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第 45 章

“邬……”

輕聲的呢喃尚未出口, 她只感覺到氣流洶湧卷過來,然後被劃破,下墜的身體猛地上升, 颠簸感讓她下意識閉上眼。

緊緊锢在她腰間的手仿佛在急劇變化, 蠻橫兇猛,尖銳地鈎爪讓她感覺自己仿佛是一只獵物, 掙脫不開,折得她幾欲窒息。

她艱難喘氣出一口氣, 強迫自己睜開眼,亂流中發絲飛卷, 遮住了她的視線, 卻也足以讓她看清。

遮天蔽日的黑鳥神色兇戾, 厚密的羽毛猶如片片刀刃割破空氣, 在羽刃周圍産生白色細小的氣流。

她被一只烏黑泛光的有力黑爪緊緊握住,頭頂不可及的白光越來越近, 黑鳥發出一聲高亢的唳聲, 帶着她蠻橫地沖破出口,她甚至看到細小晶亮的碎片自她眼前劃過,随後便是廣闊無垠的長空。

長唳驚破這片土地, 無形的威壓蔓延開, 四方妖獸皆俯身垂首。

千音鈴被攥在手中, 一陣有一陣悠揚清脆的鈴聲自她手中傳出,順着黑鳥尾翼激蕩起的風遙遙飄了出去。

遮天的黑鳥緩緩落下, 停在一座巨木之上, 雀雀站在樹枝上, 一手扶住樹幹,側目看過去。

頸部勾勒出優美的弧度, 朱紅色的眼睛半垂着,正怔忪地看着她。

“宿主?”雀雀惴惴不安地喊了一聲。

邬燼鴉回神,目光複雜難明:“你怎麽會有靈力?”還和她如此相像?

雀雀低頭看自己的手,感受體內稀薄的靈力,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醒來後我就無師自通了。”

邬燼鴉阖上眼,雀雀只感到身側風在流動,片刻後那只充滿壓迫感的黑鳥便重新化作人形,只不過比起平日裏僞裝的散修,此時的邬燼鴉一身玄色,金絲纏衣,眼角的一抹斜飛赤紅張揚注目,黑金重冠一絲不茍地束在發上,竟是不打算遮掩了。

匆匆趕來的幾人便是撞見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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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白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一把按住想沖過去的赤豹,最前方的喻靈兮不自主放慢了腳步,最後慢慢停下,滿眼複雜,緊跟其後的胡遷和原棱則是滿臉不解,不過也随着他們停下。

“魔尊……”喻靈兮喉嚨發緊,不能相信同行那麽久的人竟然是仙門的頭號公敵。

雀雀下意識抓緊邬燼鴉的袖子,滿腦子都是完蛋了。

邬燼鴉帶着雀雀輕盈落地。

喻靈兮嘴唇緊緊抿住,林鴉是魔尊,那雀雀又是誰?

“承蒙關照,往後便分道揚镳吧。”邬燼鴉唇角微勾,率先開口,他掃了對面一眼,五指微抓,原本被袁白按住的赤豹不由自主地往對面飛去。

邬燼鴉一手攬着雀雀,一手揪着赤豹,沖對面揚起下巴,“走了。”

喻靈兮等人來不及阻止便已經消失,駐足之地一抹綠色瑩光驟然飛入原棱體內,胡遷臉色大變,剛想握她手腕探查,卻被原棱制止。

她臉色變得很奇怪:“我體內的邪祟似乎被驅散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幾人齊齊看過去,胡遷更是睜大眼睛,姐姐知道她在說什麽嗎?邪祟不可驅逐,黑霧無法消散,否則這片土地上也不會有那麽多邪祟入體的人了。

原棱也怕自己弄錯,可她又仔細感受一番,雖然很微弱,但确實是在緩慢消失,“我說的都是實話。”

胡遷眼皮微跳,忽然握住原棱的手,忐忑地站在她前面。

這細微的動作落入二人眼中,喻靈兮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朝她說:“不必緊張,我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既然原道友無事,那我們就此別過?”

胡遷半信半疑,她都做好了拼命的決定,可是生的欲望還是促使她忍不住心懷希望:“當真?”

喻靈兮知她不信,便沖二人抱拳,“二位,我們就先走一步了,不過在此之前,我有一事要問。”

“你說,我定知無不言。”原棱反手将胡遷拉至自己身後,鄭重道。

“兩位進入闕山宗之後遭遇了什麽?”

“我們……變成了過去的自己,又把某個時間段重新經歷了一次。”原棱最先和胡遷彙合,在此之前,她們兩人早已将自身經歷說與對方聽。

“原來如此。”喻靈兮沖她們點頭,“那就不打擾了,告辭。”

确定她們真走了,胡遷側目輕聲問道:“姐姐,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原棱感受體內那抹綠光慢慢将邪祟泯滅,眼底亮起微光,“我想重建山門。”

她目光悠遠地望向遠方,“就用典籍裏記錄的,以最開始的名字,萬逍宗。”

“這個宗門或許會很弱小,也會收留無家可歸之人,遷遷,你若是不願意,我可以為你另尋他路。”原棱認真地看着身側的小半妖。

橘紅色的大尾巴甩了一下:“姐姐,我也是無家可歸之人。”

原棱笑了起來:“好。”

*

“所以,那抹光可以幫原棱恢複正常?”雀雀端詳着手裏新拿到的鎮脈問道。

“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吧。”邬燼鴉的目光落在鎮脈上,這顆鎮脈所蘊含的力量是時間法則,他只是借助鎮脈,讓原棱體內的邪祟時光逆流,回歸虛無,她自然就能回複正常了。

雀雀看完幹脆利落地把鎮脈還了回去。

他眼中劃過一絲訝異,手上卻還是拿了過來:“怎麽,不要了?”

雀雀觑了他一眼,她又不傻,這一趟走下來自己的身份很明顯有疑點,尤其是邬燼鴉也回到了自己的過去之後,疑點就更大了,鎮脈就更不能放在她手裏了。

她撇撇嘴,把自己保存的那一顆也遞了過去。

“你是不是認識那只小白鳥?”她萎靡了一會兒問道。

邬燼鴉瞥她,點頭,在她期盼的目光下開口:“她是神女誕生時一縷清風所化。”

雀雀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态,等了許久沒音了,終于傻眼:“沒了?”

邬燼鴉疑惑:“你還想聽什麽?”

我想聽後面的啊!後來呢?雀雀憋了又憋,沒忍住說。

“我也是半路被神女撿去的,不清楚在我之前發生了什麽,只是後來那只傻鳥由我照顧,督促她修煉,可惜她生性憊懶,修為不高,後來也不在了。”邬燼鴉說的風輕雲淡,但雀雀敏銳地察覺到他言語之下的鈍痛。

“所以你……”

“是,我懷疑你本就是雀雀。”他坦蕩的語氣讓雀雀愣了片刻,“我沒有親眼看到她死亡。”

雀雀艱難移開眼,手中無意識揪着一根草。

她該說什麽,又能說什麽,如果她是那只小白鳥,現在變成系統的她又算什麽?助纣為虐嗎?

心亂如麻。

邬燼鴉微微嘆息。

“你所謂的主神,從來都不是良善之輩,即便如此,你也要站在它那一邊嗎?”

雀雀垂下的睫毛顫了顫,“讓我想想。”

見她無措,邬燼鴉頓了頓,放低聲音,聽去竟有幾分安撫之意:“慢慢想便是。”

他們暫時落腳的地方在深林密野,邬燼鴉随手布下結界,又念及她害怕赤豹,就順手一起帶走了。

雀雀修為低下,還是要吃些東西的。

有意忽略了她作為系統從未有過饑餓感。

周圍沒動靜之後,雀雀才哀嘆一聲,把頭埋進膝蓋裏,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她沒有作為雀雀時的情感和記憶,但是本能的熟悉騙不了人,邬燼鴉說的大概率是真的,可是待在主神身邊那些年也是真的,那些和她一起學習的新手系統也是真的。

再給她一點時間吧,她會做出一個正确的決定的。

雀雀垂着頭想。

邬燼鴉單手扛着二十多斤的野鹿回來時看到的就是她安靜乖巧地坐在篝火邊。

跳躍的火光映照在她瞳孔中,身上的法衣還是喻靈兮給她買的那件,等出去後,也該添置新衣了。

知道她是雀雀後邬燼鴉總是忍不住對她多關照一些。

“你生的火?”

雀雀側目,沖他點頭:“我也算能修煉了,總不能連火都不會點吧。”

她走上來想幫邬燼鴉處理獵物,卻被他一個眼神壓下,言簡意赅道:“我去處理。”

于是她就坐在篝火邊圍觀邬燼鴉熟練地扒皮割肉,肉串在洗幹淨的樹枝上,插在地上熏烤,一時之間有些安靜。

兩個人都沒有随身攜帶調料的習慣,所以邬燼鴉從密林裏尋了些增味的果子,擠出果汁抹了上去,頓時烤肉的香味混合着果香彌漫開。

雀雀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她不餓,但是她饞。

“再等一會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耐心道。

雀雀神情忽然微妙,邬燼鴉前後态度太大,弄得她多少不适應,別扭地接過剛烤好的鹿肉。

一頓飯下來,二十來斤的野鹿她自己吃了五六斤,吃不動了才擺手不要了。

“胃口不錯。”邬燼鴉淡淡點評。

“還好還好。”她謙虛了一下。

“吃好了就開始修煉吧。”

這一瞬間,讓雀雀以為自己還在過去。

“你形态雖為白雀,可實體卻是神女誕生時一縷清風所化,風本無形,變化萬千,你能突然從無到有開始修煉,想必脫不開這個原因。”

見她不解,邬燼鴉便又詳細解釋了一下:“從前你修煉時,體內經脈便是幻化出來的,所思所想皆由你實現,你在過去待了許久,回到現在,便下意識覺得自己可以修煉,那麽經脈便誕生了。”

雀雀驚訝地睜大眼睛,第一次對自己感到稀奇,“那麽說,我可以無中生有?”

“不能,單憑你自己無法做到這一點。”他頓了一下,還是開口:“神女将鎮脈煉入你體內,助你修行。”

雀雀懵了一瞬,所以……

“所以,你應當就是最後一塊鎮脈。”邬燼鴉目光複雜,這大概就是主神不殺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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