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不殺你

第43章 第 43 章 “我不殺你。”盛逾低聲……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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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堯被陸舜找到時, 滿腦子的疑惑。

他正在給桑渡挑選合适的侍女,只是山上原先的那些,宗堯怎麽看都覺得不滿意, 還沒理清頭緒呢,陸舜便急匆匆地找了過來, 看起來臉色鐵青,似是遇到了什麽急事一般。

去找盛逾的路上, 宗堯忍不住問陸舜究竟發生了何事。

照理來說, 今兒不該有什麽事情會讓陸舜這麽着急忙慌地來找自己才是,宗堯腦子裏将可能的事情轉了個圈, “可是宗門裏的那些老東西給夫人臉色看了?”

陸舜搖了搖頭,而後又點了點頭, “是盛啓澤。”

聽到這個名字,宗堯心裏咯噔一下,他看向陸舜, 聲音有些發虛, “那位不是剛回來麽?怎麽一天都安生不得, 要去尋宗主的麻煩?他做什麽了?當衆叫夫人下不來臺了麽?”

“他給夫人準備了個烹人用的銅鼎。”陸舜道。

“是古器。”他又補充道。

宗堯張了張唇, 沒能說出什麽來。

陸舜能準确地說出是古器,是烹人用的銅鼎, 定是從那銅鼎上感受到了戾氣所在,那樣的古器, 便是他們看了也要心驚肉跳好一陣的,更何況是夫人那樣嬌氣的女子呢。

宗堯眉心緊皺,低聲罵了一句,“這個盛啓澤,當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兩人沒有再耽擱, 徑直去尋了盛逾。

盛逾一個人坐在桌前,他面前的書卷展開,只是在桌前坐了許久,卻一個字也沒能看得進去。

盛逾一直想起桑渡縮手的那個瞬間。

那一瞬間的桑渡,以及那一瞬間的自己。

那是盛逾從未有過的感受,像是受傷,可又找不到傷口,只是頓頓的疼,從一個點輻射到一個面,最後好像四肢百骸都在疼,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種疼,與從前受傷并不相同。

盛逾不是沒有受過傷,相反,他曾數次陷入險境,身負重傷。

那些傷會痛,卻與現在的感受完全不同。

現在,好似鈍刀子割肉,擱着盛逾的每一寸神經,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宗主。”宗堯的敲門聲打斷了盛逾的思緒。

盛逾擡眸看向門邊,“進來。”

“宗主。”宗堯臉上略有些擔憂,“若是夫人受了驚,是不是該給她準備些凝神的湯藥,先前……”

盛逾擡了擡手,他輕輕搖了搖頭,“桑桑并不是被銅鼎上的戾氣吓到,而是因為一些旁的事情。”

宗堯看向盛逾,他有些奇怪,“因為旁的事情?”

盛逾心中輕籲了一口氣,整個人從原先的惴惴不安中清醒了過來。

他也是被那從未出現過的情緒沖撞得不大清醒了,竟是病急亂投醫地希望從宗堯處得到什麽意見。

“她有些低落,你這兩日搜羅些新奇的東西給她送過去。”

宗堯應了下來,他擡眼看了看盛逾,又很快垂下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想說什麽直說便是。”盛逾看向宗堯,開口說出了宗堯的心思。

宗堯這才擡頭看向盛逾,他小聲道,“宗主,您與夫人之間是有什麽誤會嗎?”

盛逾眸光輕跳,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宗堯,“為什麽會這樣問我?”

“您與夫人先前在靈都,相處得不錯……”宗堯頓了頓,似是在思索該如何說,一邊用餘光去觀察盛逾的表情,生怕自己揣摩錯了什麽。

“大婚後的第一日,尋常夫妻總是要溫存片刻的,更何況夫人受了驚吓委屈,自然是要尋宗主你訴苦,便是不訴苦,有您陪着,于夫人而言也是好的,可是您卻自個兒在這兒待着……”宗堯停了停,他想起了這段時間同桑渡相處的日子,不由嘆了一口氣道,“宗主,夫人遠嫁而來,你們之間就算有什麽誤會,這剛剛成婚,您也不該這樣冷着她。”

盛逾輕輕摩挲着面前的書卷,他緩緩移開了落在宗堯身上的目光,而後微微點頭,“你先下去吧。”

宗堯似乎還想再說什麽,只是最後,他只是長嘆了一口氣便離開了。

盛逾安靜地坐着,與桑渡相處的這段時間,如同走馬燈一般,在他腦海裏一幕一幕地閃過。

桑渡在他面前,總是嬌羞可愛的,有時候會有些小脾氣,只是那無傷大雅且讨人喜愛。

盛逾因為自己的這個念頭而有些驚訝。

讨人喜愛……似乎從未有什麽人,可以讓他用這樣的話語去描繪。

盛逾第一次見到桑渡,是在自己被扔在山裏的那段時間。

這件事情,只有盛逾自己知曉,後來他也想過,或許就是因為當年兩人曾相處過,這才使得現在,桑渡成了他的藥。

盛逾對于兩人最初的遇見記憶猶新。

是個冬天,白雪皚皚,山裏冷得幾乎見不到活物,那時候,盛逾的母親還沒有發狂到要将盛逾趕走殺死,那時候,他同母親一起生活在山中。

盛逾閉了閉眼,他很少,也不大願意回憶起從前的那些事情。

将那皚皚風雪從腦子中驅趕,盛逾仍舊是記起了幼時桑渡的嬌氣,以及那日,嬌氣無比的人略有些蹩腳地栽進冰冷刺骨的湖水中。

她那樣做,只是為了嫁給自己。

盛逾緩緩松開了握緊的手,有些事情,他不願同桑渡講,不僅僅因為事情隐秘,還因為一些盛逾現在也不大明白的情緒。

******

盛啓澤站在自己的院子裏時,有幾分恍惚。

院子中央的那棵松樹長得有些歪了,只是仍舊郁郁蔥蔥地,下頭的野草蹿得很高,幾乎沒過人的腳踝。

他許久不曾回來了。

久到有些恍惚,有些記不清這院子從前的模樣。

盛啓澤站在松樹下方,他閉着眼,久久沒有動作。

直到——

耳後猛地一痛。

盛啓澤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飛快右撤,擡手捂住了後脖子,掌心一片濡濕,顯然是見了血。

他略顯陰柔的臉上閃過恨意。

在須彌宗上,不會有什麽不長眼的妖獸來襲擊他,能夠不讓自己察覺而傷到他的,唯有盛逾一人。

盛啓澤借着那棵微有些歪的松樹站穩了身形,他擡眸看向襲來的方向,那不是盛逾還能是誰!

盛逾手執朝陽,懸于半空,宛若踏雲而來的谪仙。

“盛逾!”盛啓澤幾乎是咬着牙念出了盛逾的名字,比起身上的傷口,盛逾那漠然的神情以及氣定神閑的反應更讓他恨得牙癢癢。

一個血脈不純的盛家人,一個不被父親看重的私生子,憑何總這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盛逾垂眸看向面前的人,他平淡開口,“兄長,你我許久未見,自未曾切磋。如今終于相聚,自是要好好切磋一番——”

既說成是切磋。

那麽盛啓澤知曉,自己根本沒有拒絕的機會。

他緩緩直起腰,松開了按住了傷口的手。

鮮血從他掌心當中緩緩淌落,在空中成線,而後,一把淡色的,恍若透明的長劍出現在了他的掌心當中。

“既是切磋,那便別怪我這個兄長不給你留情面了!”盛啓澤低喝一聲,而後擡手将那透明長劍狠狠擲向盛逾的心口。

盛逾擡起朝陽去擋——

在朝陽與那透明長劍相撞的瞬間,盛逾微微挑眉。

盛啓澤的這把劍,很是奇怪,并非玄鐵剛玉,反倒似是液體一般的東西。

在與朝陽相觸的瞬間,竟是避開了朝陽,仿佛在那一瞬間與朝陽相融合。

與此同時,盛啓澤也朝着盛逾襲來。

他右手前推,靈氣聚集成鞭,宛若藤條荊棘,只要沾上,必然傷及骨頭。

盛逾并不是來同盛啓澤切磋的,他無心去逐一試探盛啓澤如今的修為,他來,只是想要替桑渡出一口氣。

對着盛啓澤的攻擊,盛逾不躲不避,他周身氣流湧動,竟是讓盛啓澤絲毫靠近不得!與此同時,盛逾高喊一聲。“陸舜!”

候在外面的陸舜會意,只見他腰身下沉,雙腿分開呈馬步狀。

他低呵一聲,擡手握住了那銅鼎鼎耳,舉起于手臂,猛地一擡——

那原先得兩人擡着才能擡得動的銅鼎竟是叫他扔過了院子圍牆,徑直朝着懸于半空的盛逾飛了過去。

盛逾并未回頭去看,只是那銅鼎的軌跡卻似叫他盡收眼底一般。

只見他微微側身,擡手時,聚氣于鼎。

那銅鼎在盛逾的手中,宛若一片輕飄飄的落葉,竟是叫盛逾不費吹灰之力地朝着盛啓澤的方向擲了過去!

盛啓澤瞳孔輕顫,下意識側身想躲。

可盛逾卻是縱氣控制住了他的手腳,那銅鼎迎着盛啓澤的胸口飛來,眼瞅着就要重重砸下去。

盛啓澤額角沁出薄汗,他低喝一聲,“化劍!”

那材質十分怪異的長劍竟是在一瞬間化作數道冰刃,朝着盛逾的方向飛了過去。

盛逾想要躲開那些冰刃,勢必要松開對自己的桎梏。

盛啓澤眸光跳動,他盯着盛逾的方向,嘴角正欲上翹,只是下一刻,盛啓澤心中滿是震驚。

——盛逾并沒有躲。

他由着那些冰刃穿身而過,也依舊制住了自己,銅鼎重重砸在了盛啓澤的心口,他被震飛出去,重重撞在松樹上,而後滾落在地。

盛啓澤感覺自己的心脈都碎了幾條,他咳嗽一聲,嘔出了成片的血。

雙手撐在地上,盛啓澤略有些費勁地想要支撐自己站起身,可是還沒等他站起來,一雙繡着祥雲的黑色靴子便停在了他的眼前。

是盛逾。

那些穿身而過的冰刃似乎并沒有傷到盛逾一絲一毫,他語氣平淡,就連呼吸聲都沒有半分變化。

“我不殺你。”盛逾低聲道,“不是因為我不能。”

盛啓澤想要擡頭去看面前的人,可脖子卻若有千斤重一般,怎麽都擡不起來。

“盛啓澤,你閉關十年,不過爾爾。”盛逾輕笑一聲,他的聲音裏,滿是不加遮掩的嘲諷。“也是,耗費十年才從裏面出來,我若是你,絕不會蠢鈍到來挑釁一個,絕不是他對手的人。”

盛啓澤覺得脖子上一涼。

朝陽的劍氣順着他的鼻翼,險些将他的鼻子整個削下來。

“你若再去打擾桑渡,絕不是吐幾口血這麽簡單了。”

鮮血滲入了泥土。

深色的土,顏色更深了些。

******

桑渡在屋子裏獨自待了許久才緩過神來。

那銅鼎出現時,便讓她感覺很是不舒服,之後盛啓澤的話,更像是一股繩。

那繩子捆着桑渡,将她整個人丢進了銅鼎中,烈火烹燒,熱油烘烤。

桑渡的眼尾微微泛着紅,她胳膊上的汗毛豎起,過了許久,她才将那可怖的畫面從腦海中移了出去。

敲門聲讓桑渡轉過頭來。

“桑桑,是我。”

是盛逾的聲音。

桑渡眼眸微垂,她并不想應付盛逾,可是現在,卻又不得不應付盛逾。

她從軟榻上下來,打開了門,“盛逾,我……”

桑渡的話哽在了喉嚨裏,盛逾的手擡着,一塊晶瑩剔透,看着便是上品的靈玉正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桑渡有些疑惑地擡頭看向盛逾,她睫毛輕輕扇了扇,有幾分不解。

“這是盛啓澤的。”盛逾低聲道,“我知道那銅鼎讓你受了驚,他尋來一個混有亡魂怨氣的銅鼎,便是想要尋你的麻煩。”

“我身為你的夫君,本該早些防範,讓你受驚,是我不好。”盛逾将手中的靈玉往前送了送,“這靈玉靈氣充沛,雖原先是盛啓澤的,現在,你便當它是你受到驚吓後的補償。”

見桑渡不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那塊靈玉。

盛逾的聲音低了兩分,“這靈玉是好東西,你帶在身邊,便不會受到驚擾……”

桑渡擡手接過了靈玉,她看向盛逾,有些驚訝,“這靈玉……盛啓澤給你的?”

盛逾輕輕搖了搖頭,他臉上竟是有了一分夜逢才會有的表情,略有些狡黠,“我教訓了他一趟,搶來的。”

桑渡托着那塊靈玉,眼底的驚訝更甚了。

她的情緒複雜,看着盛逾,竟是說不出什麽話來,“你……”

只是下一刻,桑渡的瞳孔微縮。

因為好好站在她面前的盛逾,身形忽然晃了晃,似是有些站不穩。

桑渡的動作比她的思緒更快。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伸手托住了盛逾。

淡淡的血腥氣在桑渡鼻翼前彌漫開來。

桑渡扶着盛逾的手微微發僵,過了許久,她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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