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她賭桑鏡明同岑山月之間……
第60章 第 60 章 她賭桑鏡明同岑山月之間……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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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 松雪已經和宅子裏的管家一起将火堆搭了起來。
桑渡坐在樹下,搖椅輕晃。
這次從春寧村回來,只松雪同她一路, 賀若要處理父母的後事,還要照顧丹丹, 所以要晚些才回來。
好在宅子裏的仆從本就有一定的數量,陳夫人也領着嬌嬌一起打下手幫忙, 很快就在院子裏清理出來了烤肉的地方。
宗堯也已經東西回來了, 一頭小羊羔,還有些山雞。
活物在廚房那頭宰殺過後才送到了桑渡這邊的院子, 陳師傅就這剛剛搭出來的臺子,将羊羔肉片成一片一片的。
咯吱咯吱的炭火聲中, 肉香彌漫開來。
桑渡被衆人簇擁在中間,她坐在椅子上,身上裹着厚實的鬥篷。
也不知是鬥篷太厚實了, 還是炭火往外帶出來的熱氣太濃烈, 桑渡覺得整個人都很暖和。
她笑盈盈地看向圍坐在身邊的人, 即便心裏仍裝着事情, 可依舊很是輕松。
夜逢坐在桑渡身側,整個腦袋擱在桑渡的腿上, 他的視線落在一旁的炭火上,每當有一片肉烤好, 他就伸着胳膊示意将香味四溢的烤肉放到自己的碗裏來。
只是,夜逢自己也不吃。
接過肉片後,轉頭又将盤子拖着送到了桑渡面前,“姐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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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渡沒有推辭,她往前湊了湊, 肉香在口齒之間彌漫。
擡頭看向松雪,桑渡笑着開口,“松雪,去将先前留在這兒的那壇老酒拿過來。”
那酒,是沈元白他們帶過來的。
醇香濃厚,剛剛開封,便是酒香四溢。
松雪給在場的每個人都倒上了一碗酒。
宗堯先是推辭。
桑渡看向宗堯,假作生氣狀,“宗堯,今日大家都很高興,你怎麽能掃興呢?”
一旁的李管家見狀,便也開口道,“宗堯大人,您且放心,宅子有多安全,您也是知曉的,只管盡興地喝酒。”
桑渡的手仍舊舉着,見宗堯面色松動,她擡了擡手臂,“拿着吧,若是盛逾不許你平日喝酒,回頭我與他講去。”
話說到這份上,宗堯不好再推辭,擡手接過了酒碗。
烤肉就着美酒,衆人皆是忘乎所以。
桑渡靠在椅背上,她眸光亮晶晶的,擡眼看向天際,差不多是時候了。
她站起身,笑盈盈地看向衆人,“你們繼續,我有些困倦了,先回房去。”
松雪站起身,想要送桑渡回房。
桑渡搖了搖頭,她的眸光看起來有些朦胧,好似方才那一口淺淺的酒已經讓她醉到了深處。
“幾步路,你就在這兒好好吃着喝着,這段時間,提心吊膽的,也是辛苦你了。”
桑渡獨自一人回到了屋子裏。
房間裏并未點燈,桑渡一雙眼睛,十分清明,并不見醉意。
她走到油燈前,輕輕晃了晃火折子,點燃了屋子裏的油燈。
淺黃色的光亮在一瞬間填滿了屋子。
屋子裏,坐着一個人,桑渡看起來并不驚訝,她放下了手中的火折子,“山月大人。”
岑山月擡眼朝着桑渡看過來,小老太太眼裏,滿是審視。
在那樣滿是審視的眸光下,桑渡并不怯場,她給面前的人先是倒上了一杯熱茶,而後雙手捧着,走到了岑山月的面前。“我想拜山月大人為師。”
岑山月微微挑眉,她的視線落在了桑渡手中的熱茶上,卻是沒有擡手接過來,她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呼吸聲都變緩了許多。
桑渡垂了垂眼,“我知,想成為修士,必須有一條靈脈,唯有靈脈,才能聚集靈氣,借靈氣之力修煉。”
“夫人既然知道,又何必神神秘秘地,又是差盛年送信,又是要老身避開人,半夜相見?”岑山月打斷了桑渡的話,她的語氣硬邦邦的,聽着相當不客氣。
桑渡頓了頓,她擡眼看向岑山月,“藥修一門,于靈氣的依賴并無其他幾門那樣重,況且,大人知曉,我于靈藥上,頗有天賦。”
“天賦……”岑山月輕聲重複了一遍桑渡的話,她啧啧兩聲,笑了起來,“夫人,天底下有天賦的人何其多,而你,或許是這些有天賦的人中,最麻煩的一個。”
“你身為宗主夫人,卻要從外門弟子開始學習,這事情,莫說傳出去,便是叫山裏那些老東西知道了,都要鬧上半年。”岑山月哧了一聲,她擺了擺手,“收一個有些天賦的徒弟,卻給自個兒帶來成堆的麻煩,這樁交易,不劃算。”
桑渡看向岑山月,“這也是我請求大人避開人與我相見的原因。”桑渡垂下眼,苦笑一聲道,“實不相瞞,我原先是想以藥草改變容貌,像如今聚集的衆人一樣,遞帖子,參加弟子大選。”
桑渡頓了頓,“只是,我靈脈殘缺,從最開始,就已經沒有辦法上到須彌山上去了。”
岑山月聽清了桑渡的話,她看着面前的人,胸膛微微起伏,“當真是膽大妄為。”她的聲音略有些冷硬,只是落在桑渡身上的目光,卻是有些複雜。
她看桑渡,并不像是再看宗主夫人,反倒更像是在看自家小輩。
改變樣貌,扮成旁的人參加須彌宗的宗門大選。
也虧面前的人想得出來!岑山月重重吐出一口氣,她盯着面前的人沒說話。
“所以,我這才邀大人見上一面。”桑渡低聲道,“我聽……”她頓了頓,“我聽夫君說過,須彌宗的弟子,倘若不是參加弟子大選選出來的,便是各位長老自己瞧着喜歡,待在身邊的——”
“瞧着喜歡……”岑山月哼了一聲,她動了動唇,終究卻也沒有說出什麽不喜歡的話,她只是擡眸看着桑渡,微微皺眉,“夫人,您好好做您的宗主夫人有何不好?成為藥修,可不是您想象中那般輕易地事情,其中辛苦,是你想象不出來的。”
“我并不怕吃苦。”桑渡擡眸看向岑山月,她的掌心,燙得微微發紅,可桑渡依舊穩穩捧着方才的那盞茶。“大人,我只怕像在春寧村時一樣,出了事,自己卻沒有自保的能力,只能等人去救。”
岑山月微微皺眉,她的視線落在桑渡的掌心,眸光輕閃,聲音竟是也柔和了些,“桑渡。”她沒有再喚夫人,而是喊了一聲桑渡的名字,頗有幾分語重心長道,“離魂一事,讓你有了陰影?只是這樣的事情,只是意外,你在須彌宗,身邊有那樣多的人護着,會出事的概率……”
桑渡擡頭看向岑山月,她眸中的堅定竟是讓小老太太的話一時有些說不下去,她盯着桑渡,過了好一會兒,才話音一轉道,“須彌宗藥修一宗的長老并不止我一個,我性情古怪,難搞的名聲在外,你為何會想要拜我為師?”
“大人先前也說,我這樣一個徒弟,就算有天賦,那也意味着無數的麻煩。”桑渡頓了頓,她看着岑山月,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所以,我希望大人看在故人的份上,收下我這個故人之女,做自己的徒弟。”
岑山月像是被什麽擊中了一般,她瞳孔顫動,盯着桑渡,想要說些什麽,可最終,卻又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燭火之中,兩人對立而戰。
岑山月擡起手,她從桑渡手中,接過了茶盞。
茶碗蓋輕輕撥動着水面的茶葉,岑山月的聲音響起,“當我的徒弟,就要守我的規矩。”
聽了這話,桑渡松了一口氣,她知曉,岑山月已經同意收下自己這個徒弟了,臉上原先有些凝重的情緒也散去,轉而笑了起來,“都聽師父的。”
岑山月瞥了眼順杆往上爬的桑渡,鼻腔溢出一聲輕哼,可是眸光卻是忍不住的柔和。
這個孩子,和她的故友,連性子都相似。
膽大妄為,卻又鬼靈精怪的,讓人說不出什麽重話。
岑山月咳嗽兩聲,将笑意壓了下去,她擡眼看向桑渡道,“你的身份特殊,若是傳揚出去,必然惹來一堆的麻煩,所以,你拜我為師的事情,誰都不能說。”
桑渡點頭,滿臉的誠懇。
“明日你就同盛年那小子說清楚,就說你的身份在那兒,絕不會做不符合身份的事情,訓斥他一頓,好讓那小子以後別想一出是一出。”岑山月眼眸微微瞪圓,她看着桑渡的臉,“那些什麽改變樣貌的草藥,雖本身沒什麽毒性,可你這樣一張臉,用多了總是不好的,日後你去我那邊的時候,都用面紗覆面,裝是個啞巴,莫要同見過你的人多接觸。”
“我也會吩咐下去,替你編造個身份。”岑山月喝了一口手中的茶,而後放下了手裏的茶盞,“免得盛逾發現,我每天都會放你回去,只是每日卯時,你都要到我那兒去,準備早課。”
“是,山月大人。”桑渡應了下來,她看着岑山月,一雙眸子亮晶晶的,像是那雙眼睛也會說話一般。
岑山月瞪了桑渡一眼,她擺了擺手道,“那便三日後卯時,在我院子裏見。”
說着,岑山月背着手,往後頭的窗戶走,傳揚出去,真是這些年的臉都丢盡了,堂堂須彌宗藥修之首,她岑山月,收個徒弟竟是要從窗戶來去。
停在窗邊,岑山月又轉頭看向桑渡,“記得打消了盛年那小子的念頭,那小子平日不帶什麽腦子,莫要讓他壞了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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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山月離開後,桑渡坐在桌前,她的心緒尚未平複。
她不曾想過事情會這樣的順利,岑山月我行我素,桑渡并不覺得她會因為自己先前展露出來的丁點天賦就收自己為徒。更多的,反倒是因為自己的母親,桑鏡明。
桑渡緩緩吐出一口氣。
先前在春寧村時,岑山月提起過桑鏡明。
那時,她便察覺,兩人之間的關系,并非岑山月所說的那樣萍水相逢,點頭之交。
所以,桑渡方才賭了一把,她賭桑鏡明同岑山月之間的故人之情。
謝天謝地,她賭對了。
只是桑渡的眸光卻是暗了暗,每每想起桑鏡明,桑渡的情緒總是複雜。
外面的聲音停了一瞬,桑渡的思緒回籠,有些奇怪地擡頭看向外面。
取代那聲音的,是木門被推開的聲音。
桑渡有些奇怪,“松雪嗎?”
只是回應桑渡的,是男人略有些低沉的聲音,“夫人怎麽歇得這樣早?反倒讓外面那群玩得沒個正行。”
是盛逾。
難怪外頭的聲音瞬間消失了。
桑渡心裏松了一口氣,好在岑山月已經離開了,若是叫盛逾撞上,那可真是說不清楚,自己的謀算怕是當真要落空了。
只是,桑渡不曾想到盛逾會回宅子來,她站起身,往外間走,開口時,聲音裏也多了些疑惑,“怎麽這麽晚過來了?”
剛剛從屏風後走出來,桑渡便猝不及防,一頭撞進了男人的懷裏。
她想要站起身,肩膀卻是叫強有力的胳膊箍住,迫使她不得不整個人埋進盛逾的懷裏。
盛逾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很淡很淡,若不是桑渡靠得這樣近,那是絕聞不出來的。
桑渡被盛逾箍着,擡不起頭,聲音也嗡嗡的,“你喝酒了?”
盛逾這才松開了環着桑渡背的手,他輕輕捏着桑渡的下巴,迫使面前的人擡眼看着自己。
桑渡輕輕眨了眨眼,她覺得面前的盛逾很是奇怪,即便看起來,仍舊是平日裏那個溫良有禮的人,可是桑渡仍舊覺得奇怪。
盛逾平日裏雖也同她親近,卻不會做出挑起下巴這種稍顯放浪的事情,這樣的事情,可不是什麽君子所為。
“盛逾?”
桑渡的臉頰微微發涼,那是盛逾指腹的溫度,順着桑渡臉頰的弧度,一點一點,最終落在了桑渡的唇上。
面前的人,氣息忽地落了下來,将桑渡一整個籠罩。
唇上,涼意更重了些。
桑渡瞪圓了眼睛,她一時忘了擡手去推開面前的人。
而是愣愣地盯着忽然靠得很近的人——
唇上,微微有些疼。
而後,那壓着她唇的人退開了些,眼前也黑了下來,寬大的手掌遮住了桑渡的眼睛。
她聽到盛逾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是我不好,剛剛唐突了。”
桑渡眨了眨眼。
她的睫毛輕輕掃動着盛逾的耳朵,直到這時,桑渡才反應了過來,剛剛,盛逾低下頭,親吻了自己。
臉頰後知後覺地燙了起來。
很奇怪,桑渡不覺得惱怒,也不覺得被侵犯,她只是有些無所适從,連帶着聲音也變小了,讷讷的。
“我們……是夫妻。”桑渡小聲道,“我方才只是,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