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累了就早點結束,不和自己較勁
第33章 33 累了就早點結束,不和自己較勁。……
應缇回到金融街的住處時, 是夜裏十一點多。
她站在家門口,并沒有第一時間開門,而是就着樓道裏聲控燈亮起的光, 盯着眼前的門鎖發怔。
當年裝修這套房子時,就門鎖問題她和樓淮意見不一。
他喜歡指紋解鎖, 方便。
而她則喜歡鑰匙解鎖,說是這樣才有家的歸屬感。
可能是難得她在這種小事如此倔強, 一點也不肯低頭, 樓淮到底也沒潑她冷水,最後, 家裏的門采用了指紋和鑰匙解鎖兩種方式。
那會她還為自己争取勝利了開心了許久。
可樓淮卻說她倔,別看表面乖巧柔軟, 實在一旦固執起來,那也是相當堅決的一個人。
固執、堅決。
他第一次用這樣的詞來形容她,應缇開心他實實在在把自己看進心裏去了。現在回頭想想, 恐怕那會他想說的是愚蠢吧。
如若她不是愚蠢, 怎麽會在一次次聊到兩人未來的時, 明知他沉默是不願給她一個明确的答案, 不願給她想要的感情,卻還是一次次替他找補, 一次次地自欺欺人。
就想這道門的鎖。
他明确要的就是簡單方便。
所以,一個不會鬧, 永遠望他如神明,全身心只有他一個人的女人,是他最想要的。
不用負責,就沒有所謂的現實道德綁架,也就沒有什麽生活瑣事煩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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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要随叫随到, 能為他乏味的工作中聊解一點煩悶,這就足夠了。
他要的就是這麽一個簡單的身邊人。
簡單得很方便,簡單到他一勾勾手指、一個電話,她就千裏迢迢義無反顧朝他奔去。
曾經,她還為他開脫,說他這五年多以來身邊的人都是她,除了習慣,還因為……喜歡和愛。
現在想想,她倒像是一個趁手的工具,沒人會輕易換掉趁手的工具。
除非,是這個人自己不想要了。
可應缇想,不可以。
她不能做那個被他換掉的人。
如果到了這種地步,她還執迷不悟,想再次為他找理由,繼續在這段關系裏做那個妥協者,那麽不止樓老爺子覺得她不知好歹。
首先,她就會厭棄自己。
可她不會厭棄自己,也不可能厭棄自己。
當年那麽艱難的一個時刻,考上大學不能就讀、險些被迫嫁人替父還債,她都咬緊牙關抱住自己挺過來了,那麽眼前的感情問題,她也一定可以解決得很漂亮。
她可以和過去如同沼澤般的生活,說再見,然後從頭來過。
那麽,這段投入了她五年心血和精力的感情,同樣可以。
想清楚這點,她從包裏拿出鑰匙,放進鎖孔,開門。
門鎖解開的那一刻,除了外面這扇門被打開了,裏面的那扇防盜玻璃門也在同一時刻被打開了。
裏面門開的那一刻,除了屋裏透明的光燈,一同出現的還有樓淮。
他站在門口中間,身上穿的還是早上出門時的那套西裝,大概是累極了,西裝外套已經被他脫下,只剩下裏面的襯衫。襯衫比起早上,這會看着也規整不到哪裏去。
袖子被他沒有規則地撸到手肘處,領口從上往下解開了好幾個,領帶也被随意扯開,領口松垮垮的。
種種跡象表明,他晚上不開心極了。
而且,很是煩躁。
若是從前,見到他這副樣子,她一定是會沖上去,撲進他懷裏,抱緊他的同時還要問他,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麽煩心事了。
過去她總是時刻在意他,他的一點風吹草動,她都要放大無數倍,緊張在意許久。
應缇想,為什麽過去的那個自己把他看得那麽重要,視他如命?
是因為相遇的時候太早了嗎?
自己當時又是那麽樣艱難的處境,而後來,他确實又給了她極大的寵愛。
為她忤逆家裏人,不願聯姻;甚至不惜為她得罪商業上的夥伴。
是這樣嗎?
倘若沒聽到那些對話,或許這一條條理由,她依舊都能找到他愛她的影子。
他愛她的證據。
可是他也就只能做到這樣了。
一個留下來只是沒玩夠,當作生活解悶逗趣的人,這樣的付出已經難得。
還能再奢望他多做些什麽。
可應缇又想,她想要的不僅僅是這些。
為什麽他不能像她愛他一樣,那樣全心全意地愛她呢?
為什麽他總是能這樣從容自在,漫不經心?
她微仰起頭,看着眼前被身後燈光籠罩住的人,第一次感到絕望。
那種天塌了的絕望,也不過如此。
樓淮和老爺子談完,抽了兩根煙,又忙了會工作,臨近十點過班,才想起應缇。
不知道她這會聚餐結束了沒有,也沒給自己來過消息,他想了想,點了根煙,拿着手機走到落地窗前,推開窗戶,一邊就着晚風的涼爽,一邊找到微信裏那串備注“應應”,點開打字。
消息發出去後,樓淮就将手機放在窗臺旁,惬意地抽煙。
雖然是劇組聚餐,但樓淮知道,她不是那種喜歡紮推歡聚的人,大概也就是走個過場,等時間過得差不多了,就找個借口離開。
所以他并不覺得應缇不會回自己信息。
相反她會回複得非常快。
他就是有這樣的篤定。
可這次,并非他如願。
這條消息發出去後就跟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沒有回信。
他猜測可能是聚餐還沒結束,現場氛圍太吵,她沒聽到,便又發了一條。
同上一條消息一樣,這條發出去後很長一段時間,應缇照樣沒有回複。
樓淮一根煙抽煙,也沒有收到應缇的回複。
臨近十一點,他關了電腦,離開辦公室。
到了地下車庫,在車裏坐了一會,他拿出手機點開應缇的號碼。
響鈴了許久,對面也沒有接的意思。
難道是玩過頭了?
撥不通應缇電話,他便給餘助理打了個電話,要到了趙亮的手機號,撥出。
趙亮也是沒接。
今晚的聚會,趙亮是随着應缇一起去的。
兩人都沒接,可見聚會很是熱鬧,讓人玩得都忘了時間回家。
樓淮開車回家。
到了家裏,解開指紋鎖,推開防盜門,果不其然,屋裏漆黑黑的一片,可見應缇确實沒回來。
空落落的屋子,沒有那麽一個人笑着臉朝她跑來迎接他,說句實在話,樓淮還真不适應。
再一想到今晚老爺子說的那些話,他莫名煩躁。
老爺子說話還是那般不中聽,掌控欲仍舊強烈得沒有絲毫改變。
為了束縛他,掌控他,竟然把父親樓望生在外的私生子都搬出來了。
母親還在國外出差,雖然還沒回來,但老爺子一旦動了讓父親私生子回樓家的念頭,就可見離行動不遠了。都說世上沒有透風的牆,母親早晚會知道這個消息,到時母親會怎麽給他施加壓力,家裏又會鬧得怎樣的天翻地覆,樓淮現在就可以預見了。
這些年,只要扯到父親在外的那堆爛賬,母親周芳禮就一改平日的淡定。
煩躁之下,他脫了西裝,扔在一旁,走到酒櫃前,想拿只酒。
他在家不怎麽喝酒,所以家裏酒的種類并不多,眼下也沒有什麽可選的,他劃了劃,就要取下一支紅酒,随即想到,只有氣急敗壞、不會控制情緒,企圖想從酒精中得到片刻麻痹的人,才會用酒解決煩躁。
他手指在半空停了許久,到底是沒碰到那紅酒的瓶身取下。
他轉身到餐廳倒了杯白開水,然後走到沙發坐下。
喝了半杯白開水,他心裏的那股燥悶還是不得開解。
而且,這屋子太安靜了,尤其在今晚還度過一個不那麽愉快的談話下,應缇又沒在家裏等他,簡直是安靜到讓人覺得糟糕透頂。
樓淮将襯衫袖子撸到手肘處,然後解開扯開領帶,解開扣子。
他靠在沙發背上,企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不知道在客廳的沙發坐了多久,門外一陣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讓他回神。
這邊住處的門分別有指紋解鎖和鑰匙解鎖。
鑰匙這道開門程序還是應缇堅持的。
他不懂她為何那麽堅持用鑰匙解鎖開門。
明明可以一身輕的生活,她卻還要多準備一個口袋裝鑰匙。
就像她明明可以撇開她的家人,在北城和他一起無憂無慮地生活,可她心裏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她的家裏人。
這是樓淮一直體會不到的情感。
家人有時就那麽重要嗎?
重要到不可分割。
但他表示尊重,畢竟人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能因為她和自己生活,他就要反過來将自己的喜好行事準則強加于她。
也正如,她不能将她的欲望強加給他。
他們彼此都尊重對方,從不多家幹涉,保持分寸之餘,難免會有邊界感。
可樓淮喜歡這種邊界感,并且在未來以及長遠的以後,他都會一直和應缇保持并享受這種有分寸的邊界感。
樓淮收起那些思緒,朝門口走去。
這會,他看着她,神色輕松而淡然。
許是她站在門口,見到自己也沒有像往常那樣激動地撲上來抱住自己,而是安靜地看着自己,樓淮看着這樣的她,竟然感到些許陌生。
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帶着她走進家門,然後合上門。
等門合上的一瞬間,他攬住她的腰,将她抵在門上,低頭,湊到她面前,近距離地看着她。
她還是那般平靜。
平靜得仿佛靈魂出竅了一樣,沒有一絲鮮活的氣息。
他又久久地看了一會,見她還是那般平靜得不為所動,他不免問道:“怎麽了?”
應缇眨眨眼,沒說話。
他笑了下,勾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下去。
應缇側過臉避開了他的親吻,樓淮沒有吻到她柔軟的唇,有的只是擦臉而過的那許冰涼感。
他貼着她的臉頰,又問了一遍剛才的話:“怎麽了?”
這次應缇倒是應聲了,她說的是:“你在關心我嗎?”
樓淮笑了:“不然呢?”
應缇也笑了,笑得有幾分惘然。
她氣息還是那麽沉,一點也沒有活力勁,樓淮低下頭,讓兩人的視線再次位于同一水平線,然後和她對視。
他高她不少,所以要他低頭來配合她,實在是有些難為他了,但他倒是樂意。
以前時候,應缇總是很享受這時候低頭,只為和她對視的樓淮。
那會讓她覺得,他并沒有外人所說的那般孤高冷漠、不可近人,相反,他偶爾也會低頭來看看她。
那是她覺得這段關系裏,難得的一些尊重。
可是眼下,她卻覺得,愛情到底讓人蒙蔽了雙眼,然後置真相于不顧。
他這麽和她低頭的時候,不過是為了更好地和她親吻。
這會他的手就在她腰間游離着。
應缇沒有制止他,只是沉默,再沉默。
一個吻結束,樓淮和她額頭抵着額頭,聲音沉沉道:“怎麽這麽晚回來?”
應缇說:“大家開心,散場晚了些。”
她是這麽說的,但情緒顯然不高,一點也沒有剛從聚會結束的那種興奮感,他便問:“聚會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
他看出她不開心了,那他能看出更多的嗎?能幫她解決嗎?顯然不能。她搖搖頭:“沒有。”
“那怎麽看着興致不高?”
“就是聚餐累了。”
他說:“沒喝酒,怎麽累了?”
說着,他又在她身上聞了聞,并沒有什麽酒味。
應缇說:“就是累。”
他以為是劇組聚餐累的,便說:“要是累了,就早點結束回來。”
聽到這話,應缇看向他。
從剛才開門到現在,她第一次看他的眼神終于不再那麽平靜,那麽憂郁沉沉,反而是有了他平時所熟悉的生氣。
看了她一會,他問:“劇組有人為難你了?”
她搖搖頭,說:“沒有,有你在,誰還敢欺負我。”
這話倒是真的。
可今晚她是有幾分不對勁的,很清晰的。
就在樓淮要進一步追問時,應缇卻搶先他一步問:“你剛才說,累了就早點結束,是認真的嗎?”
樓淮淡淡笑了下,撫摸着她的臉頰,說:“當然。不想理的人,不想繼續下去的事情,就早點結束它。”
就像樓老爺子大晚上追到辦公室堵他,找不愉快。
要的不過是一句話,一個時刻能掌控拿捏在手心裏的人,樓淮知道他想聽什麽話,既然老爺子想聽,而他不想應付他,知道該說什麽話才能結束。
他做事向來如此。
一句話能解決的事,是不願拖拖拉拉,長篇大論講什麽道理的。
應缇聽着這話。
很是理所應當的口吻,很是不屑一顧的傲慢。
做到他這樣的位置,只有別人順着他的份,當然是我行我素,個人感覺最重要了,要的就是一個随心所欲。
可應缇不行。
她還未真的羽翼豐滿,自然不敢肆意妄為。
但這會,應缇第一次認同他的話。
是啊,覺得累了,為什麽不就此結束,還要糾纏下去。
是嫌自己還不夠萬念俱灰嗎?
還是覺得,他會和自己認真呢?
五年的時光都不讓他有認真的想法,以後只會是更加漫不經心罷了。
應缇看着他,望進他眼裏,說:“好累。”
樓淮說:“那就結束它,讓自己放松放松。”
她擡起雙手,抱住他,就像過去無數次的那樣。
緊緊地抱住他,仿佛他是她在這人世間不可多得的寶貝一樣。
她緊緊貼在他的胸口,聽着他胸腔隔着襯衫傳來的跳躍聲。
很是輕聲地說。
“好,聽你的,以後要是覺得累了,我一定結束它,不和自己較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