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安良軍最近的日子過得不錯,那對夫妻沒來再找他的麻煩,前妻的生活也步入正軌。
他生活的步驟很簡單,給女兒上香後出門,會在樓下買四個包子,三個白菜肉餡的,一個胡蘿蔔素餡。女兒愛吃胡蘿蔔,蒸的炒的都愛吃,連包子也要吃胡蘿蔔餡的。
安良軍每天早上好像都能看見女兒坐在餐桌前等着吃早餐的模樣,他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好好的孩子,怎麽就變成了屍體。
而他這個曾經的刑警曾經的父親,竟然沒能抓住兇手。
安良軍在路上就會吃完包子,他會在派出所門口的報攤上買今天的報紙。他喜歡看全國性的刊物,看其他各省市的案子,試圖找到曾經的兇犯的痕跡,但無一例外都是失望。
最後,他會把胡蘿蔔餡的包子分給附近的野貓,女兒一直說想養一只貓,他總是擔心貓身上有細菌,不同意。
女兒死後,才從同事那邊了解到,現在養寵物是越來越精細,和他們在村子裏散養的看家大狗不一樣了,聽說還有專門給寵物治病的醫院。
以前安良軍覺得這簡直是無稽之談,竟然還要給貓狗看病?畜生是畜生,人是人。
現在派出所周圍的野貓野狗最親安良軍。
他坐在路邊摸了摸野貓的頭,看着它們安逸地吃完“早餐”,确定其中兩只又胖了不少後,才拿起公文包走進派出所。
公文包裏其實沒什麽要緊的東西,拿着它是一種态度,安良軍想找回從前工作時的狀态。
剛進去時,幾個戶籍科的民警在讨論其他省市的案子。
“一次性就殺了五個人,在逃,聽說刑偵隊的應時安被抓去了,他可是號稱重案克星,你們想想得有多嚴重。”
“唉,現在不太平,哪裏都不太平。”
安良軍聽了幾句,由于是未偵破的案件,還在保密狀态,聽不到細節。
他想着等應時安回來找機會偷偷問一問,應時安雖然不見得能告訴他,但說不定就會告訴……
很有可能。
安良軍回到辦公室。
嚴紹、宗井、鄒念文都已經到了,他們叉腰站着三個角落,目光一致。
安良軍:“?”
鄒念文“噓”了一聲,“你聽。”
鼾聲四起。
四起??
穆昔四人也都到了,他們趴在自己的工位上,睡得香甜。周謹和付葉生最誇張,連打鼾聲都出來了。
安良軍無比震驚,“就這麽睡了?”
嚴紹苦惱道:“你說這幾個孩子,上班時間怎麽能睡覺?這是不負責任的表現,是對工作的亵渎,老安,你也這麽想的吧?”
安良軍情緒激動:“我上次睡覺,怎麽被唐所打起來了?!不行,我得告訴唐所,把他們都打起來!”
嚴紹:“……”
四個人睡得依舊香甜。
安良軍低聲問:“他們昨天晚上真去搶劫了?”
“這得判刑吧?”
“他們的水平,不得直接去搶銀行?”
“呵呵,銀行下班比咱們下班早。”
“……紮心了啊。”
最先爬起來的是周謹,他頂着黑眼圈看了一圈,安良軍四人沖他和藹地笑着。
穆昔跟着擡起腦袋。
周謹說:“我做夢夢到師父們了,你師父真吓人,笑的時候更吓人,我夢見他一邊看我一邊笑,現在心跳還在加速。”
穆昔揉了揉眼睛,看到安良軍和藹的笑容,她連忙打起精神,認真道:“你看到的有沒有可能是現實?”
“現實?這不可能,他們幹嘛要一起看我們,他們是變态嗎?”
四個變态向周謹靠攏。
周謹說:“尤其是我師父,太認真了,唉,換句話說就是古板,老古板。”
穆昔拼命給周謹使眼色,“嚴哥只是做事認真。”
“是嗎?可有的時候過于認真了把,唉,這點安哥就很好。”
穆昔看着嚴肅的嚴紹,心已死透了。
她默默收拾東西,“李大爺讓我今天去給他疏通下水道,我得先去一趟。”
穆昔說完,迅速撤離戰場。
三秒鐘後,周謹傳來一聲慘叫。
穆昔在心中默念——生死有命,這都是周謹的命!
穆昔一上午工作繁忙。
先去李大爺家疏通下水道,又去王嬸家幫王嬸的小孫子從井中撈貓,最後又到社區出席居委會組織的慰問老人活動,幫人家包了二百個水餃,還被嫌棄包出來的樣子不好看。
中午回派出所,穆昔險些沒趕上食堂開飯的點兒。
安良軍給穆昔留了午飯。
食堂菜色一般,勝在便宜方便,也不像以前那樣還要用糧票。穆昔挺喜歡食堂。
安良軍說:“等應時安回來,你問問案子的情況,五起殺人案。”
穆昔應下。
“還有,今天上午謝漣打過電話,說打你的小靈通沒人接。”
穆昔愁道:“可能是包餃子的時候兩個大爺争着拉二胡太吵了。”
“啊?二胡還要争着拉?”
“現場有幾個長得不錯的奶奶。”
安良軍:“……”
對男人的無力感。
“謝漣說什麽有人去投案自首了,想問你是不是你們看到的人,你們看到誰了?”
穆昔一驚,“自首?是馬文嗎?”
“沒說名字,但是個女人,馬文是女人?”
*
穆昔和唐英武請了兩個小時的假,趕到刑偵隊。
徐泾剛剛審過前來投案自首的女人,正給其他刑警布置任務。
見穆昔來了,徐泾主動朝她招手,讓她過去。
他皮笑肉不笑道:“很可惜,你的想法是錯的。”
“自首的人是誰?”
徐泾道:“你認識,見過,懷疑過。”
“任思怡?”
徐泾冷笑。
“伍半香?!”
謝漣叽叽喳喳道:“就是伍半香,她來的時候我們都驚了,真沒想到她會來自首。她說本來已經逃出餘水市,但良心難安,想回來看看,發現我們查錯了人,過意不去,所以來自首。”
“殺人動機是什麽?”
“韋泊纏着她,”謝漣說,“韋泊認定自己殺了伍半香,他覺得伍半香是鬼,以為她要害他,所以買了匕首去找她,先下手為強。但韋泊現在是病人,精神狀況也不好,體能上估計也差了點,被伍半香反殺了。”
穆昔問:“韋泊去找伍半香?伍半香難道住在現場附近?”
“她說她就住在那棟沒人的房子裏,她想省房租。”
穆昔擰起眉。
伍半香簡直是在胡說八道。
穆昔問徐泾,“徐副隊長應該不會相信她的話吧?”
謝漣的笑容十分純真,“她都認罪了,還能指明白現場,為什麽不信?李木子估計是看錯了,或者為了減輕刑罰故意騙我們,這種情況以前也有。”
徐泾聽得耳朵疼,“別聽他說話,聽我說。”
謝漣:“……”
“我當然不相信伍半香的話。”
謝漣:“??”
“伍半香的證詞漏洞百出,但她現在的确來自首了,這起碼說明,你的想法錯了一半,你承認嗎?”
徐泾看起來只是想證明穆昔錯了。
穆昔反問:“為什麽不是我的想法對了一半,現在只是需要補全而已。”
徐泾:“……這麽說倒是也可以。”
穆昔說:“這就是事實。”
徐泾:“……”
好像被穆昔繞進去了。
穆昔提出要求,“我想見見伍半香。”
徐泾冷漠道:“你是派出所的,不負責刑事案件,讓你見她,對我有什麽好處?”
穆昔說:“我可以用我聰明的腦袋幫你啊。”
徐泾:“……”
他十分嫌棄道:“哪有人誇自己聰明的?你是不是太厚臉皮了?”
穆昔:“你就說能不能幫吧。”
徐泾再次冷笑。
他是個有原則的人,自認為也是聰明人。所有人都誇應時安,可他徐泾比應時安差在哪裏?論成績論破案率,他不見得比應時安差多少!他,堂堂一副隊長,難道需要穆昔幫忙?!
徐泾側身,“她在審訊室。”
*
伍半香穿着一條淡紅色長裙,外面是棕色大衣,踩着一雙和裙子同色系的高跟鞋,頭發也特別打理過。她不像是在自首,倒像是去參加宴會。
見到穆昔,她沒有表示驚訝,而是淡淡地看着她,“警察同志,又見面了,正好你來給我做個證,是韋泊三番兩次糾纏我,他想來殺我,我沒辦法才還手,算正當防衛嗎?”
穆昔問:“你殺他的理由,就這麽簡單?”
“恩。”
“作僞證也是犯法,伍半香,你究竟有沒有在那裏生活,只要調查就能知道。”
“去查吧,我都是特意避開鄰居進出的,屋內沒有我的痕跡也很正常,我偶爾會打掃。最近幾天嘛,我住在其他地方,不在這裏,就那天回去了,剛好遇到韋泊,就是這麽簡單。”
穆昔知道伍半香不會改變證詞了。
她低頭看向她的鞋,“穿高跟鞋舒服嗎?”
“警察同志連鞋都管?”
穆昔問:“沒有運動鞋?我需要比對你的運動鞋。”
伍半香眼底的笑意收起大半,她調整好坐姿,嚴肅道:“我沒有運動鞋。”
“一雙都沒有?”
“沒有。”
“警察會去查你的家。”
“……”
“要查的事情有很多,譬如你與哪個男性關系好,你們有沒有可能是共犯,除了你交代的動機,是否還存在其他動機。再比如,去查查那位……馬文。”
穆昔一邊說一邊觀察伍半香。
伍半香成熟幹練,但在聽到這些話時,眼底卻閃過慌亂。
穆昔笑着起身,“看來的确該查查馬文。”
“小穆……”
“還有一件事,你對我出現在這裏,不感到奇怪嗎?”
伍半香不解地看着她。
穆昔說:“我是民警,我們接觸過,你知道我是派出所的。這是刑偵隊,和你接觸的都是刑警,我們的職責不一樣。但我出現在這裏,你好像不是很奇怪。”
伍半香怔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了解你們的工作。”
“只是因為不了解?我還以為……”穆昔語調輕快,微笑道,“我還以為是伍小姐昨晚見過我,知道我在跟此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