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争執

争執

“哐當——”

溫斐然手裏的刀叉沒有拿穩,滑落在骨瓷盤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陸子堯嗤笑:“這麽高興啊……小——媽?”

如果不怕死,溫斐然真的很想一叉子把陸子堯臉上那惡劣的笑容叉碎,怎麽會有這麽讨厭的人。

可惜,怕死。

他不想跟陸子堯對上,反派分明在找茬,說什麽都會被他借題發揮。

于是溫斐然不着痕跡地向着莊牧行的方向靠了靠,小心翼翼地睨了他一眼。

好弟弟,你上。

莊牧行自然捕捉到了溫斐然的信息,微微挑了挑眉,臉上的笑意不變,不緊不慢地拾起刀叉,重新放到溫斐然的手中,這才對陸子堯說:“大哥,盡孝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

“與其在這裏讨論一個稱呼,不如先想想葬禮如何安排。父親的遺體可還在那邊停着呢。”

果然,提到葬禮,陸子堯便噤了聲,沒有了找茬的興趣,這确實是當下最着急的事。

溫斐然在心裏默默給漂亮弟弟點了個贊,果然是兄弟,最了解對方在意什麽。只是這麽針鋒相對的兩個人,原書怎麽對莊牧行這個角色沒什麽詳細描寫呢?

也許是在後期才嶄露頭角吧,溫斐然想,再一次懊惱自己沒有把小說看完。

陸家是A城首富,名門望族,陸子堯又是長子,葬禮的事情理應是他來操辦。

說是操辦,其實別的事情都可以交給別人,他只需要确認邀請悼念賓客的名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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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堯本能地并不想跟莊牧行讨論這件事,需要通知的賓客裏,有幾位是陸氏目前重要的合作夥伴,他并不想讓莊牧行跟他們有太多接觸。

而且,陸子堯出面,才更符合他現在陸氏繼承人的身份。至于莊牧行……一個養子罷了,不需要過多打上陸氏的标簽。

在他眼裏,這個便宜弟弟從來都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麽單純無害,甚至可以說心機深沉。他也是在莊牧行身上吃了好幾次暗虧,才逐漸反應過來。

想到這裏,陸子堯連食欲也沒有了,他擦了擦嘴,起身準備走。

莊牧行卻又叫住了他,非常誠懇地說:“大哥,一起商量吧。”

“畢竟,我們現在一家人都在。”

莊牧行刻意在“一家人”三個字上咬了重音,聽得溫斐然心裏一跳。

好弟弟,別刺激他了,他是反派!

果然,陸子堯聞言停住了腳步,回身,雙手插在褲袋裏,視線在靠得有些近的兩人之間掃過,莫名地更加不爽。

陸子堯哼笑一聲,緩步走到莊牧行身邊,居高臨下道:“老二,一家人三個字,別說得這麽順嘴。”

他的目光帶着露骨的意味,又落到了一旁的溫斐然臉上。

溫斐然被那有如實質的目光盯得渾身發毛,下意識地低下頭,身體也縮了縮。

可下一刻,陸子堯突然彎腰伸手掐住了溫斐然的下巴,将他的臉用力擡起:“啧,小媽真是漂亮。”

“唔……”溫斐然只覺得下巴被一雙鐵鉗給鉗住了似的,疼得他眼淚都要湧出來了。

“這麽想跟他當一家人,你不如等到葬禮的時候,在老爸靈位前問一問他,能不能同意你多多照顧照顧小媽。”陸子堯惡意地說。

這話說得實在是難聽,莊牧行那張始終帶着微笑的臉竟也沉了下來。他一手抓住陸子堯的手腕,擡眼冷冷地看向陸子堯。

“放手。”

莊牧行那雙潋滟的桃花眼裏沒有了平日裏的溫柔多情,泛出了刺骨銳利的冷意。

“嘶……痛……”溫斐然實在是忍不住了,陸子堯的手勁真的大,他覺得自己下巴可能都要見血了。

一滴眼淚蓄不住了,從眼角溢出,劃過那顆近乎妖冶的淚痣,順着溫斐然被迫揚起的臉頰滑下,恰好滴落在陸子堯的手上。

莊牧行見此,臉色更加陰沉,明媚的聲音變得猶如寒冰,手上又用了力:“大哥,我說,放手。”

周圍的下人們早在溫斐然進到餐廳後就退了出去,現下安靜極了。

陸子堯分明吃痛,牙齒咬得死死的,惡狠狠地瞪了莊牧行一眼,被眼淚沾濕的手指不自覺地在溫斐然下巴上摩挲了兩下,才終于悻悻松開。

“葬禮的事你別管,到時候準時出席就行了。”撂下這麽句狠話,陸子堯用力甩開莊牧行,轉身大步離開。

溫斐然的胸膛劇烈地起伏,拼命的呼吸,仿佛剛才他被陸子堯掐住的不是下巴,而是喉嚨。

莊牧行從桌上抽了張柔軟的紙巾,本想遞給溫斐然。餘光瞥見溫斐然下巴上明顯的紅印,他不由地皺了皺眉。

想了想,莊牧行伸出手,輕輕托着溫斐然的下巴,将他的臉轉過來面對自己。

“姐姐,別哭了。”

莊牧行溫柔地擦拭溫斐然臉上的眼淚:“我大哥獨斷專行慣了,父親在的時候都制不住他,就是個火藥桶。”

“別怕,我保護你。”

說完,莊牧行還特意眨了眨眼睛:“姐姐,笑一笑。”

溫斐然現在是一點也不想笑,可看着莊牧行像個小太陽似的臉,又想到他剛剛為了自己跟陸子堯正面沖突,心中不由地湧起一陣難以言說的,複雜的情緒。

不管莊牧行有什麽目的,他也是唯一一個,對溫斐然流露善意的人。

“謝謝你啊。”

溫斐然吸了吸鼻子,接過莊牧行手裏的紙巾,自己擦幹了眼淚,随後露出了一個堅強的苦笑:“其實我沒想哭的,只是被大少爺吓到了。”

其實溫斐然說的是實話,下巴雖然很疼,但真不至于疼哭,他雖然扮着女裝,骨子裏也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全是演技!

剛剛那個情況,美人的眼淚也是武器。這不,一滴眼淚而已,就讓還想刺激陸子堯的莊牧行停止了。

漂亮弟弟還是比陸子堯更容易心軟的。

莊牧行看上去并不相信,笑着遞給溫斐然一杯熱牛奶:“好吧,姐姐說什麽就是什麽。”

大反派不在,只有莊牧行,溫斐然總算能安靜地開始享用美味的早餐。而且,看着莊牧行那張漂亮的臉,他感覺食欲都好了不少。

吃完了早餐,溫斐然想,莊牧行确實比陸子堯好說話,至少明面上他真的沒有對自己有什麽惡意。

于是,溫斐然試探着開口:“二少爺,我能不能回瀾園一趟?”

“昨晚來得匆忙,很多東西都沒有收拾,我想再回去拿一些。”

“哦?姐姐東西不夠用?”莊牧行擡手就準備叫人,“那讓人給你買。”

“唉不用。”溫斐然連忙阻止,他斟酌着話術,說,“不是可以買的東西,是我……很重要的東西,不能丢。”

“這樣啊……”

莊牧行擡手看了看表,道:“那我陪姐姐去吧,反正我今天沒事。”

溫斐然下意識拒絕:“不用了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就行。”

莊牧行卻歪了歪頭,眉眼彎彎笑意不減:“姐姐,我陪你去。”

他這麽說的時候,眼神十分專注地看着溫斐然,露出了兩個漂亮的酒窩:“我要保護你呀。”

溫斐然沒法拒絕。

“行……行吧。”

回房穿上羊絨大衣,溫斐然幾乎把下半張臉都藏進了圍巾裏,這才跟着莊牧行上了車。

這次莊牧行沒有用司機,而是他自己開車。

溫斐然坐在副駕駛,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不斷閃過的風景。

深秋風大,街上許多人都把自己裹得緊緊的,低着頭,行色匆匆。溫斐然坐在溫暖的車裏,竟也不自覺地攏緊了大衣,好像很冷。

不讓莊牧行跟着,他也許就不能離開陸家大宅,一直拒絕也會很奇怪。可讓他跟着,萬一找到那些東西,他要怎麽瞞過莊牧行藏起來呢?

溫斐然又莫名想到了程述,那個像是古代暗衛一樣神出鬼沒的保镖。自己這麽跟着莊牧行出門,他會不會也躲在暗處跟着呢?

陸承已經死了,程述真的還在繼續為他工作?

唉……真是頭疼。

溫斐然靠在車窗上出神,落在莊牧行的眼裏,就是他始終眉間微蹙着,明豔又不失英氣的臉上帶着淡淡的愁容。

平心而論,莊牧行自認并不是一個重色的人,尤其是他自己還長着那樣一張臉,平時見慣了各式各樣的美人,也沒有誰能夠引起他的興趣。

但溫斐然實在是有些不同,看上去很柔弱,在那些害怕、哭泣的表象之下,卻有一雙格外靈動的眼睛。

今早在餐桌上,他差一點就被溫斐然那一滴眼淚騙過去了。

莊牧行越來越能夠理解,陸承都要死了,還非得娶他。

遇到紅燈,車子停了下來。

正在這時,莊牧行的手機響了,他撇了一眼,發現來電顯示“陸子堯”。

消息很靈通嘛。

莊牧行嘴角噙着笑,接通了電話,特意按了免提。

“喂,大哥。”

“老二!你特麽偷偷帶着那女人去哪兒?”

魔音貫耳,溫斐然腦海中瞬間就能腦補出陸子堯現在的樣子。

莊牧行一只手放在方向盤上,手指輕點:“大哥,注意用詞。哪來的偷偷?”

“姐姐今早被你吓到了,心情不好,我帶他出去散散心。”

電話那頭的陸子堯似乎在控制情緒,聲音壓低了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我告訴你,我一定會拿到遺囑的!”

溫斐然陡然坐直了身體。果然,陸子堯,或許還有莊牧行,他們根本不相信溫斐然的說辭,只是暫時采用了迂回策略,還是想從他這裏得到保險箱密碼的信息。

莊牧行臉上笑意不減,根本不在意,或者說他就是故意讓溫斐然聽到陸子堯的話。

“大哥,你太激動了。”

“你這個樣子,姐姐就算想起什麽,也不敢告訴你呀。”

手機裏沉默了一會兒,随後傳出了一句髒話:“艹!”

電話被挂斷了,紅燈也變成了綠燈。莊牧行潇灑地啓動車子,繼續向瀾園開去。

溫斐然後背上冒出了一層冷汗,他咽了咽口水,小心開口:“二少爺,我真的……不知道。”

“噓……”莊牧行左手食指在嘴唇點了點,然後說,“姐姐,我當然相信你。”

“只是我大哥一直就是個偏執的瘋子,他鑽起牛角尖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不過你別怕,我說過,我保護你。”

“所以……姐姐也要相信我哦。”

莊牧行笑出了燦爛的酒窩。溫斐然的心跳陡然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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