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戀
暗戀
待兩人抵達機場後，沒多久女孩也拖着行李箱出航站樓了。
譚小柯走上前去，主動替女孩拿行李，女孩看看他，又看向一旁的餘峰，神情有些疑惑。
譚小柯解釋道：“這是我的……朋友，今天他開車。他姓餘，你叫他餘大哥就行。”
女孩沖着餘峰小聲道了句謝，仍舊顯得怯生生的。
餘峰長得人高馬大，又當過幾年兵，身上自帶一種肅殺、威嚴之氣，經常會給人一種很不好招惹的錯覺，像是□□大哥，但其實他本人很溫柔，做事也相當仔細。
餘峰顯然知道這一點，他沖着女孩略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主動接過譚小柯手中的旅行箱，獨自走在前面開路。
譚小柯則跟女孩并肩而行，并觀察着女孩的狀态。
女孩是新一屆的大一新生，半個月前過來找他，哭得梨花帶雨的，說自己不習慣大學生活，也不喜歡這所學校，想退學回去重讀，來年考個當地大學，這樣就可以每天回家了。譚小柯作為傳媒學院的輔導員，好說歹說，勸了對方一下午，并給女孩批假，讓她先回家跟家人好好商量一下，不要輕易做決定。現在看來，女孩應該是已經跟家人商量好了。
上車後，餘峰仍舊在前面開車，譚小柯則陪着女孩坐在後面。
女孩全程都不太說話，只是沉默地看着道路兩旁那陌生的建築，眼眶漸漸又紅了。
譚小柯知道，女孩還在想家，于是說道。
“有些話你現在可能聽不進去，但我還是得說一說。讀大學，不光是來學知識的，也是來學做人、學如何獨立生活、怎麽為人處世的。沒有父母能陪孩子一輩子，你要學會獨立。”
“我知道，譚老師……”女孩抹着眼淚，哽咽道：“可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離開過家這麽遠呢。我怕照顧不好自己，也怕跟同學們相處不來……”
“我懂，我剛上大學的時候，也是各種不習慣，我那時候脾氣還不好，成天跟宿舍裏的同學幹仗，後來挨揍挨得多了，也就學會怎麽跟大家相處了……你的脾氣肯定比我要好吧？我都熬出來了，你還有啥擔心的？實在不行，如果遇到事兒，你随時過來找我。”
“真的呀？”女孩子看向譚小柯，好奇道：“譚老師，您不像是那種喜歡打架的人呀。”
譚小柯穿着一件皮夾克，打扮得青春且時髦，臉跟幾年前一樣仍舊嫩得可以掐出水來。他坐在一片陽光下，容貌俊美，笑起來露出兩排潔白牙齒，清爽而帥氣，不像老師倒像是學長，笑道。
“看不出來吧？我早就不那樣了。要不是讀過大學，我還是之前那個狗脾氣。”
女孩子終于不哭了，臉上也有了點笑意。譚小柯趁熱打鐵，繼續勸說道。
“婷婷，你能回來讀書，老師真的很欣慰。這幾年高考越來越難了，能考上一個大學很不容易，何必将時間浪費在複讀上？你好好上課，每年都拿獎學金，再考個研究生，這樣你爸媽也高興。咱們當子女的，讓父母省心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回報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你是個聰明、懂事的好孩子，肯定能理解老師的意思。”
“您說得對，我爸媽也是這樣勸我的……對了，譚老師，您在哪裏讀的大學？”
“我也在咱學校讀的，本科和研究生都是，我也算是你的學長。所以你也不要見外，以後在學習、生活上有什麽困難，盡管來找我，老師肯定幫你。”
譚小柯的這番話瞬間拉近了自己與女孩的距離，女孩的神色不再像之前那樣萎靡了，甚至開始主動找人搭話。她看向正在開車的餘峰，好奇道。
“那餘大哥呢？也是我們的校友麽？”
餘峰正在專注地開車，沒有說話。譚小柯便替他答道。
“他是退伍老兵。”
“哎呀！原來是軍人……您辛苦了！”
餘峰嗯了一聲，作為回應。譚小柯拍拍餘峰的肩膀，說道。
“抄近路。”
餘峰将車子駛入一片玉米地，稭稈和葉子刷刷地挂蹭着車身。
女孩望向車外，小小地驚呼了一聲。
譚小柯笑道：“帶你感受一下東北特色，苞米地！穿過去就到咱學校了。不過以後你自己或跟同學出來，千萬不能讓司機走這種道，知道不？出門在外，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我知道了，謝謝譚老師。”
女孩子滿臉新奇地望向窗外，臉上的悲傷情緒早已不見蹤影。
譚小柯靠在椅背上，終于松了口氣，這就是他的工作，照顧好每一位學生。
車子開進校園，譚小柯将女孩送到宿舍樓下，并自掏腰包給她買了一些零食。
女孩不肯要，譚小柯說道。
“拿着，這是學長請你的。你沒住幾天宿舍，跟室友們的關系肯定生疏，把零食給大家分一分，一邊吃一邊唠，能拉近關系。”
女孩這才收下零食，對譚小柯再三道謝，拎着旅行箱上樓去了。
譚小柯目送女孩離開，這才重新回到車裏。
餘峰正雙臂交疊，趴在方向盤上發呆，他那雙有神的眼睛正看向前方，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落日餘晖落在他的臉上，使得那張俊臉輪廓分明，帥氣逼人。
譚小柯不禁咽了口唾沫，心底有些發燙。
餘峰看過來，說道：“完事了？”
“嗯，回家。”
到家後，譚小柯換上家居服，習慣性地往沙發上一躺，開着電視玩手機。
餘峰則洗了手，鑽進廚房開始做晚飯，趁着燒飯的空擋，他又去打開熱水器，把掃地機器人開機，讓它自己工作着。
飯後，譚小柯去洗澡，餘峰又開始馬不停蹄地刷碗，收拾屋子，并替譚小柯準備好明天正式開學時要穿的正裝。
譚小柯擦着頭發從浴室裏走出來，餘峰拎着兩件襯衫，問道。
“你想穿哪件？”
“都行，你看着辦吧。”
餘峰想了想，将一件水藍色的襯衫挂好，用挂燙機仔細地撫平衣物上的褶皺。
譚小柯坐在床邊，一邊擦頭發，一邊歪着腦袋說道。
“明天白天開運動會，晚上要歡送教官，陪他們吃飯。完事後你來接我？”
“行。”
“廚房裏有一盒幹海參，是我媽的生意夥伴送的。我不愛吃那個，你回頭帶家裏去吧。”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別給我整事兒，給你就痛快拿着。”
“還是不要了，太貴。”
餘峰背對譚小柯站着，他還穿着白天那件T恤，緊繃的衣服顯出寬闊且結實的後背。聽着他那一成不變的、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語調，譚小柯忽然有些火大，皺眉道。
“不給我面子是不是？給你就拿着！”
餘峰沉默半晌，最終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下來。
譚小柯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反應有些過了，站起身走過來，望着餘峰說道。
“餘哥，你來我家也有五年了，別跟我客氣……我沒別的意思，你爸媽就是我爸媽，你的兄弟姐妹也是我的兄弟姐妹，咱都是自家人，別整生分了。”
“知道了。”餘峰關掉挂燙機，轉過身來，說道：“衣服熨好了，我去擦車。”
譚小柯皺眉道：“你不累？別把自己整得跟老黃牛似的。”
餘峰淡淡一笑，說道：“我掙的就是這錢，應該的。”
說罷他不再理會譚小柯，轉身徑直下樓去。譚小柯沖到欄杆旁，沖着那背影喊道。
“餘哥！我真沒把你當司機看待！”
餘峰扭頭看他，微微點頭，朗聲道。
“我知道，你早點睡吧。”
譚小柯看着餘峰走出大門，頓時有些洩氣。他回到自己的卧室，也不去睡，站在落地窗邊，剛好能看到正在樓下院子裏擦車的餘峰。
現在是九月底，長春已經不算暖和了，特別是入夜之後，有一種初冬的料峭感。
餘峰只穿一條薄褲，一件T恤，站在夜色中認真地擦拭着那臺SUV。他的動作很溫柔，用柔軟的布一寸寸地擦拭着車身，就連邊角也不落下。擦到一半，興許是覺得熱了，他脫下T恤光着膀子繼續幹活，目光溫和，仿佛正在伺候心上人。
譚小柯将毛巾丢在床上，有些吃醋地嘟哝道。
“……我還不如一臺車，你跟車在一起的時間，也比跟我在一起的多。”
當然，這些話餘峰是聽不到的。擦完車後，他又澆了院子裏的花，這才回到一樓那個屬于他的房間裏。這本是個保姆房，他來之後這個房間便屬于他了，一住就是五年。
司機、保镖、保姆、廚師……只要是照顧譚小柯的工作，他都要幹。
剛開始覺得瑣碎，做起來也不熟練，可時間久了，再複雜的工作也得心應手。
餘峰拿了換洗衣服，正打算去洗澡，一出門卻發現譚小柯正在一樓徘徊。
餘峰問道：“還有事麽？”
譚小柯看了一眼餘峰手裏的髒衣簍，吞吞吐吐地說道。
“你要去洗澡？拿來吧，我去洗衣服。”
餘峰愣了一下，以往譚小柯很少做家務，他搖搖頭，說道。
“不用，我來吧。”
“還是我來吧。”譚小柯直接搶過對方手裏的髒衣簍，說道：“我也得學着做家務。”
餘峰問道：“你會用洗衣機？”
“……怎麽不會？不就是個洗衣機麽！”
餘峰看了譚小柯好幾眼，帶他來到一樓衛生間，認真地給他做講解，說道。
“這是開關鍵，先放衣服，洗衣液倒進這個凹槽，再選全自動檔位。”
譚小柯嗯嗯應着，卻半句都沒聽進去，心思全都在那筐髒衣服上。
餘峰看他，問道：“學會了麽？”
“懂了。”
“真的會了？”
兩人挨得很近，餘峰身上有股出汗後的味道，直直地鑽進譚小柯的鼻子裏。
譚小柯頓覺喉嚨發癢，胡亂地點着頭，敷衍道。
“這有啥不會的？你趕緊洗澡去吧，我來整。”
餘峰沒再說話，起身洗澡去了。
那股雄性味道一散，譚小柯立刻松了口氣，手忙腳亂地在那筐髒衣服裏翻找起來，心情如同做賊一樣……怎麽沒有呢？內褲擱哪兒了？
譚小柯把那筐衣服翻了個底朝天，裏面兩人的衣服都有，唯獨不見貼身內衣。
譚小柯十分郁悶，胡亂地将衣服塞進洗衣機裏，按餘峰教導的步驟摁下按鍵後，垂頭喪氣地離開了衛生間。
路過餘峰的卧室時，譚小柯心潮澎湃，很想進去翻找一番。但還是沒有這麽做，餘峰的洞察力十分敏銳，要是自己的東西被翻過一眼就能看出來。一想到對方那砂鍋般的拳頭，譚小柯就有些犯怵，挨揍事小，如果給對方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那就真的完蛋了。
餘峰洗完澡，聽着洗衣機的動靜總覺得不大對勁，當他過來查看，果然發現了問題，譚小柯忘記插電源了……餘峰只得無奈地插上電源，看着滾動的衣服發出一聲嘆息。
轉天早上，譚小柯穿着一身正裝匆匆下樓，筆挺的西裝襯得他身材修長，十分精神。他手裏擺弄着一條領帶，沖着廚房裏，對餘峰大喊道。
“……餘哥，餘哥！趕緊的！”餘峰從廚房裏走出來，譚小柯匆忙道：“別整早飯了，院裏打來電話，讓我提前過去。你趕緊幫我把領帶弄好，這就得走了。”
餘峰點點頭，将雙手在褲子上擦幹，替譚小柯打領帶。在他面前，譚小柯簡直就是個生活廢物，什麽都不會幹，做什麽都沒耐心，小的時候喊媽，現在就喊餘哥。
二人面對面站着，譚小柯很高，一米八六的個頭，身材也并不瘦弱。餘峰比他還高，足足高過他一頭，譚小柯一擡眼，剛好能看見對方那性感的嘴唇。
還不等譚小柯心猿意馬一番，餘峰便雙手一松，說道。
“早飯怎麽辦？譚總讓你按時吃飯。”
譚小柯不耐煩道：“去學校随便對付一口得了，趕緊走吧！”
餘峰沒再勸，披上外套抓起車鑰匙送譚小柯去學校。一路上，譚小柯喋喋不休道。
“你把海參給你家裏帶回去吧，地下室還有一箱紅酒、兩盒不知道啥玩意兒的營養品，你一并都帶回去……晚上你等我電話吧，完事兒後估計也早不了。”
餘峰不太說話，只是偶爾才嗯一聲，在譚小柯下車後，他卻探頭喊道。
“記得吃早飯！”
只一句話，便讓譚小柯的心情重新變得愉快起來，他不禁想，可能他還是關心我的。
“知道了！”
譚小柯遠遠地沖着餘峰擺擺手，快步向學校裏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