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可是阿逾,這裏不是供……

第61章 第 61 章 “可是阿逾,這裏不是供……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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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渡醒過來時, 盯着身側那張俊美的臉出了好一會兒的神。

兩人昨日倒是沒有做什麽,盛逾只是抱着她好好睡了一覺,昨日夜裏尚不覺得有什麽, 桑渡現在卻是後知後覺地有些燒臉。

她轉過身,輕手輕腳地, 想要從床上爬起來。

只是還沒起身,腰間便是一緊——桑渡跌回了床上, 背抵上男人發燙的胸膛。

“醒了?”盛逾的身影比起往日, 似乎有些沙啞。

桑渡的臉更紅了些,她用手肘輕輕撞了撞盛逾, “時候已經不早了,你今日沒有事情要處理嗎?”

盛逾沒答, 他一只手輕輕把玩着桑渡的一绺頭發,眸光深邃。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将額頭貼在桑渡的腦袋上, “等等回去。”

奇怪的情緒在盛逾心裏猛漲, 他不知自己為何昨日會失态, 或許可以推給那一壺酒。

可是, 現在,酒早就醒了, 他仍舊有些不願意松開桑渡。

桑渡能夠感受到盛逾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缱绻又深邃, 仿佛帶着火,一寸一寸點燃了桑渡。

桑渡自覺不能繼續躺下去了,她坐起身,看向盛逾時,似是有些嗔怪, “快回山上去吧,今日我也要收拾收拾回山上去呢。”

盛逾半撐着身子,聽到桑渡的話,他微微擡眸,略有些驚訝,“今日就回須彌宗上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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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渡雖從未在盛逾面前說過什麽,但是盛逾清楚地知曉,比起須彌宗上的院子,桑渡更喜歡待在靈都的這間宅子裏。

只是先前,盛逾出于自己的私心,并沒有提起過讓桑渡常住靈都宅院的事情,可是現在,也不知是不是外頭日光太好了,好到盛逾自己也有些忘乎所以,這讓他覺得,就算自己奔波些,只要桑渡開心,那便也值得。

就算那樣,兩人或許不能每日見面,可是至少,桑渡在靈都的宅子裏,更像是一棵肆意生長的大樹,絲毫不受桎梏。可在須彌宗上,卻因為種種原因,被困那裏,雖看着沒什麽不妥,但總不如其他時候恣意。

盛逾眸光閃了閃,他看着桑渡,低聲道,“若是你不喜歡回山上去,那便在院子裏住下吧。”

桑渡坐在床上,聽到盛逾的話,她有些疑惑地擡頭看向了身邊的人,見人面色懇切,不似玩笑,桑渡的身子微微前湊,離盛逾近了許多,“傻了不成?哪有宗主夫人不在山上住着,反倒自己偷懶總是住在別院的。”

盛逾盯着桑渡,他聲音更加柔和了些,“有我在,不會有人敢說什麽,我瞧你在靈都住着的時候,更自在些。”

桑渡沒有說話,她眼眸微垂,倘若是昨夜之前,盛逾有這樣的提議,她定不會拒絕。

雖說在山上住着的時候,通常也不會有人想不開來尋她的麻煩,但總是要與那些盛家的人打交道的,同那些人打交道,桑渡并不痛快,而她向來不喜歡給自己找不痛快。

可是,昨夜她已經做出了決定,要拜岑山月為師,就算艱難,也要一點點地修煉。

擡眸時,桑渡眼裏多了一絲小姑娘的嬌俏,她輕哼一聲,“盛逾,就算山上諸多不好,可那是我們的家。你在那裏,我自然也是要在那裏的。”

盛逾覺得耳邊傳來咚一聲。

仿若清晨鐘響,讓他整個人都為之清醒心顫。

盯着桑渡好一會兒,盛逾才擡手輕輕摸了摸桑渡的腦袋,他輕聲嘆了一口氣,額頭抵在了桑渡的額頭上,“那我便先回山上去了,晚些見。”

桑渡乖巧點頭,她忙不疊從床上跑了下來,踩着雙羅襪,便忙前忙後地替盛逾拿來了衣裳。

盛逾喉結輕顫,他看着桑渡在屋子裏跑來跑去,心裏仿若決堤,溫和柔軟的溪水仿佛緩緩從山尖流淌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伸手,将人拉回了床上。

用被子将人嚴嚴實實地裹好,盛逾輕聲道,“你再睡會兒,無須替我忙這些,我先回山上去了。”

桑渡眨了眨眼,她盯着盛逾,沒說話。

直到盛逾收拾齊整離開了屋子,桑渡才緩緩将整個腦袋從被子裏探了出來,屋子裏,盛逾身上那淡淡的藥香味依舊存在,桑渡過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松雪——”桑渡坐在了銅鏡前,她盯着鏡中的自己出了好一會兒神,才開口喊人。

“夫人。”松雪手裏端着銅盆進了屋子,裏頭是仍在冒着熱氣的水,“宗主說您仍要睡一會兒,我便不曾過來吵您。”

桑渡擡手接過帕子,她看向松雪,“宗主走了?”

“是,方才就離開了。”松雪答道,她笑盈盈地看着桑渡,眼睛彎成了月牙。

桑渡叫松雪盯得有幾分害羞,她擡眼輕輕瞪了松雪一下,“去收拾收拾東西,我們也該回山上去了。”

松雪笑着應是,“夫人同宗主感情甚篤,自然是一日都分別不得的,我這就去收拾東西。”

桑渡還想瞪松雪兩眼,可人卻已經是笑着走遠了。

桑渡收拾好,出了屋子。

院子裏,陽光傾灑,正是最舒服的時候。

桑渡伸了個懶腰,看向了一旁有些垂頭喪氣,看起來沒什麽精神的宗堯。

“你怎麽沒有和盛逾一道回須彌山上去?”桑渡有些奇怪,她雙手撐腰,慢悠悠踱步到了宗堯身側。

宗堯擡頭看向桑渡,他先是喚了一聲夫人,而後又低下頭,看起來,情緒似是有些低落,“晚些我同您一路上山。”

“這是怎麽了?”桑渡偏了偏頭,她看向垂着腦袋的宗堯,驚訝地發現他眼眶竟是微微發紅,幾個念頭在腦子裏轉了一圈,桑渡盯着宗堯,小聲道,“可是因為昨日在院子裏吃酒笑鬧,叫盛逾責罰了?”

宗堯連忙搖頭,他看向桑渡,臉上有幾分不好意思,“宗主沒有說我什麽,只是屬下自己覺得昨日忘形,叫宗主同夫人失望了。”

桑渡看着宗堯,有幾分無奈道,“昨日是我讓你放松喝酒的,怎麽還自己難過上了?”

宗堯更不好意思了些,他看了桑渡一眼,清了清嗓子,“夫人,我只是……”

宗堯略有些卡殼,他擡手撓了撓頭,壓低了聲音,“只是昨日見到宗主時,我才想起昨天的日子特殊,我作為宗主最信任親近的手下,卻将這件事情忘得一幹二淨,着實不該了些。”

桑渡想起了昨夜盛逾身上那淡淡的酒味,還有完全變了性子的人,有些疑惑,“昨日怎麽特殊了?”

宗堯看向桑渡,他抿了抿唇,過了一會兒才小聲道,“我告訴夫人後,夫人莫要同宗主說是我多嘴告知您的。”

桑渡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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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逾的身世并不光彩。

這也是為什麽,即便他依然是天下第一劍修,除他之外,不曾有人單槍匹馬活着從沂夢澗出來過,仍舊叫須彌宗裏的那些老東西暗裏看不上。

盛逾的母親,并非什麽大家閨秀,更不是修士世家出來的姑娘。

她只是個無名無姓,無父無母,并無靈根的普通人。

——普通人,是外面的人對盛逾母親唯一的印象。

只是鮮少有人知道,或是說,不敢有人提起的是,盛逾的母親,曾被妖物抓走,欺侮蹂躏。

是外出游歷的盛長寧救下了她。

盛逾這般模樣,不難猜到,他母親當年,定然豔絕四方。

若非如此,也不會讓盛長寧在将人救下後,不是送到安全的地方,反倒是留在了身邊。

起初,盛逾的母親也是住在須彌宗上的。

一間偏遠的院落,聽說在相鄰的山頭上,平日裏沒什麽人過去,只有盛長寧,空閑時會去看望那個被他救下的女子。

盛長寧的結發妻子柳氏,名聲很好,端莊大氣,在盛逾的母親傳來有孕的消息後,竟是主動與盛長寧提起,不如将人接到主山上來,之後選個好日子,将人迎進門。

妻子這般大度,盛長寧自是感激。

那時候,他對自己救下的女人,或許有幾分真心,在柳氏開口後,他便親自将人接回了身邊,院子就在他主院邊上,不大,風景卻好,奇樹珍草,應有盡有。

只是後來,那女人生産時,須彌宗上,存在了百十年的鎮山石,竟是裂開了。

這一件事,叫須彌宗的長老們大肆渲染,盛長寧雖壓下了流言,可心中,仍舊是對那個剛出生的孩子,起了芥蒂。

在盛逾出生後,盛長寧去女人身邊的時間變少了不少,每次見到盛逾,也并不親近。只遠遠地看一眼,連抱都不曾抱過一下。

倘若只有這一件事,或許盛逾與他的母親,仍不會淪落到後來的境地。

大約是在盛逾三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

無論是宗門的藥修還是盛長寧本人,在看過盛逾的情況後,都斷定,這個孩子救不了了。

盛逾的母親那時候,尚且清醒,柔弱的女人不知哪兒來的法子,在離開兩三天後,竟是自己煎藥,救活了盛逾。

然而,随着盛逾一天天好起來,盛長寧與柳氏的孩子盛啓澤,卻是一天天地虛弱下去。

這不得不讓人想起換命的邪術。

後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麽,盛長寧趕走了盛逾同他的母親,那之後,盛啓澤才漸漸好了起來。

桑渡安安靜靜地聽宗堯講着盛逾以前的事情。

盛逾不曾提起過自己的母親,桑渡只聽說,盛逾的母親早早就沒了。

她眸光輕閃,看向宗堯,心中有了一個猜測,“昨日,是盛逾母親的忌日嗎?”

宗堯看向桑渡輕輕點了點頭,他的聲音更低了些,“宗主母親的死,衆說紛纭。”

“有傳言說,她當年施以邪術,将本活不過三歲的宗主強行救下,反噬入體,瘋癫兩年後便香消玉殒。”

“也有傳言說,宗主生母當年,是叫柳氏派人殺了,因為記恨她用換命之術傷害了自己的孩子。”

桑渡看向欲言又止的宗堯,她的臉色也微微沉了下去,“還有別的傳言?”

宗堯輕輕點了點頭,他眸光閃爍間,竟是有幾分不忍,“還有人說,是宗主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正因如此,才贖清了罪孽,老宗主這才将人帶回了身邊。”

有風吹過。

桑渡覺得心裏,仿若缺了一塊。

******

須彌山上。

盛逾所住的院子,氣派又寬敞。

可是現在,宗堯卻是有些無所适從,他平日拿慣長劍的手裏握着一把鐵鏟,幾次擡頭看向桑渡,“夫人,當真要将這些都給鏟了?”

宗堯口中的這些,是指面前開得正鮮豔的花。

這些花五顏六色的都有,要說品種,他倒也人不齊全,平日裏也有人來照料,看起來,有幾分賞心悅目。

只是這偌大的院子,都是這樣的花叢,乍看起來,不像是家,反倒像是供人觀賞的園子。

桑渡坐在石凳上,她歪頭看向宗堯,擡了擡下巴,“挖——”

宗堯手裏的鐵鍬動了起來,不消片刻,院子西南角的花叢就被他清理了個幹淨。

松雪這時候也回來了,手裏的籃子裝得滿登登的。

桑渡起身走了過去,探頭去看。

松雪将籃子往桑渡面前送了送,“夫人要的種子我都買來了,只是現在有些不是季節,種下去不見得能活。”

桑渡笑了笑,“那便先種裏頭正合時節的,左右那頭的小廚房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蓋好,等第一茬菜種起來了,小廚房大概也就蓋好了。”

桑渡指着的地方,是院子的西面。

西面原本有個假山,還有一間空置的屋子,現在,正好些人圍着那屋子轉來轉去,原先的屋子并不能直接改成小廚房,若是想要改建,得推倒一面牆才行。

盛逾回來時,在院子外愣了一瞬。

平日裏他雖不曾在意過這院子裏的景色,只是這院子也從未這樣……淩亂過。

不等盛逾想明白,已經有人從夜色深處跑了過來,手裏提着一盞燈籠。

看清來人,盛逾下意識擡手去接。

桑渡撲進了盛逾的懷裏,淡黃色的燈光傾落在兩人的身邊。

“這院子……”

“我讓人将院子重新打理了一番。”桑渡道,她站穩身子,擡手指給盛逾看,“那邊,改成小廚房,松雪的手藝好,平日院子裏吃飯的人不多,三五小菜便足夠了,也無須每日要廚房那邊送一桌子菜來。”

“那兒……我預備改成一畦菜地,平日種些愛吃的,做飯時拔上兩把。”

“還有,還有。”桑渡拉着盛逾往院子裏走,“那兒,等天氣合适了,種上幾從葡萄!”

“……原先我倒是想過要不要在院子裏養些雞鴨鵝的,可是味道頗重了些,我……”

“怎麽忽然做起了這些?”盛逾仍舊有些茫然,他低頭看向桑渡,說出了自己的疑問,“原先的院子,你不喜歡?”

桑渡搖了搖頭,“原先的院子很好,可是盛逾,那冷冰冰的,像是人來人往的游覽園子。”

“可是阿逾,這裏不是供人游覽的園子,是我與你的家。”

“家便是要這樣的,雜亂,卻又溫暖。”

“以後,我會在每一處都挂上燈籠,你忙完事務回來時,便總有燈光照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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