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王海,落魄老兵,曾數次為國而戰,身上大小傷痕無數,最矚目的是槍傷,當時的醫療條件有限,沒能将子彈完整取出,子彈碎片已與他融為一體,是他的病痛源頭,也是勳章。

憑王海的經歷,只要他去找餘水市政府,政府不可能不給他安排生活,但他只憑雙手去賺錢,雖是拾荒為生,卻攢下一筆錢,可見日常生活有多節儉。

唐英武親自來見王海,一番慰問後,開始挑選合适的警察處理此事。

唐英武的目光在穆昔三人身上轉來轉去。

付葉生積極地表現自己,“我去,我去抓小偷!”

唐英武直接忽視付葉生,看向穆昔,“你師父這兩天不在,你去找林書琰,和他一起處理此事,遇到困難回來找我。”

王海的老伴已經從醫院回到家裏。

兩個人丢了錢,沒錢交住院費,又不願意在醫院賴着不走。

奶奶的病如果積極治療,治愈可能性很高,同時也會花費一大筆錢,即便找到王海的存款,可能也不夠用。

這就是唐英武不讓付葉生過來的原因,真讓這小子來,可能又要激情掏錢了。唐英武相信王海的人品,但如果傳了出去,天天有人來派出所要錢怎麽辦?

穆昔和林書琰跟着王海一起去他家裏。

刑偵隊的人還沒撤走,發現屍體的屋子一直封着。原本王海報案也該去荀街派出所,但他和葉辭發生矛盾的地方在棋山派出所附近。

王海的家很簡陋,最奢侈的是一臺上了年紀的黑白電視機,是王海拾荒時撿到的,後來拿給修電器的想賣掉,才發現電視機竟然還可以用,便拿回家裏和老伴兩人一起看。

他節儉了一輩子,年輕時只在村子裏的有錢人家看過電視,如今能擁有自己的小電視,已經覺得很幸福。

牆上還挂着一張王海穿軍裝的照片,是他年輕時照的,意氣風發,王海自豪道:“我就是穿着這身軍裝,打死了好幾個鬼子,他們都害怕我。”

穆昔說:“您應該早點去尋求幫助,據我所知,城市低保政策馬上就要實行,到時候您去申請一個,您是老兵,國家不能看着不管。”

王海卻有些不好意思,“我還活着,已經很幸運了,不能給國家添麻煩。”

穆昔認真道:“您曾經守護過國家,現在應該換過來了。”

聞言,王海無比動容,雙眼泛紅。

林書琰看過房間的情況,問:“您的子女不在餘水市?”

老人似乎不願提到他們,“他們忙,不打擾了。”

林書琰問:“您和他們有矛盾?”

王海說:“這點兒小事,用不到他們。我把錢放在這個屋子裏了,我老伴在睡覺,你們別吵醒她。”

他家裏一共只有三間屋子,其中一間還是廚房。這些年,他們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不敢奢求能換房子。

整個家裏只有一張雙人床和一個行軍床,都有些年代了,王海的錢就藏在雙人床下,他每隔三四天都會檢查,這次想拿出來用卻沒了。

鄰居們看到王海家裏來了警察,都嘻嘻哈哈的來看熱鬧。

“老王,你是不是殺人了,昨晚有人死了你知道不?警察來找你是不是為了這事?”

“那人是不是和你搶破爛了?”

圍觀的人哄笑。

王海非但不生氣,還笑呵呵地解釋,“家裏進賊,錢丢了,得找到錢,帶我老伴去看病。”

起哄的人卻更多了,“你還能攢下錢了?那得感謝我,我家那點舊報紙,全被你撿走了!”

幾人的态度十分惡劣,林書琰忍不住說道:“你們幾個,都沒事做了?趕緊散了。”

這話的效果不大,幾人雖然做出要回家的意思,但眼睛總往王海家跑,動一下也不超過十厘米,和旁邊人說幾句話,就順勢停下了,然後繼續嘻嘻哈哈哈地看熱鬧。

這種情況,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林書琰畢竟是新人,不好意思對他們太兇。

穆昔聽到聲音走出來,問道:“他們還不打算走?”

林書琰無奈道:“我已經用我最兇的語氣說話了。”

“兇什麽?”穆昔露出神秘的微笑,“看我的。”

她朝人群走去。

王海好奇道:“小穆警官要做什麽?”

林書琰不知如何向王海解釋。每次穆昔露出這種表情,都代表着她不打算幹好事。

這種行為可以叫……

林書琰用最準确的語言解釋道:“她去和他們比拼誰的臉皮更厚。”

王海:“……”

穆昔走到幾人面前,笑容十分得體,看着還有幾分乖巧。

那幾人完全沒把穆昔當回事,還故意當着王海的面問道:“警察同志,王海殺人了吧?昨天鬧的那麽大,今天警察就過來,肯定是殺人了。”

穆昔抽出筆記本,打開鋼筆,“昨天你們幾個都沒接受調查,正好,來問你們幾個問題,好好清楚,否則直接把你們送去刑偵隊。”

一聽這話,幾人變了臉色,站位靠後的開始偷偷往家裏跑,沒人想和殺人案扯上關系。

眼見着其他人都要跑,起哄最兇、離穆昔最近的人也想走,卻被穆昔揪住衣領,“跑什麽?你都說了,我就是為了這事來的,我現在看你最可疑,跟我走一趟!”

這人腿都軟了,“我沒說,我可什麽都沒說,昨天晚上都問過我了,放過我吧!”

穆昔說:“這可不行,我看你行為舉止反常,走!”

其他人趁着穆昔揪住他不放,全都跑回了家。

穆昔道:“哎呀,你的好兄弟們都走了,把你一個人扔下了,就你缺心眼,沖的最猛,被當槍使都不知道。”

男人:“……”

此生再也不看熱鬧!!

男人連連道歉,先向穆昔鞠躬,再向王海哈腰,然後可憐巴巴地看着穆昔。

穆昔真把他帶回所裏也不能怎樣,她便裝作大度的樣子揮了揮手。

男人感激涕零地跑回家了。

王海仍舊是好脾氣地笑着,穆昔看到他的反應,便知他們對王海的态度向來如此。曾經保家衛國的老兵被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年輕人嘲諷,穆昔心裏不是滋味。

這事不能就這麽算了,警察一走,他們對王海的态度根本不會改變!

穆昔在心裏琢磨一翻,有了辦法。

當務之急事找到王海丢的錢,穆昔和林書琰蹑手蹑腳地檢查了所有房間後,回到院子。

“小屋窗臺上找到半個鞋印,看痕跡應該是布鞋,看寬度是男款,爺爺奶奶兩個人肯定不會翻窗戶,應該是小偷。”

王海茫然道:“我家真進小偷了?”

“您一點感覺都沒有?”

“沒看出來。”

穆昔說:“如果沒看出來,起碼說明家裏沒太大變化,也沒被小偷亂翻,對嗎?”

王海家裏還算整潔,小偷如果翻箱倒櫃,是能看得出來的。

“我沒看出家裏和我走之前有什麽區別。”

林書琰問:“難道是……”

穆昔說:“應該是這樣。”

王海聽得更疑惑了,“哪樣?”

穆昔問:“您藏錢的位置有告訴其他人嗎。”

“沒,只有我老伴知道。”

“您家裏會來什麽人?”

“……我家裏不常來人,有兩個人經常給我送些舊報紙塑料瓶的會過來,”王海不傻,已經明白穆昔的意思,但不願相信,“他們怎麽會來偷錢?”

家裏沒有被亂翻的跡象,說明小偷知道藏錢的位置。從窗臺的鞋印來看,這名小偷是真實存在的,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來的是王海的熟人,不僅知道王海不在家,還知道他藏錢的位置。

如果王海沒有告訴別人,就只能是恰好被人看到,經常過來的人最有嫌疑。

胡同盡頭的李家,李木子坐在家裏心神不寧地喝酒。

他去年剛結婚,原本在廠子裏打工,是別人眼中的鐵飯碗,可惜運氣不好,進廠子時,廠子的效益就已經不行了,沒過多久就關門倒閉。

現在他換了家私人的廠子打工,工資一般還很累。

妻子正在洗衣服,“你就不能幫幫我?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看電視喝酒,我嫁給你,就是來伺候你的?窮鬼!”

李木子脾氣不好,聽到妻子罵他,必然會大發雷霆,但今天卻一反常态,先是心虛地躲閃目光,見妻子不肯停止辱罵,才憤怒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堆零零散散的錢摔過去,“你要錢?不就是錢嗎!老子有錢!”

妻子震驚地看着散落一地的零錢。

實在是太零碎了,連張五塊錢都沒有,全都是一兩毛的,甚至還有一兩分的硬幣。

但總數又很多,這些錢撒下來,很是壯觀。

“你從哪拿的錢?!”

“你別管!反正老子有錢!”

妻子憤怒道:“你哪來的這麽多零錢?偷的吧!快說錢是從哪裏來的!”

李木子再次心虛地閉了嘴。

見狀,妻子明白了。

“趕緊把錢還回去!偷竊是要坐牢的,你不為閨女想想?!”

李木子嘀咕道:“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是我幹的?”

他做這事時特別小心,特意趁王海兩人都離開才進去的,又是在晚上,光線不好,不可能被人瞧見。

這個王海也真是的,以前他還覺得老爺爺可憐,經常把不用的塑料瓶送過去,分文未取。沒想到偶然路過他家時,居然看到他在數錢。

李木子都沒這麽多存款!

他好心幫的人,存款比他還多,李木子受不了。他趁機把錢偷走,在他看來,只是把自己的錢拿回來而已。

妻子氣呼呼道:“今天有警察過來,你沒聽說嗎?!”

“那也不會查到我頭上,我可是經常給他幫忙的,我……”

李木子還沒來得及吹噓自己有多厲害,敲門聲便響了。穆昔很有禮貌地詢問道:“李木子先生在家嗎?有些事需要找你了解。”

李木子:“……”

打臉來的太快,反應不過來。

*

穆昔直覺認為,這位遲遲不肯開門的李木子先生更可疑,明明前一秒她還聽到屋內有人争吵,敲門之後便安靜了。

三分鐘後,一個滿臉通紅的女人走過來開門,她不太敢和穆昔對視,随手指了下屋裏,“他在裏面。”

穆昔和林書琰向裏走去。

王海自稱和李木子的關系很好,像爺孫倆,他家裏如果做了好吃的,還會邀請李木子過去吃。聽說李木子有嫌疑,王海不願一起過來。

林書琰低聲說:“王爺爺應該不想把局面弄得太難看,一會兒咱倆說話要注意語氣,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僵。”

穆昔很愁。

她一般都是直接“進攻”型,要她收着來,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做。

穆昔越想越發愁。

愁着愁着,二人走進屋子,屋內光線極暗,穆昔還未完全适應,便聽到“撲通”一聲,有人跪在她面前聲淚俱下,“我再也不敢了!!”

穆昔:“……”

原來晚開門是在準備這個。

李木子認錯态度良好,但涉案金額過大,又是入室盜竊,必須要帶回派出所處理。

唯一幸運的是,他取得了王海的諒解。

李木子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嗚嗚嗚,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是沒攢下錢,心裏不平衡,我天天幫他,結果他的錢比我還多。”

穆昔問:“你的工資花哪兒去了?”

李木子:“……”

還能花在哪,吃喝玩樂呗。

李木子态度積極,“警察同志,只要不抓我,怎麽都行,我該怎麽配合?”

林書琰說:“除非你有立功表現。”

“咋立功?”

“比如,供出來其他人。”

可惜李木子是臨時起意,從前也沒做過太嚴重的壞事。

李木子怔了一會兒,忽然嚷道:“我看到了!一個男人背着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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