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足夠了

足夠了

直到此刻譚小柯才徹底放松下來,時不時吸幾下鼻子,鼻音很重。

餘峰說道:“還是上醫院看看吧。”

譚小柯拼命搖頭,劉鋒在自己身上又啃又捏的,難免會留下一些暧昧痕跡,到時候如何解釋?于是他堅定地拒絕道。

“沒啥大事兒,就是摔了一跤,胳膊卡禿嚕皮了,回去抹點碘伏就行。”

“……你确定?”

譚小柯悶悶道:“真沒事兒,趕緊的吧,我困了。”

餘峰這才不再堅持,開車回家。到家後餘峰顧不上脫衣服,先給譚小柯拿來碘酒和紗布,要幫他處理傷口。譚小柯生怕露餡,忙說不用并打發餘峰去睡。餘峰則說道。

“今晚的事兒,我得給譚總打電話。”

餘峰入職時譚母就跟他反複交代,如果譚小柯有什麽事,讓他第一時間跟自己聯系。

譚小柯垂頭不語,想起三年前的冬天,自己患上急性闌尾炎,被餘峰深更半夜送到醫院做手術。麻醉醒來後,譚小柯一睜眼就看到餘峰滿臉疲憊地坐在病床邊,正壓低聲音給母親打電話,那雙銳利而雪亮的眸子裏,盛滿了自責與愧疚。

冬日早上的第一縷晨光,落在餘峰身上,使得他明亮又溫暖。

這個畫面令譚小柯感到安心,知道自己是有人陪着的,大概也是從這一刻起愛上餘峰的。

餘峰回自己的房間打電話,譚小柯獨自上樓,将身上的髒衣服一股腦地塞進垃圾桶,赤着身子站在鏡子前。他的臉色很難看,右小臂被蹭破好大一塊皮,已經結痂了;脖子上有兩處深色吻痕;劉鋒下手很重,一側的□□都被對方給捏腫了。

譚小柯哆嗦着伸手向後面探去,在□□處摸了摸,感覺沒有任何異樣這才松了口氣。

他将自己泡在浴缸裏,一邊洗澡一邊上網,好在家裏還有一臺舊手機能用,至于原先丢在劉鋒車裏的那個……就當喂狗了吧!他搜了“男性遭遇性騷擾”的相關內容,說什麽的有,唱衰的占一多半。他又跑去同志論壇上逛了逛,發現許多男性都遭遇過這種事,甚至還有直男。也有人在支招讓受害者尋求法律援助,也有網友說了一些更恐怖的東西。

對方有沒有拍下不雅照片?有沒有喂藥?有沒有在身上留下什麽奇怪印記?

譚小柯越想越害怕,生怕自己有把柄落在對方手裏,那就真的完了。

想到這裏,譚小柯立刻拿起手機要給小健打電話,這是他認識的唯一一個圈內朋友,且對方一副闖蕩多年、經驗豐富的樣子,或許可以給自己想想辦法。

然而電話剛撥出去,立刻被挂斷了……還是不行,太難以啓齒了!

“啊——”

譚小柯痛苦地大吼一聲,将手機丢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一夜無眠,轉天早上譚小柯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卻睡得不怎麽踏實,意識處于半夢半醒之間。他隐約知道餘峰在上午進來過自己的卧室一回,摸了自己的額頭,幫自己蓋好被子,将漏光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當天下午,譚小柯終于醒了,卻感覺渾身無力,頭暈惡心,什麽也不想吃,只想在床上窩着發呆。

餘峰給他煮了碗素面,譚小柯啞着聲音說道。

“……不餓,不想吃……給我弄杯果汁吧,濃一點。”

餘峰轉身出去,很快端着杯鮮榨橙汁回來了。譚小柯小口喝着,輕聲道。

“明天我不想去學校,我想請假。”

“行。”餘峰摸摸譚小柯的額頭,說道:“我替你去請?”

譚小柯搖搖頭,親自給院長打電話請假。院長問了兩句,譚小柯只說是周五去滑雪場吹了冷風,生病了需要休息,對方便不再說什麽,直接給他批了三天病假。

餘峰又說道:“譚總今天回來。”

譚小柯點點頭,放下杯子,繼續蒙頭躺着。餘峰還以為他要休息,便起身出去了。

譚小柯聽到關門聲,立刻打開手機找了一部很刺激的GV開始看,昨天有個網友支招,說可以“以毒攻毒”看一些刺激的片子,看得多了,也就不在意了。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屏幕裏的演員們賣力表演,內心卻毫無波動,下面也沒有半點反應,甚至有點想吐。

譚小柯一部接一部地看着,看到後面都快睡着了,猛然被巨大的敲門聲吵醒,門外響起譚母那風風火火的聲音來,對方大着嗓門嚷道。

“你又咋地了!又給我整事兒是不?是不是又跑去多管閑事被人家給削了一頓!”

譚小柯手忙腳亂地關掉片子,譚母剛好推門進來,譚小柯無奈道。

“……我沒有!”

譚母冷笑道:“……嘚瑟!你接着給我好好嘚瑟嗷。你這一天天的捂了嚎風的,不給我整出點兒事兒來,那都不是你譚小柯了!”

“我沒整事兒!”譚小柯委屈道:“你趕回來就是為教訓我的?”

“老娘趕回來看看你還活着沒!死了倒也省心。”

餘峰走進來,看着母子吵架的場景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手足無措地站着。

譚小柯吼道:“你別瞎吵吵了行不?吵得人腦瓜子疼。你要是實在閑得慌就上吉大二院去!我爸腿摔折了,正擱床上躺着呢!”

“我才不去。”譚母冷哼道:“他的老婆、兒子都有了,我去幹哈啊?”

罵夠了,氣也消了,譚母身上的淩厲褪去,終于顯出母親的溫柔來。她在譚小柯身旁坐下,伸手要去探兒子的額頭,譚小柯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躲,感覺很不習慣。

啪的一聲,譚母一巴掌輕輕地拍在譚小柯的腦門上,笑罵道。

“你個癟犢子玩意兒,我是你媽!你躲啥呢?”

譚小柯吐吐舌頭,也消氣了。

見母子二人和好如初,餘峰露出個欣慰的笑容來,關上門悄悄地退了出去。

譚母給譚小柯試體溫,喂水,陪他聊天。她又從行李箱中拿出給譚小柯的禮物,都是名牌衣服、配飾什麽的。她是個閑不住的人,難得過來一趟,又主動包攬了做晚飯的工作。

然而,譚小柯和餘峰很快就聞到了從廚房裏飄來的詭異焦糊味……

譚小柯:“……”

餘峰:“……”

譚母極不擅長烹饪,在婚姻存續期間都是譚父做飯。譚父做飯的手藝很好而且很細心,總能記住兒子的口味與喜好。後來他們離婚了,譚小柯吃了好幾年半生不熟、味道詭異的飯菜,後來實在是受不了了,幹脆就吃學校食堂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譚母将兩盤菜從廚房裏端出來,殷勤道。

“地三鮮,柿子炒蛋,挂面!趁熱乎的,趕緊吃。”

譚小柯用筷尖撥弄着軟趴趴、黑乎乎的茄子,提不起半點胃口,甚至還有點想吐。

餘峰沉默不語,端着一碗煮得過頭的爛面條吃着,活像一個垃圾桶……

譚小柯索性放下筷子,打量着坐在對面的母親。

母親明顯老了,盡管打扮得時髦、精幹,有大老板派頭,可她到底還是老了……鬓角處添了許多銀絲,眼尾上多了歲月的刻痕。許久不見,母親也消瘦了、憔悴了,捏着筷子的手指很是幹癟,右手食、中二指的第一節,被煙熏得黃黃的。

譚母年輕時是個很漂亮的女人,身材豐滿,膚白貌美,五官明豔。

那時她的性格也沒有現在這麽尖銳,偶爾會使點小性子,但底色還是很單純的,否則也不會被譚父死乞白賴地用幾封情書、幾朵野花就給騙到了手。

在暖黃色的燈光下,這個獨自打拼多年的女強人,得以暫時褪去在生意場上厮殺時的鋒芒,露出獨屬于女性的、溫婉與柔和的一面。

譚小柯就那麽看着,沒忍住,軟軟地叫了一聲。

“……媽。”

譚母正吃得高興,冷不丁耳邊響起這麽一聲親切的呼喚,直接愣住了。

譚小柯哽咽道:“媽,當初你倆為啥要離婚?為啥要給我改名叫譚小柯。”

餘峰看看他們,起身要走,卻被譚小柯按住了膝蓋,動彈不得。

譚母莫名其妙道:“你咋忽然整這死出……”

譚母沖着餘峰招招手,餘峰從懷裏掏出煙來分給她一支,譚小柯說道。

“我也要。”

透過一樓窗戶,三人各自點起一支煙來,半明半暗中,煙頭那猩紅的火光閃爍不停。

譚母嘆氣道:“這也沒招兒,誰叫我是你媽呢,你好歹還有個能訴苦的地方……行了,別哭了,光抹眼淚兒有啥用?你遇上啥事兒了,跟媽說說。”

譚小柯說道:“……你就去看看爸,行不?等他出院,咱三人一起吃頓飯。我看着他們一家三口老羨慕了……那本來是我爸啊!憑什麽給別人當爸去了……那可是我爸啊,一輩子只能有那麽一個的!憑什麽我見了他,還要像個陌生人一樣?”

譚母沉默半晌,終于點了點頭。

譚小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母親,盡管他的心願實現了,心裏卻仍舊不好受。

譚母問道:“你爸情況咋樣?”

餘峰接話道:“我上午給醫院打了個電話,醫生說下周就能出院,回家休養。”

“他向來好命,這一病伺候他的人倒是多,摔那一下又摔不死他……”譚母冷笑着,又看到了譚小柯的眼神,又改口道:“你倆錢兒夠用不?去醫院探病花了多少?”

餘峰說道:“我正想跟您說,我沒照顧好小柯,是我的失職,您扣我工資吧。”

譚母擺手道:“這孩子向來不給人省心,往後你多注意着點兒就成。”

餘峰說道:“您放心,再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往後小柯去哪兒我都跟着。”

聞言,譚小柯看了餘峰一眼,心裏熱騰騰的,沒有那麽難受了。

飯後譚母要回自己家,她走後,餘峰看着譚小柯,飽含歉意地說道。

“對不起,我沒照顧好你,你還是扣我工資吧,在部隊犯錯誤是一定要接受處罰的。”

譚小柯眉毛一豎,正要罵對方榆木腦袋,忽然福至心靈,眼珠一轉,狡黠道。

“我不處罰你,但你要做點別的事兒補償我,成不?”

餘峰一愣,但還是說道:“可以。”

譚小柯說道:“把你的褲衩兒脫下來給我。”

餘峰:“???”

“逗你呢!”譚小柯本就沒抱多大希望,立刻笑道:“我還沒想好呢,到時候再說吧。”

餘峰臉紅了,笨笨地說道:“以後我會、會好好保護你,照顧你的……”

一股暖意自譚小柯心底湧現,他覺得這輩子值了,就算兩人做不成情侶,這樣也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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