了,可是,盛逾的聲音卻無比清晰地從剛剛盛啓澤塞給她的那東西裏直接傳進了桑渡的耳朵。
周圍的蟲鳴聲更嘈雜了些,盛逾的聲音卻依舊清晰,似乎不曾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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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逾看向來人,“兄長出關後不曾去見叔伯,卻要身邊劍童給我傳信,說是想要見我,不知是為何?”
“阿逾。”盛啓澤看向面前的人,他神色親切,聲音同樣懇切。“若是先見了叔伯,定然是要拉着我徹夜長談的,我今日出關本就是為了賀你大婚,自然要先來見過你。”
盛逾眼眸微垂,他的聲音中依舊聽不出什麽情緒,“多謝兄長。”
盛啓澤十分懇切地往前走了兩步,他看向盛逾,“閉關這段時間,我聽聞你一直在尋藥,不知尋得是什麽藥?可尋到了?”
盛逾退了半步,他拉開了同盛啓澤之間的距離,聲音似乎也微微變涼,“兄長問出這樣的話,不是已經知曉了我為何尋藥,是否尋到了麽?”
盛啓澤笑了起來。
黑暗中,他的笑聲聽起來有幾分陰森,那笑聲幾乎是在桑渡耳邊炸開的。
桑渡渾身一凜,那股控制着她的力道驟然消散。
因為又驚又怕,桑渡雙腿一軟,跌在了地上,只是她半點沒有耽擱,便要開口喊盛逾的名字。
就在她快要出聲時,一雙微涼的手掩住了桑渡的嘴巴,也阻止了她出聲。
桑渡眼眸瞪圓,卻在看清來人時微微一滞,是從洛。
從洛對桑渡比出個噤聲的手勢,見桑渡眨着眼睛輕輕點了點頭,從洛才附到桑渡耳邊小聲道,“不想死就跟我走,不要讓他們發現。”
桑渡雖是照做,心中的疑惑卻是更濃了。
盛啓澤給她的感受很不好,桑渡直覺,他絕不是個好人。盛啓澤說要領自己弄明白盛逾要娶自己的真相,卻在同盛逾說什麽藥。
還有從洛。
什麽叫不想死的話,就不要讓他們發現?
被盛啓澤發現了,自己或許會死,這點桑渡能夠明白。
可另一個人,不是盛逾嗎?若是盛逾發現了自己,自己又怎麽會出事呢?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桑渡直到被從洛拉進了屋子,才恍然發現從洛竟是領着她回到了新房裏。
從洛神色複雜地看了桑渡一眼,“桑渡,今晚的事情,不要讓盛逾知道。”
桑渡終于回過神來,她睫毛輕顫,看向了從洛,“我……我不明白。”
可是從洛看起來,并不像是想要告訴桑渡什麽事情一樣,她的視線繞着屋子轉了一圈,“你不需要明白,安安分分地待在盛逾身邊,你自然不會出事。”
從洛轉過身,往門外走去,“不要試圖去弄明白盛逾,桑渡,你不會想要弄明白盛逾的。”
從洛的話,貫穿了桑渡的腦海。
她張了張唇,聲音傳了出來,卻又陌生地讓桑渡覺得那不是自己的聲音。
“剛剛……盛啓澤同盛逾說他找到了尋找已久的藥。”
“那藥是同我有關嗎?”
從洛猛地轉過頭來,她看向坐在床邊的人。
坐在那兒的人,仍舊美得不可方物,似是盛開的一朵牡丹。
可從洛卻恍然覺得,那牡丹落了。
桑渡緩緩吐出一口氣,她的聲音在跳躍的燭火中顯得那樣不真切,“盛逾娶我,并不是因為履行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因為我同他尋的藥有關。”
桑渡的語氣裏,并不包含疑問。
從洛盯着坐在那兒的人,張了張唇,像是想要解釋些什麽,可到頭來,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直覺,坐在床邊的那人,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
在這短短的,可能一炷香的工夫裏,桑渡已經調理好了自己的情緒。
她從方才被盛啓澤威脅的驚恐中緩過了神,從只言片語中,幾乎接近了事情的真相,還讓自己從那樣的真相中緩過神來。
從洛沉默地看着桑渡,她沒有轉身離開,也沒有說話。
桑渡擡眸看向從洛,“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桑渡頓了頓,她強壓着情緒,不想讓那些複雜的情緒從眼眸中掉出來,“盛逾會為了他所尋的藥殺了我嗎?”
從洛愣了一瞬,她緩緩搖了搖頭,“大抵是不會的。”
桑渡作為藥本身,對于盛逾而言,只有活着才是有用處的。
肉眼可見的,從洛發現桑渡松了一口氣。
坐在床上的人臉上擠出了笑,“多謝從姑娘,今晚的事情,還望從姑娘替我保密。”
從洛心情有些複雜,她看着桑渡,許久沒有說話。
她想要和桑渡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而且,看時間,盛逾也快回來了。
從洛深吸了一口氣,她看向桑渡,低聲道,“日後若有機會,我會來尋你。”
至于來尋她做什麽,從洛并沒有說明白,她只是深深看了桑渡一眼,而後轉身離開。
桑渡垂眸看着落在她腳邊的蓋頭,上面的并蒂蓮同鴛鴦,同原先也沒什麽不同,就那樣靜悄悄地待在蓋頭上方,靜悄悄地看着桑渡。
上頭,還有一抹黑痕。
應當是方才不小心踩上去弄髒的。
桑渡眨了眨眼,她俯身撿起了蓋頭。
從袖子裏取出帕子,桑渡壓在蓋頭上方的黑痕上用力擦了擦。
上頭的髒污擦了個七七八八,若是不細看,是看不出這一處有些髒的。
可是……桑渡盯着那一處髒污,卻又覺得無比刺眼。
人啊,總是這樣的。
要說她自己,又清白到哪裏去呢?設計嫁給盛逾,不也是因為自己死而複生,不也是因為但凡同盛逾的婚事不成,自己就會莫名橫死嗎?
她接近盛逾時,靠算計,靠一顆算得分明的心。
現在,知曉盛逾娶她,也是因為自己的算計,桑渡覺得自己應該松一口氣才是。
這樣,兩人誰也不欠誰的,這樣才好不是嗎?
可是,桑渡難說自己在那一瞬,是不是對盛逾産生了怨憤的情緒。
蓋頭上,多了一處水漬。
桑渡有些慌亂的擡手按在那片水漬上,沒有更多的水漬出現,可那落下的一片,仍是抵着桑渡的指腹,一點點暈了開來。
燭火彈跳的聲音,讓桑渡回過神來。
她松開了手,将手中的蓋頭蓋回了頭上,視線被遮擋,心緒卻是漸漸被理清。
先前那股莫名揪着桑渡心口的情緒,就在燭火跳動的聲音裏,一點一點地被埋進了深處。
也不知過了多久。
門外傳來了盛逾的聲音,“桑桑,我回來了。”
桑渡聽到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她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緊了緊,只是很快又松了開來。
盛逾的聲音越來越近,直到身上淡淡的藥香包裹住了桑渡。
只是這次的藥香裏,多了些許的酒味。
酒味不重,算不上難聞,也不至于罪人。
桑渡垂着眼,她眼前的一線光亮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一片燭火明亮。
擡眸去看,眸子猝不及防地裝下了盛逾。
盛逾臉上有淡笑,他一只手捏着蓋頭,另一只手背在身後。
燭光落在盛逾的身上,氤氲出了淡色的光。
那模糊的光讓桑渡有些看不清盛逾的臉。
她的視線中,略有些茫然。
過了好一會兒,才急急忙忙地低下頭去。
大婚當晚,該含羞帶怯才是,即便現在的桑渡,對着盛逾半分女兒家的羞怯都生不出來,但便是假扮,也要假扮得羞怯慌亂。
盛逾走到了桑渡身前停了下來,他的視線落在桑渡的身上,一寸一寸順着嫁衣描摹。
他的胸膛中,充斥着怪異又陌生的情緒,這一份情緒,讓盛逾有些慌亂,即便他面上絲毫沒有表現出來。
“我……”盛逾的聲音微頓,他的視線落在了桑渡的鞋子上。
白色的,上面用紅線以及金線繡出花樣來的,十分精致的繡花鞋上面,沾着黑色的土。
情緒似乎在一瞬間凝固。
盛逾擡起的,原先想要去碰桑渡臉頰的手懸在半空,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收回了手,在桑渡身側坐了下來。
“是不是等累了?”盛逾問。
桑渡輕輕搖了搖頭,“早些時候,阿昭姐姐同宗門的姐妹一直在這兒陪着我,天漸暗了她們才離開,我等着的時候,小憩了一會兒,不累。”
盛逾看着桑渡,他眸光略有些沉。
桑渡叫盛逾盯得心裏有些打鼓,她垂下頭,放在膝蓋上的手,攪成了麻花似的。
就在桑渡心中略有些忐忑不安的時候。
盛逾的氣息忽地湊近,不容抗拒地一寸一寸入侵着桑渡。
桑渡的手扣得更緊了,她垂着的睫毛輕輕顫動着,一顆心亂跳。
大婚之夜會發生些什麽,桑渡心中清楚。
若是一兩個時辰前,桑渡或許會怕,卻也會含羞帶怯地接受。
可是現在,桑渡卻有些抗拒。
她垂下眼,強迫自己不要躲閃。
自然,她也沒有看到,盛逾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綿長又幽深。
過了好一會兒,桑渡才察覺到自己的眉心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盛逾的聲音在她耳邊,淡淡的,“你如今身子還弱,等你身子好些。”
盛逾的話只說了半截。
桑渡有些詫異地擡眸看向盛逾,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盛逾說得是什麽。
她的臉騰一下紅了。
也不知是羞得還是什麽,桑渡嗓子略有些發癢,她看着盛逾,想說些什麽,卻又半晌沒說出來。
盯着面前的人好一會兒,桑渡的瞳孔輕輕顫了顫,她往後退了退,岔開了話題,“今天你一定累極了,招呼客人從早上,忙到了夜裏。”
盛逾垂眸看着桑渡,他并沒有回答桑渡的問題,只道,“明日我領你見幾位長輩,閉關十年的兄長今日也回來了。”
聽盛逾提到盛啓澤,桑渡的眼眸不自知地顫了顫,似是有些許瑟縮。
盛逾沒有繼續說什麽,他只是伸手,将桑渡腦袋上那些有些重的發飾取了下來,“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