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指責
指責
那頁皺巴巴的病歷紙,邊緣的缺口很不平整,字跡淩亂。
一看,就知道謝成章在寫下這幾個字的時候,多麽慌亂,一定是是臨時起意才做的決定。
“哥哥,哥哥你怎麽了?”
“溫先生,溫先生?”
“哥哥,哥哥你看着我,看着我……”
溫斐然木然地轉了轉眼珠,他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似乎是熟悉的人,但又覺得很陌生。
世界在他眼中開始碎裂、崩塌,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碎片,一片一片地剝落。
聲音消失,畫面消失,只有那幾個字,在無限地放大。
哥哥,不要再因為我,被任何人困住。
困住……
“哥哥……”
溫斐然忽然被莊牧行的聲音喚回了神智,他用力地抓着莊牧行的手。
“你不是那麽厲害嗎?你不是安排了很多人守着她嗎?”
“她一個身體那麽虛弱的小姑娘,她怎麽可能自己跑出去?你們的人找了嗎?有沒有認真找?!”
莊牧行也沒想到,他做了各種防範,連陸子堯的內應都早就監控起來,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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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雨趕緊說:“找了,醫院所有的監控都在查。”
“我們發現謝小姐借口東西丢在草坪上,讓護士陪她一起下去找。”
“但就是趁護士找東西的時候,她繞到假山後面。假山後面有一條小路通向療養院的食堂後廚,她應該是混在那裏面出去了。我們的人正在追蹤。”
“她……應該走不遠。”
溫斐然咬着唇,腦子飛快地運轉着。
按照他和陸子堯之前的計劃,他和莊牧行這次去探望小章,內應也會混在保镖隊伍裏,獲得療養院的具體位置。
陸子堯的人應該混入醫生或者護士隊伍裏,在他們離開後,用溫斐然跟謝成章兩個人的暗號,将謝成章帶走。
溫斐然從吳雨手機裏獲得了一些莊牧行公司的機密信息,用這些,換陸子堯将他們兄妹救出去,送他們出國。
可現在,小章這麽一來,計劃變了。
不,計劃什麽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個人去哪裏了?她身體那麽差,人生地不熟的……
溫斐然越想越亂:“不行,我要出去找她。”
“我不放心你們的人。”
“不行。”莊牧行抓着溫斐然的手,“你這個樣子,出去也是亂撞。”
“小章跟你不一樣,攝像頭很多,吳雨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她的蹤跡,你不要着急。”
“我怎麽可能不着急!”
溫斐然忽然用力地狠狠地推了莊牧行一把,他眼裏含着淚,憤怒地指着莊牧行,大聲說:“都是因為你!”
“如果不是你,她怎麽可能偷偷跑出去!”
溫斐然顫抖着将那張紙舉到莊牧行的眼前:“你看,你看啊——”
“是不是你跟她說了什麽?你威脅她了?像威脅我一樣?!”
“哥哥……”莊牧行高大的身軀,一時竟站立不穩,腳下一軟,退後了兩步。
還是吳雨眼疾手快,在身後扶住了他。
莊牧行難以置信地看着溫斐然。
從小藍灣回來,他在溫斐然這裏已經受到了太多太多的冷遇,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
溫斐然看他,就像是在看什麽垃圾。
莊牧行第一次切實地感受到,溫斐然不愛他了,他恨他。
莊牧行的呼吸都變得困難,他帶着最後一絲希望,向溫斐然伸出手:“哥哥,我……我會把小章找回來……你……”
“你不要恨我……”
溫斐然木然地退後,冷冷地看着他,說:“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她。”
莊牧行差點就要答應。
他快要受不了,溫斐然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即便是從小藍灣回來的那一晚,他對溫斐然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溫斐然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看過他。
溫斐然真的不愛他了。
莊牧行再一次想到這個,就覺得心髒的地方空了一塊,他真想什麽都不管了,不要陸承的遺囑,也不再報複陸家。
……
“放、我、出、去。”溫斐然又重申了一次。
吳雨着急開口:“溫先生,不是老板不放你出去。而是最近,老板跟陸少起了很大的沖突。”
“陸少他……他不知道從哪裏挖到了我們一些很機密的消息,聯合了一些股東,正在對老板發難。”
“而且,他那邊近期人員調動非常頻繁,他還搶走了那幅畫。你一旦離開白鷺灣,陸少那邊很可能就……”
說到這裏,吳雨忽然看了一眼莊牧行,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一般,大聲說:“溫先生,陸少不是好相與的!與虎謀皮不是……”
“夠了,吳雨。”
莊牧行握了握拳,他有些疲憊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那些震驚和難過通通不見了。
“哥哥。”莊牧行看向紅着眼,怒視着他的溫斐然,眼底一片冰寒,“我會把小章找回來。”
“你,就待在這裏。”
“吳雨,我們走。”
溫斐然氣得渾身發抖,沖着莊牧行的背影大喊:“莊牧行!你會後悔的!”
莊牧行離開的腳步頓了頓,但只有一瞬,他就頭也不回地帶着吳雨離開了。
溫斐然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因為缺氧有些眩暈。
他扶着牆慢慢地蹲坐到地上,從口袋裏摸出了那個按鍵手機。
“溫先生。”管家端着一杯溫水走了過來。
溫斐然趕緊把手機藏起來,抹了抹眼睛:“怎麽了,管家?”
“您喝點水,上樓休息一下吧。”
溫斐然接過水喝了一點,這才苦笑道:“好,我睡一會兒,你不要叫我。”
他扶着牆慢慢地站起來,一步一步,緩慢地上了二樓。
鎖上房門,溫斐然拿出手機,給陸子堯撥過去。
“嘟……嘟……”
怎麽回事?陸子堯為什麽不接電話?
溫斐然不死心,又重新給陸子堯打了十幾個電話過去,他都沒有接。
溫斐然心底湧起一陣巨大的恐慌。
到底怎麽回事?陸子堯幹什麽去了?他那邊出了這麽大的纰漏,總不可能……他也忙的一團亂吧?
而且,剛剛吳雨說的……
溫斐然忽然又有些擔心。
洩露了……重要的機密……
不會吧,溫斐然回憶了一下他發給陸子堯的信息,應該都只是一些不太重要的會議紀要,然後就是那幅畫的轉移計劃,還有……還有……
還有什麽?
溫斐然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可是,不管怎麽樣,陸子堯答應他了不是嗎?
溫斐然越想越焦慮,他擔心陸子堯言而無信,又擔心小章的安全,更擔心……擔心自己真的洩露了足以讓莊牧行一敗塗地的機密……
不行,他不能再坐以待斃。
溫斐然想到了一個人。
他來到陽臺,果然,雖然莊牧行帶人離開,但安排在別墅周圍的保镖都還在。
程述會在哪裏呢?
溫斐然站在陽臺上往下看了看,并不算高,甚至比起陸家老宅高度還要低一些。
只是沒有陸家那麽方便。
如果溫斐然從這裏翻窗出去的話,很容易踩空,可能摔下去。
如果摔下去……那不是正好。
溫斐然只略一思索,就做了決定。
等到天黑過後,管家因為他下午說的話,果然沒有來打擾他。
溫斐然趁着夜色,像當時在陸家老宅一樣,翻出了窗。
窗沿沒有可以方便落腳的地方,溫斐然腳尖抵在牆上,整個身體都挂在外面,雙手緊緊地抓着窗臺凸出的那一截上。
溫斐然可不是什麽力大無窮的強壯男人,很快他的雙手就有些發抖。
他小心翼翼地,嘗試用腳尖去夠有一個身遠的一塊石頭。
“快了……”溫斐然心裏暗暗估算着時間。他快要撐不住了。
“溫先生!”
兩只有力的大手用力地抓住了溫斐然的手腕,溫斐然擡頭,就看到窗戶裏探出的,熟悉的人。
還是一身黑色西裝,利落的圓寸,連臉上的疤痕都沒有變。
唯一不同的是,他因為伸手抓住溫斐然,露出了一截手腕,和手腕上格格不入的,一串貝殼做的廉價工藝品。
跟第一次出現時,程述冷淡又略帶不耐的眼神相比,此時此時抓着溫斐然的程述,眼神裏多了一些,無法掩飾的關懷和焦急。
溫斐然胸有成竹。
“溫先生,很危險,趕緊上來。”程述低聲說着,就要把溫斐然拉上來。
溫斐然卻不配合,他掙紮了兩下,差點從程述手中滑下去。
吓得程述更加用力,聲音都抖了:“溫先生,您到底……”
溫斐然也不啰嗦:“要我上去可以,你帶我出去。”
程述當即拒絕:“不行。”
溫斐然開始用力将右手手腕,從程述的掌心抽離:“那你就放手。”
程述咬了咬牙,說:“這是二樓,即便你掉下去,也不會死。你不能威脅我。”
“是嗎?”溫斐然死死地盯着程述,忽然笑了,“不會死,可我會受傷。”
“程述,你要讓我受傷嗎?”
在芙拉萊島酒店的那兩天,溫斐然就看出來程述對他是不同的。
也許程述自己都沒有搞清楚,他對溫斐然是什麽感情,但一定不是能夠眼睜睜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受傷。
程述喉頭滾動,說:“你先上來,我們可以商量。”
“沒得商量。”
溫斐然決絕地再次用力抽動手腕,連雙腳都開始掙動。
他沒有絲毫猶豫,力氣大得連程述都要抓不住他。
“好——我答應你!”
溫斐然立即停止了掙紮,他反手也抓着程述的手腕:“拉我上去。”
“這麽挂着很疼的。”
程述沉默着,用力将溫斐然拉了上去。
溫斐然在卧室裏站穩,視線不經意地從程述還沒有來得及遮掩的手腕上劃過。
程述察覺到,臉色一變,悄悄将手背到背後,把袖子拉下去。
“什麽時候走?”溫斐然問。
程述:“等……”
“我不能等!”溫斐然不等程述說完就打斷他,“我不知道莊牧行什麽時候會回來,但現在,他不在。”
“小章一個人在外面,我實話實話,找她的人我都不放心。”
“我現在,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