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風雨

風雨

莊牧行感受到自己的心髒在“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他怕自己又把溫斐然吓跑了,連忙垂下眼。

溫斐然自然沒有注意到莊牧行的眼神,他拉了幾下拉不動,問:“你的腿卡住了嗎?”

駕駛座旁的車門抵在了矮牆上,從那邊是出不去的,莊牧行只能從副駕駛出去。

莊牧行休息了一下,感覺自己力氣恢複了些,動了動腿,說:“沒有,你讓一讓,我自己來。”

溫斐然于是往後退,在車外緊張地看着後面車來的方向,催促道:“你快一點,我看到車燈的光了!”

說完,他又覺得不妥,補充道:“也不用那麽快,小心一點。”

莊牧行聽着悅耳,笑着“嗯”了一聲。

他的左腿确實撞到了,有些疼,使不太上力,下車之後,左腿只能虛點在地上,整個人重心不穩地往溫斐然身上靠。

溫斐然全力撐着他:“能走嗎?”

莊牧行将槍悄悄收起來,順勢将手臂也搭在了溫斐然的肩上,點頭:“能。”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向着另一條小岔路而去。

原來這裏竟然是一個市政公園,石板道路做得蜿蜒曲折,高高低低的樹木影影綽綽。

“你慢點,我剛剛有看到前面有一個做的景觀山洞,很隐蔽,我們先到那裏躲開他們。”

“好。”莊牧行很乖,溫斐然說什麽,他就應什麽。

他覺得自己其實沒有嚴重到需要溫斐然扶着他走的地步,但他很享受,現在被溫斐然全心全意關注、關心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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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黑,越往小路走,燈光越是晦暗,溫斐然因為用力扶着他,不自覺地低着頭,小心翼翼地看路。

他今天出門很匆忙,順腳穿的是高跟鞋,剛剛跑起來很麻煩,又疼,他便把鞋子扔了。如今光着腳,踩在全是雨水的石板路上,冷得刺骨。

兩人跌跌撞撞,終于躲進了溫斐然說的那個景觀山洞。

山洞很小,兩個人躲在裏面,擠得幾乎沒有一絲縫隙。溫斐然背對着莊牧行半蹲着,緊張地聽着外面的動靜。

剎車的聲音,車門關閉的聲音,還有明顯很多人的淩亂的腳步聲。溫斐然的一顆心懸在了嗓子眼。

莊牧行卻一點也不緊張,他從身後抱住了溫斐然,将他整個攏在懷中,溫熱的氣息時不時落在在溫斐然的耳廓。

“別怕,馬上就好了。”莊牧行說。

溫斐然翻了個白眼,說:“等徹底安全了再說吧。”

莊牧行沉甸甸、毛絨絨的腦袋輕輕枕在溫斐然的肩上,低聲說:“真的,你聽。”

“草——”

“快跑!他們有槍!”

“砰——”槍聲在寂靜的淩晨格外刺耳,溫斐然大驚,他們怎麽敢的?!在市區?

莊牧行貼在溫斐然的身後,低低地笑了:“如何,我沒說謊吧。”

溫斐然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莊牧行的頭就重重地靠在了溫斐然的肩上。

他的臉上觸碰到了一抹黏膩的濕滑,他知道那不是雨水,而是別的東西。

溫斐然的心陡然一跳。

“莊牧行?莊牧行!”

好在莊牧行說的是真的,他的手下很快就找了過來。出去的時候,溫斐然才發現,原來莊牧行傷得真的不輕。

他半邊臉都被鮮血糊住了,額頭的傷口很明顯,仍在往外滲血。左腿也以一種奇怪的姿态歪曲着。

兩個高大的保镖一樣的男人将莊牧行扶起來,一個人蹲下去想要背他,莊牧行卻拒絕了,只用一只手扶着一個保镖的肩。

“老板,那些人已經跑了。沒出人命,有兩個領頭的各傷了一只手和一條腿,讓他們回去複命。”

一身板正西裝的年輕男人垂眸恭敬地向莊牧行彙報。溫斐然注意到,他叫的是“老板”,而不是“少爺”。

莊牧行很輕地點了點頭,随後借着昏暗的燈光,看到了溫斐然已經被凍得通紅的、髒污的腳。

他的眼神驀地沉了沉,随後毫不猶豫地把他自己的鞋脫了下來,作勢就要蹲下去。

“老板,我來吧。”那個年輕男人知曉了莊牧行的意圖,連忙開口,“您腿還受着傷。”

莊牧行沒說話,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個男人頓時噤了聲,低下頭退後了兩步。

溫斐然也不願意,伸手攔着他:“上車就好了,不差這一會兒。”

“或者,我穿別人的。”

莊牧行卻很堅持:“太冷了,不能等。”

聲音不大,但不容拒絕。

他左腿受了傷,蹲下去的時候沒控制住,身子歪了一下,但很快就端正了。

他的手捧起溫斐然沾滿了泥漿和雨水的腳,掀起衣襟将那些泥水快速地擦了擦,才珍重地套上鞋子。

這是莊牧行第二次為溫斐然穿鞋。沒有第一次那麽優雅的單膝跪地,就連鞋子也大了些,并不合腳,但帶着莊牧行身上還沒有來得及散掉的溫度,溫斐然好像真的感到了溫暖。

莊牧行受了傷,他們得盡快找醫生來處理。這個事情有點敏感,不适合去醫院,所以助理吳雨,就是剛剛那個年輕的男人已經叫了私人醫生去家裏等着。

車裏暖氣開得很足,溫斐然被凍得青青紅紅的腳漸漸恢複了些知覺。他的腳趾在有些大了鞋子裏蜷了蜷,沉默不語。

莊牧行歪了歪身子,像撒嬌一樣把頭枕到溫斐然的肩上,像是說悄悄話一樣,貼在他耳邊輕聲說:“我不想你穿別人的鞋子。”

溫斐然擡眼睨他,心想,莊牧行可能不止在他身邊按了監控,在他腦子裏應該也安了一個。

“如果不是腿受傷了,我應該抱你的。”莊牧行在溫斐然的頸窩裏蹭了蹭,像一只溫暖的大狗狗。

莊牧行在白鷺灣有一套別墅,他們回了那裏。

剛進門,私人醫生就圍了上來,聽到醫生說沒有大礙之後,溫斐然才跟着吳雨去了他的房間。

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也太過于跌宕起伏,溫斐然很累。洗了一個熱水澡之後,他才終于覺得緩和了些。

原本還想去看看莊牧行,但轉念一想,既然醫生已經說了沒有大礙,他也就不多事了,他必須好好睡一覺,才能讓混亂的大腦重新獲得清明。

另一邊,醫生已經給莊牧行處理好了傷口,他頭上纏着繃帶,左腿腳腕崴了一下,萬幸不嚴重,也上了藥,正坐在沙發上休息。

他的旁邊,站着一個穿着黑衣,理着圓寸,小麥色皮膚的高大男人。

是程述。

莊牧行臉色淡淡的,說:“你到底在氣什麽?”

程述垂着頭,眼睛看着自己的腳尖,聲音平淡無波:“不敢。”

“你這是不敢的态度?”莊牧行的聲音淩厲了幾分。

程述一言不發,直接單膝跪地。

莊牧行無奈地扶額,态度放軟了一些:“小程哥,你別這樣。”

一聲“小程哥”,讓程述緊繃起來的堅硬軀殼出現了細縫。他擡起頭,用一種不滿,卻十分關懷的眼神看向莊牧行,說:“少爺,您不應該親自冒險。”

“這本該是我的工作。”

莊牧行笑了,沖着一旁的位置擡了擡眼,讓程述坐過去。

“都是小傷。而且,英雄救美這種老舊卻永不過時的橋段,最适合增進感情。”

“你是沒有看到,他今晚有多擔心我。我擋在車門外跟那些人打起來的時候,他簡直想要跳下車來救我。”

程述喉放在腿上的雙手握成了拳頭,他頓了下,說:“那您也不能、萬一……”

莊牧行看在眼裏,忽然勾起唇角,問道:“小程哥,你是擔心我,還是擔心他?”

程述驀地擡起頭,愣了一下,随即飛快地垂下眼,低聲道:“當然是擔心您。”

“而且,按照計劃,我本來就應該守着溫小姐,今晚這樣的情形,我沒出現,他也可能會起疑。”

程述說的有道理,今晚莊牧行臨時改變主意,親自去機場接溫斐然,确實有一點魯莽了。但……

效果很好,不是嗎?

程述不會說謊,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靜,誠懇,按理說莊牧行不應該懷疑他。

手指在膝蓋上随意地點了點,莊牧行笑道:“沒事,明天我再哄哄他,他一見着我包着這些繃帶,就想不起別的了。”

程述喉嚨滾了滾,嘴唇翕動,似乎還想要說什麽,最終卻只點了點頭,什麽也沒說。

臨走的時候,莊牧行叫住他:“這次是意外,小程哥,你還是要守着他,別出問題。”

“嗯。”程述點頭,深深地看了莊牧行一眼,然後離開。

莊牧行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許久,才哼笑了一聲。

溫斐然這一睡,足足睡了十多個小時,醒來一看時間,都下午了。

他連忙起床,準備去看看莊牧行的情況。雙腳剛一沾地,他忽然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

他沒有換的衣服。

昨天在雨裏跑了那麽久,那些衣服上都是泥水,再穿上去,他覺得膈應。

那副假胸就放在枕頭邊上,溫斐然一看到它,心裏就沉甸甸的。這玩意兒的存在,就是一個定時炸彈,總有一天會爆炸。

至于爆炸的時候,會造成多大的後果,他現在也預料不到。

“唉……先将就一下吧。”

溫斐然視死如歸一般,拿起假胸準備穿上。

“砰砰砰……”

門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莊牧行的聲音傳了進來:“姐姐,你醒了嗎?”

“我進來了。”

門把手動了一下,發出“咔噠”的聲響。

溫斐然大驚失色,他竟然沒有鎖門!!!

“等、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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