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安悅出事那日的旅客名單,安良軍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當日報案的是負責打掃五樓的雲姨,雲姨那會兒還年輕,動作比現在利索,每天都要打掃兩遍衛生,晚上八點鐘是她固定要打掃衛生的時間。
當時501房門是虛掩的,雲姨記得住在這裏的是一對夫妻和兩個小姑娘。
那對夫妻玩心重,剛到招待所就跑了出去,在樓下嘀嘀咕咕不知商量什麽。雲姨想提醒兩個小姑娘關好房門,這一開門,給雲姨留下小半輩子的陰影。
兩個女孩都倒在床邊,兇手行兇時用的是最普通的刀子,二人都是被砍死的,血濺當場。
雲姨報案後,平輿縣當地的刑警很快趕到,但那會兒各方各面管的都不嚴,是否有人趁亂跑了不得而知。
袁修夷就是離開的人之一,刑偵隊一直沒找到他。
除了袁修夷,還有另外幾人也跑得無影無蹤,其中包括一個有犯罪前科的人,估摸着是怕擔上罪名。
平輿縣的治安就是如此。
總而言之,很多年前的案子,偵破手段太少,遺漏的線索太多,條件如此,沒辦法。
穆昔聽說袁修夷曾在508室住過,便去找他同伴的名字。
“小香?這種名字也能登記?”
曾霖說:“小香我認識,她都不用登記,她就是幹這個的。”
“平輿縣人?人在哪兒?”
“死了啊,”曾霖平靜道,“她們這行,會遇到各式各樣的人,危險多,而且容易染病。我記得小香兩年前就死了,就是染了髒病,沒治好,或者根本不願意治,反正人已經沒了。聽說屍體扔在出租屋,她家裏人不願意管她,最後是小姐妹給收的屍,火化了事。”
安良軍道:“悅悅遇害那天,508室有兩人入住,一個是袁修夷,另一個人叫徐華。”
“徐華和小香是一個職業?”
“徐華……我沒什麽印象了,這名字好像是第一次聽,想不起來。”
穆昔笑裏藏刀,“曾老板,你是真的記不起來,還是選擇性記不起來?”
曾霖:“我哪敢說謊?”
穆昔說:“現在時代不同了,座機安裝率都比從前高,實在不行我和餘水市的記者同志說說,讓他們好好過來采訪,看看這家招待所究竟是怎麽回事,三天兩頭就有命案,還要不要再開了?”
曾霖露出這輩子最真誠的笑容,“您放心,我馬上努力去想。”
曾霖這個人,喜歡貪小便宜,不愛幹淨,對客人不負責,毛病一大堆。但隐瞞案情的事是不敢做的,即便是508室的血跡,他說的也有道理,在化驗結果沒出來以前,連警察都不能保證是人血。
當年的登記單被刑偵隊收走了,穆昔想看到,還得去找應時安要。
穆昔和安良軍一起開車回分局刑偵隊。
應時安剛審完王元虎,王元虎殺害于齋一案基本了結,下午他們就要帶王元虎去現場指認,這是必須要有的環節。
中午十二點,分局的食堂已經開飯。
分局食堂的夥食比派出所食堂的夥食要好,安良軍和穆昔都想看看當年的登記單,賴着不肯走,冉興平便叫他們一起去吃飯,刷冉興平的卡。
食堂吃飯有補貼,一頓飯要不了多少錢,基本都有一個肉菜三個素菜。
肉菜是限量的,今天是鹵雞腿,雖說這雞腿小的像鴿子腿,但好歹沾葷腥。
即便是生活在發達的餘水市的居民,也不能保證頓頓都吃肉,日子過得緊巴的,半個月能聞到肉味就不錯。
安良軍是刑偵隊的老熟人,食堂除了刑偵外,還有其他警察也在,看到安良軍都低聲議論起來。
“老安怎麽過來了?上次和局長鬧得不愉快,我以為不會再來了。”
“來了好幾次了,去刑偵那邊,這次還帶了個女孩來,不知道是什麽身份。”
“那女孩有點兒眼熟。”
“一看就是剛畢業的,應該也是民警,管戶籍的吧?有幾個女警察能跑前線的?”
在前線的女警察數量少是現狀,也成為一件默認的事,穆昔當然不服。是男是女有何區別?她上班時,辦公室裏幾個男生都躲着大桶水走,穆昔和幾個女同事天天去換水。
人可以各有志,但不能被規定志向。
穆昔坐下後,看他們的目光不太友好,“他們也參加比賽?”
冉興平:“什麽比賽?”
“競賽,分局組織的。”
“哦,那個啊,應該都參加,一般都是年輕的報名,”冉興平往嘴裏塞米飯,“你也報名了?”
穆昔點頭。
“什麽項母?”
穆昔聲音凝重,“五公裏。”
“五公裏……噗。”
米飯均勻地灑在冉興平的餐盤裏。
穆昔鎮定自若,“吓到了吧?我也吓到了,是吧,師父?”
安良軍假裝沒聽見。
冉興平看了自己的餐盤好半天,最終還是沒能接受“肮髒”的自己,重新買了一份飯來。
“怎麽想起來報五公裏了?”
穆昔的目光悲壯又從容,“我一定盡全力參加比賽,就算是五公裏,爬我也要爬到終點,爬我也要拿到名次!”
冉興平說:“那是肯定的。”
“你也認為我有潛力?”
“呵呵,每年報名的也就三四個人,運氣好,只有三個,都是前三名。”
穆昔:“……”
??!
冉興平問:“你不知道?這項目有幾個人能喜歡?不知道是誰想不開加上去的,每年大家都推來推去,人不夠很正常。你看看這些人,基本都結婚有孩子了,這肚子起來的比懷孕都快,有幾個人能跑下來五公裏?就算是局長來了,他也跑不下來,所以有三個人報名就夠意思了。”
穆昔:“……”
合着這根本不是必須報名的項目?她還想在賽場上一展風姿呢。
冉興平無情地嘲笑道:“拜托,五公裏,還是這些普通人跑五公裏,誰看?看都看累了,大家關注的都是短跑還有格鬥,格鬥是咱分局的特色,每個單位都得報一個人。”
穆昔:“……”
她原本就想……
穆昔不肯死心,“你才剛來分局,了解的情況或許和實際不一樣?”
冉興平說:“我們領導也有病,也搞這一套。”
穆昔:“……”
她風風光光打敗應時安的機會消失了。
不僅不能去和應時安對打,還要在無人關注的賽場上苦哈哈地跑五公裏,最後和其他兩位選手激動相擁,因為他們都獲得了名次。
穆昔心中的光滅了,她再也不會相信光了。
恰好有個坐辦公室的警察和安良軍打招呼,然後順便問了穆昔一句,“小姑娘長得這麽漂亮,出來跟着安良軍亂跑?別讓他把你帶壞了,趕緊找個好男人嫁了。”
穆昔灰暗的瞳孔轉過去,面無表情道:“找個好男人嫁了,這是好事?”
那人見穆昔願意搭腔,便端起前輩的架子,“當然了,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嫁個好人家,這是一輩子的大事,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這可是你能選擇的。”
穆昔說:“可以,你喜歡哪個男人,我給你介紹介紹。”
“……,?”
穆昔小臉冷若冰霜:“嫁人不是好事嗎?我幫你也找個男人,性別方面你就別那麽挑剔,嫁人是男人一輩子的大事,我會幫你好好把關。”
“安良軍,你這徒弟……”
安良軍悠閑地吃雞腿,“你惹的,可不關我的事。”
穆昔繼續咄咄逼人,“是不是還要勸我趕緊生孩子?生孩子也是好事?你趕緊也生一個,可以試着去做手術,泰國那邊以後會發展的不錯,可以考慮過去。”
“安良軍??”
安良軍說:“我都不敢惹她,就你喜歡亂說話,叫我幹什麽?叫爹都沒用。”
“……”
餐桌上的幾個男人都笑眯眯地看着他。
冉興平問:“泰國真的能做手術?”
穆昔說:“以後想找人妖,都得去那邊。”
兩人熱情地聊天,顯然沒人願意搭理他。
“……”
挑事的灰溜溜走了。
十分鐘後,食堂又來了一批人。
冉興平看到幾個來人,立刻招手打招呼,“時安,這邊。”
穆昔背對食堂大門,聽到“時安”二字,立刻把臭臉擺出來,坐直坐好,吃飯都變得小口了。
應時安還在打飯菜。
冉興平問:“你最近和他吵架了?好像一看見他就不高興。”
“只有最近?”穆昔說,“我看見他就沒高興過。”
“他可是我們局長的寶貝,就算他天天曠工去和局長拍着桌子叫板,局長都不舍得罵他一句,你和他作對,将來很難辦。”
穆昔惡狠狠地吃了一大口米飯,“局長的寶貝怎麽了?局長的寶貝就能大晚上見……”
應時安走過來,在穆昔對面坐下。
冉興平追問:“你說大晚上的怎麽樣?”
穆昔拿起雞腿,“沒事。”
十秒鐘後,又有三人走過來,在應時安旁邊坐下。
食堂一張桌子能坐八個人,還可以把兩張桌子拼在一起,坐下這些人綽綽有餘。這三人之中,穆昔只認得一個,那就是陸傑。
穆昔熱情地向陸傑打招呼,“抓到袁修夷沒?”
陸傑惋惜道:“他們父子倆的戶口有點兒問題,沒放在一起,好像只有很小的時候才在一起生活,目前我們還沒找到人。”
穆昔将藍天招待所的情況告訴陸傑,“巧是巧了點兒,就是不知道這兩個袁修夷是不是同一個人,這個名字的重名率應該不算太高。”
二人愉快交談,穆昔全程無視應時安。
有幾次應時安想搭話,都被穆昔迅速蓋了過去,應時安拿着筷子,飯菜一點兒都沒動,冉興平強忍着才沒笑出來。
陸傑見狀,主動說道:“招待所的案子,應隊更了解,你們可以一起商量。”
穆昔滿口應下,應完就安靜吃飯,也沒和應時安讨論的意思。
應時安:“……”
餓了一天的應時安現在毫無胃口,上午讨論案情時,都沒能讓他的眉頭皺得這麽厲害。他一皺眉,氛圍就顯得嚴肅,應時安不想影響氣氛,擡手去拿水杯。
食堂不提供開水,每個人來吃飯時都要自備水杯,應時安也是如此。
就在他即将碰到水杯時,杯子像是長了腿兒,往右方移去。
是穆昔堂而皇之地動了杯子。
應時安手一頓,跟着杯子的方向走。
穆昔再次把杯子往左移,杯蓋擦過應時安的掌心,就是不停下。
冉興平:“……”
安良軍:“……”
冉興平:要打起來了?看戲看戲,回辦公室拿瓜子看戲!
安良軍:呵,又要世界大戰。
其他刑警們:恐怖,好恐怖。
水杯從桌子的一端移動到另一端,穆昔嘴上還很客氣,“應隊吃菜,別客氣。”
大方得好像是她在請客。
穆昔的笑容很是小人得志。
她牢牢把控着水杯,說什麽都不肯松手。
應時安捏緊杯蓋。
穆昔不動,他就沒法把水杯拿起來。
應時安不動聲色地看了穆昔一會兒,左手直接握住穆昔的手。
穆昔晃個神的功夫,手就被人家握了,溫熱的觸感很是陌生。她心中一慌,匆匆忙忙想收回手,應時安卻不肯如她的意。他左手拉着穆昔的手,右手去拿水杯,慢條斯理地喝水。
只要穆昔有抽手的動作,應時安便會加大力氣,就差與她十指相扣。
兩人在餐桌上方光明正大“牽手”,越來越多的人看過來。
應隊長這是……鐵樹開花??
冉興平:*&%,不是打架嗎?這是在幹什麽?!
安良軍:……哥都離婚了,還要受這種折磨。
其他刑警們:恐怖,更恐怖了!!
穆昔的臉頰迅速升溫,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丢進沸騰的鍋裏,馬上就要熟透了。她一邊用力,一邊偷偷看陸傑,陸傑好像在追應時安,這種行為在她面前實在不妥。
大約是太慌亂,穆昔沒注意到,陸傑一副吃瓜的表情,甚至想找照相機錄下來。
可惜了,她沒帶相機。
食堂內吃飯、聊天的聲音都小了。
應時安在分局裏是名聲擔當,從他調到黃岩分局的第一天起就萬衆矚目,現在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在飯桌上抓人家女民警的手。
如此流氓行徑……當然要多看看熱鬧。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應時安冷靜地喝完水,冷靜地松開手,然後沖着穆昔溫和的笑,“好好吃飯。”
穆昔的手背已經變成鮮豔的紅色,不知是應時安手心的溫度太熱,還是她拽得太狠。
不過她的耳朵、臉頰顯然已經蒸熟,心裏更像是有七八匹馬瘋狂地逃竄,把她的腦子踹得七零八落,什麽都想不起來,連怒視應時安都忘記。
應時安低下頭,安靜吃飯。
冉興平罵道:“你要耍無賴,誰能耍得過你?”
穆昔的大腦終于重組成功,她想順着冉興平的話罵幾句,但一擡頭,就見整個食堂的人都盯着自己。他們大多不知道應時安“已婚”,更不知穆昔“已婚”,吃瓜的人更多,目光相當暧昧。
穆昔不敢再作妖了,迅速低下頭,炫了幾口飯後就要跑。
應時安的聲音清清冷冷,好像剛剛耍流氓的另有他人,“袁修夷和徐華,對嗎?”
穆昔踹了一腳安良軍,安良軍痛得龇牙咧嘴,“對對,好好查查他們,都是住508的,508的血跡有結果了嗎?”
“A型血,”應時安說,“可以确定是人血。”
*
下午,安良軍随穆昔一起回所裏。
唐英武聽說二人回來,便将他們叫了過去,安良軍怕他唠叨,先開口承認錯誤,“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肯定不跟着刑偵亂跑。”
唐英武一愣,道:“你關注你女兒的案子,情有可原,我倒是沒想過第幾次的問題,你不願意查了?沒問題,以後就……”
“查,查查查,”安良軍奇怪道,“不是來訓我的,叫我來幹嘛?”
“呸,瞧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只訓你!我對你不好?”
安良軍露出鄙夷的目光。
唐英武:“……,咳,偶爾也會表揚。”
唐英武叮囑了安良軍幾句,把二人趕走。
安良軍一走,杭立群就冒了出來,“這就完了?”
唐英武說:“他的狀态不錯,比以前好多了。”
“我是問你,他跑到刑偵那事,就不管了?”
唐英武無語道:“是我讓他去的,你想訓他,你剛剛怎麽不出來。”
杭立群義正言辭道:“壞事你做,好事我做。”
唐英武:“……”
臭不要臉。
*
下午所裏難得清閑,除了昨晚值班的人,其他人都在辦公室。
整個辦公室沒有一個人敢說“閑”字,每個人都努力看文件,營造一種很忙的氛圍,就怕聽到電話響。
周謹小聲嘀咕競賽的事,“我報的是一百米,我短跑還行,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贏過他們,穆昔,你的長跑怎麽辦?”
穆昔幽怨地看向安良軍,“還不是我師父,莫名其妙報個五公裏,現在好了,出不了風頭了。”
安良軍說:“風頭?你還想出風頭?不知道誰今天和應時安在食堂牽手,還沒出夠風頭?”
穆昔撲過來捂安良軍的嘴,還是晚了一步。
周謹幾人迅速向穆昔靠攏,“你和應時安牽手??你們不是親戚還是朋友的嗎?”
“誤會……”
付葉生說:“你太讓我失望了,交男朋友都不告訴我,交下一個的時候得和我說啊……對了,應時安和你老公哪個算我妹夫?”
穆昔真是百口莫辯。
“這是個誤會。”
“都牽手了還是誤會?!”周謹說,“你就直說吧,我不鄙視你,你劈腿的事我也盡量不告訴別人,我早就看出來你和應時安不對勁,果然不對勁!”
“其實穆昔和應時安在一起也好,”付葉生說,“應時安在分局,不,應時安在警界是什麽地位?穆昔和應時安在一起,以後我們就多了一條路。”
“這倒是,利大于弊,謝漣再來張牙舞爪,我們就把穆昔推出去。如果哪天得罪了應隊長,我們還能把穆昔祭天。”
穆昔的嘴角快抽沒了。
他們考慮的居然是能拿她換多少利益?!
安良軍用力地咳了一聲,周謹和付葉生看過來。
安良軍裝模作樣道:“這事不怪應時安,她手欠兒,非不讓人家喝水,這下好了,人家是水也喝了,豆腐也吃到了。”
周謹:“啥意思?喝水?”
穆昔連忙把事情的經過仔仔細細講了一遍,省去了她針對應時安的原因。
周謹和付葉生集體無語了十秒鐘。
“你總針對應隊幹嘛?”
“不爽,”穆昔随口亂編,“這次他估計會去參加格鬥對抗,說不定又會拿第一,你們高興?”
周謹說:“他不拿第一才奇怪。”
穆昔:“……你們不覺得他目中無人,太高傲了?!”
“剛開始是有點兒,”付葉生道,“但都相處這麽久了,我覺得他人不錯,挺正直的。”
穆昔:“……”
應時安一定是給他們灌了迷魂湯,他果然是個危險人物!!
穆昔抗拒道:“我和他勢不兩立!”
幾人正說着,林書琰提着幾瓶汽水走進來,每個桌子上都放了一瓶。他拎着最後幾瓶汽水走到穆昔旁邊,“你先挑,有荔枝味和橙子味。”
周謹酸溜溜道:“就知道讓女生先挑,我們在你心裏算什麽?”
林書琰說:“算個人。”
“算個人?!”
林書琰:“那就不算人。”
周謹:“……”
遲早被文化人氣死。
林書琰問:“你們剛剛在讨論什麽?”
“讨論穆昔如何和應隊長在一起,我們能拿到什麽好處,能不能在刑偵隊橫着走。”
林書琰驚訝道:“穆昔和應隊?”
付葉生說:“你沒看出來他倆奇奇怪怪的?”
“不可能,”林書琰一臉正直,“穆昔和應隊清清白白,他們二人都已婚,不是這種人。”
他停了一秒,在與穆昔對視後,又改口道:“穆昔我不知道,應隊長不是這種人。”
穆昔:“……”
什麽叫他不知道!!活該單身!!
穆昔氣不動了,她挑了瓶橙子汽水,回自己工位上冥思苦想。正好現在不需要出警,她能好好整理整理袁修夷的情況。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袁修夷曾經的“相好”,從事邊緣職業的不會跑的太遠,應該就是在平輿縣找的小姐,找到小姐比找袁修夷容易。
但他們目前知道的小姐只有兩人,一個是已經去世的小香,另一個就是徐華。
徐華,聽着是個很正常的名字,從這個名字上幾乎得不到任何信息,甚至分不清男女。
如果徐華還活着,他們起碼能知道悅悅被害當日508的情況。
安良軍坐到穆昔身邊,“袁修夷與徐華是金錢關系,他們二人趁警察來之前逃跑是說得通的。當時我試圖去找五樓所有住客,但當時五樓一共只有三間房住了人,除了悅悅和袁修夷,住了人的是505號房,住在這裏的是一對老夫妻,去平輿縣看望遠嫁的女兒。”
袁修夷住在五樓,是安良軍重點關注對象,當時也去找過徐華,但一無所獲,徐華和小香一樣,很有可能是化名。
安良軍不知自己為何要将這些事告訴穆昔,想查明白幾年都未查清的事不容易,好像把這些話和穆昔說一說,安良軍心裏就能舒服些。
穆昔問:“當時你們應該有追查徐華吧?”
“當然查了,都知道她是做生意的,我們當時把平輿縣所有小姐都找到了,就是沒找到徐華,甚至都沒人聽說過這個化名。我還記得那些小姐說過,他們就算用化名,也不會用徐華這種名字,男人不喜歡。”
穆昔說:“如果他們都沒聽說過,只有兩種可能,要麽這個化名是她現編的,并不常用,要麽她就不是他們小團體的人,是單獨做生意。”
“現編一個名字?這倒是不常見,她們的名字一般是固定的,也好招待舊客。接一次客就換個名字,這似乎不利于長期發展。”
穆昔順着安良軍的話說:“或許她就沒想長期發展?”
如果不想長期發展,那便是……
安良軍:“仙人跳?!袁修夷被騙了?!”
他眼中又燃起希望。
穆昔知道他不會因失望而頹廢,說話便大膽許多,“現在知道這些情況用處不大,重要的還是找到徐華本人,如果是仙人跳,應該還有其他人才是。”
這些可能都需要曾霖提供線索,穆昔和安良軍決定明天再去平輿縣一趟。
下午三四點,穆昔去處理趙亮的案子。
趙亮入室盜竊是板上釘釘的,他本人承認全部罪行,還交代了幾起案子,雖然那幾起案子沒偷到任何值錢的東西。要給趙亮定罪,就必須去查他已經入獄的同伴,穆昔聯系監獄後才得知,對方上個月已經被釋放。
趙亮的同伴朱宇,一年前被捕,獄中表現良好,多次減刑,刑期滿後出獄。
教官說他經過改造後與從前大不一樣,應該是不向重蹈覆轍,所以出獄後沒有聯系趙亮。
趙亮得知後非常難過,“他早點來找我,我就不會被抓了,如果不想偷了,去幹其他活兒也行啊!過不下去再繼續偷呗!這個人可真是!”
穆昔:“……”
偷東西還能有商有量的。
朱宇坐牢期間沒有提過趙亮,雖然仗義用錯了地方,但看起來的确是仗義的人。
這也導致趙亮即便入獄,刑期也不會高,畢竟他智商有限,涉案金額實在太小。
忙完趙亮的事,已經到下班時間,穆昔徒步回應老爺子家。
為了多表現表現,穆昔特意去菜市場轉了一圈,挑了幾樣昂貴的水果和蔬菜。她現在不必付房租,日常開銷也不需要她花錢,金錢方面很富裕。
穆昔提着大包小包回應家。
田玉琴正在家門口和鄰居聊天,離得老遠就看到穆昔,見她在應家過得不錯,喜氣洋洋道:“這熊孩子,在家住的時候沒見她往家裏買菜。”
鄰居問:“小昔的老公搬過來了?光聽說她結婚,我們都沒見過。”
結婚是一件大事,對鄰居們尤其重要,這會影響他們閑聊時的話題。
穆昔的婚姻非常神秘,雖說是結婚了,但沒有舉辦婚禮,而且穆昔仍然住在家中,他們這些鄰居,都沒見過穆昔的老公。偶爾說起來,也是說他工作忙,如果不是應老爺子搬了過來,房子看着氣派,他們還以為“小秋”是種地的。
“玉琴啊,你怎麽也得讓我們見見小昔的男人,我們也好替小昔把把關,當初你們可是說都說過一句,就把孩子嫁了,我們連喜糖都沒吃到。”
田玉琴在心裏冷笑。
何止他們沒吃到喜糖,她都沒吃過!
田玉琴說:“有啥好見的,我現在就盼着他們能早點生孩子,婚禮等他們有時間再補辦。”
“見見啥模樣呗,咱小昔長得漂亮,得找個好看的男人。”
田玉琴對容貌是否漂亮還真沒概念,在她心目中,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就是她田玉琴。
至于最好看的男人,勉強算是穆子明,當然,穆子明這個“最好看”和她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的。
田玉琴說:“就那樣,一般吧。”
鄰居們頻頻搖頭。
沒想到最漂亮的小昔嫁了個一般的老公!
田玉琴對長相不關心,但對孩子很關心。
這倆孩子一看就是陽奉陰違,嘴上答應的好,其實一點兒都沒上心。
田玉琴固執地認為家庭有了孩子才能更穩固,她決心要更推進一步,幫幫倆孩子!
*
應家的阿姨已經記住穆昔回家的時間,穆昔剛到家,阿姨便開始從廚房端菜,“小昔回來了,來吃飯了。”
穆昔提着的菜頓時沒了用武之地。
“這麽巧?”
“不是巧,”阿姨笑道,“爺爺想讓你吃點兒熱乎的,而且你工作一天了,肯定很餓,爺爺說要讓你到家就能吃上飯。”
穆昔嘴很甜,“辛苦阿姨了,爺爺呢?”
“在房間,爺爺有點兒奇怪,”阿姨低聲道,“他今天去了一趟二樓,回房間之後一直沒再出來,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二樓?二樓有什麽?”
“不知道啊,時安讓我不要去二樓打掃,我沒上去。”
穆昔想不到二樓有什麽,她對家裏的情況還不了解。
她正想去應老爺子的房間看看情況,就見他自己轉着輪椅出來了,應老爺子笑呵呵道:“回來啦,正好我也餓了,咱倆的節奏很合拍!”
話音剛落,開門聲再次響起,是應時安回來了。
應老爺子的笑容瞬間收了起來,“讨厭鬼也回來了。”
應時安平靜地接受自己的新外號,“我是小讨厭鬼,你是老讨厭鬼。”
應老爺子:“……,小昔,你看他!!”
穆昔很無奈,應時安明明蠻成熟一人,非要和爺爺較勁。她正想幫爺爺說幾句話,一回頭看到應時安,便想到今天在食堂的事,耳根又紅了。
應時安問:“有話要說?”
穆昔狠狠捏了下大腿,痛得她龇牙咧嘴,耳根的熱度這才退了點。
穆昔義正言辭道:“你不要總氣爺爺!”
她說完,做好應時安負隅頑抗的準備,她要和應時安鬥争到底!
應時安卻微微笑了笑,說:“好。”
穆昔:“我就知道你不服氣,你……你說什麽?好?!”
應時安說:“都聽你的。”
穆昔:“……”
她驚恐地摸着自己的胳膊,這些雞皮疙瘩攢一攢,能鋪滿地面。
應時安瘋了?
兩人被應老爺子叫到餐桌前。
老爺子有自己的品味,餐桌上放有筷子、叉子、勺。阿姨準備晚餐時通常是四菜一湯,今天穆昔和應時安都在,就多準備了幾道菜。
應老爺子不動聲色地看着應時安。
如果他沒猜錯,這孫子今晚又要作妖。
應時安先一步走到餐桌前,幫穆昔拉開椅子,“坐。”
穆昔:“……”
應時安替穆昔倒溫水,“外面冷,先暖暖。”
穆昔:“……”
應時安貼心叮囑,“以後不用去買菜,小叔聯系過送蔬菜的,兩天送一次,都是新鮮的。”
穆昔:“……”
應時安主動給她夾菜,“不知道你的口味,喜歡什麽告訴我。”
穆昔擋住應時安的筷子,頭一次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應隊長,我錯了,你原諒我。”
穆昔以擅長胡攪蠻纏為名,要她道歉,難于上青天。
現在她真心實意的道歉,沒有任何虛假的成分。
再讓應時安“溫柔”一會兒,她的雞皮疙瘩就能蓋別墅了。
應時安輕輕推開穆昔的手,把雞翅防到她碗裏,“爺爺說我對你不夠好,今天特意回來陪你吃飯,一會兒隊裏還有事,還得走。”
穆昔:“……”
原來是因為應老爺子訓過他,所以才這樣?
這……這都是她自己造的孽,即便用雞皮疙瘩蓋別墅,也是她自己作的!
穆昔立刻看向應老爺子,“爺爺,應時安對我挺好的,真的。”
應老爺子嗤笑道:“這孫子什麽性格,我還不知道?看着老實,其實蔫兒壞,他小時候就暗算過我,因為我不陪他玩皮球,把我的自行車全染成了粉色!他就是故意的,別搭理他。”
穆昔眼前浮現出一個流着鼻涕,吵着玩皮球的應時安,和現在的他完全對不上號。
應時安平淡道:“我父母工作忙,是爺爺把我帶大的,小時候貪玩,正常。”
應老爺子:“染成粉色也正常?!”
應時安說:“我是看您的毛巾、枕巾、床單全是粉色,以為您喜歡。”
穆昔:“……爺爺喜歡粉色?”
應老爺子老臉通紅,“是你奶奶喜歡!”
“奶奶喜歡藍色,她想換稱藍色的床單,您不同意,還說用半年藍色床單用半年粉色床單。”
應老爺子:“……,小昔,把這個陌生人趕出去,咱倆吃飯。”
吃過晚飯,穆昔虎視眈眈跟在應時安身後上樓。
應時安七點鐘要趕回隊裏,還能休息一個小時,他要先換一套衣服,再去浴室洗澡,在案發現場待了大半天,身上都是血腥氣。
應老爺子不在,穆昔的氣勢比剛才還要強,“你故意在爺爺面前氣我。”
應時安慢條斯理道:“我是要對你好一點。”
“這是好?!”穆昔不可置信道,“給我夾菜,給我倒水,給我搬椅子,這是好?!”
應時安打開衣櫃找衣服,“不是好?”
穆昔:“這……”
這當然是好,但應時安來做,就很奇怪。
應時安找出襯衫和西褲,又去櫃子裏找熨鬥,“以後我繼續努力。”
穆昔:“……”
她面無表情跟在應時安後面,見他把衣服鋪好,正要拿起熨鬥,手便欠兒欠兒的拔了電源。
應時安:“……”
應時安哭笑不得,“你最近對我好像有意見。”
“沒有。”
“有,就這兩天,我回餘水後,你就有意見。”
穆昔問:“我表現得很明顯?”
應時安道:“明顯到我擔心你晚上會把我殺了,好去繼承‘老頭’的遺産。”
穆昔:“……”
穆昔也說不清楚為何這幾天怎麽看應時安都不爽,有客觀原因,也有主觀原因。客觀原因她能列出一長串,但主觀原因卻說不出一二三來。
她甚至知道自己是在鬧脾氣,但并不想停下來,就是想鬧。
穆昔提着熨鬥的電源在屋裏亂轉,“袁修夷找到了嗎?我和師父打算明天去一趟平輿縣,我們想找徐華。”
“徐華是化名,真名還沒查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流竄作案,在平輿縣很難找到,如果你們想去找,我建議找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你是說配合徐華仙人跳的人?男人?”
應時安笑道:“原來你們已經想到了。”
他走到穆昔面前,“我回答了,能把電源還我了嗎?”
穆昔剛想冷笑表達不屑,掄起的電源線便被應時安接住,穆昔一邊伸手去搶,一邊防備應時安攻擊她,然而應時安卻沒有躲,他只是碰了電源一下便很快放下,在穆昔伸手搶時,兩手控制住她的手腕,将她向前拉去。
穆昔一只手是無論如何也抵抗不了兩只手的,她身體前傾,撲到應時安身上。
她和應時安中間只隔着薄薄的襯衫,她能聽到應時安平緩的心跳聲,還能感受到他的溫度。
穆昔快速紅溫。
應時安放開她,撿起落在地上的電源,客氣道:“謝謝。”
穆昔:“……”
他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