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升溫

升溫

鄧放抱着唐珺，一路平穩地往醫務室走，唐珺的角度只能看見他下巴上的青色。

鄧放的制服一向平整，現下因為抱着她多了一些褶皺。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味道，唐珺說不上來是什麽，只覺得像陽光曬在木頭上的味道，感覺暖暖的。

離開室內，戈壁白日裏的陽光有些刺眼。鄧放像怕她被曬到一樣，甚至把她又往懷裏攏了攏。他确實是這麽想的，唐珺那麽白，曬黑可惜了。

這下輪到唐珺不好意思了。

小唐同志過去二十多年的情史可以說是清清白白、平平淡淡，沒什麽波瀾。談過最長的一段戀愛時長8個月，分手的時候也挺和平。對方挑不出她什麽錯處來，就是嫌她能花在自己身上的時間太少了，還有，不夠“柔”。

唐珺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只覺得這個人與自己精神不同頻。

工作性質擺在這，空閑時間不多她有什麽辦法？

說她不夠柔？

她跟着師傅在外面舌戰群儒的時候“柔”可是一點忙都幫不上，她的工作需要她保持這樣“剛”的狀态。有些厚顏無恥擅長詭辯的國家代表可不會因為你夠“柔”就善罷甘休，換來的只會是得寸進尺。

位置決定了唐珺的态度，而她代表的是她的國家。

工作幾乎就是唐珺生活的全部，自然也影響了她的處事。工作上她謙遜理性，進退有度。“劍蘭”其實很貼合她本人：待我以禮，回之以禮；兵刃相見，劍拔弩張。她所處的談判場何嘗不是沒有硝煙的戰場？

可一回歸生活，唐珺就顯得慢熱了。她保留着合适的社交尺度，是不會主動交朋友的“高冷”類型，相處久了才會發現她的幽默（逗比）随和。

此時此刻，跟一個男同志如此近距離接觸，唐珺甚至不知道手該放哪裏，更何況抱着她的這個還是她第一天來見到就覺得好看的人。

唐珺只是理性，但不妨礙她顏控。

鄧放倒是不知道她此刻豐富的內心活動。他飛快穿越樓與樓，想着以最快的速度把唐珺送到醫務室。

到門口的時候，唐珺突然抓住他的衣領，說：“快放我下來，我自己進去！”她說的又快又急。

鄧放頓住腳步，擰眉問她：“你确定？”

“确定确定！”她拍了幾下鄧放的胸膛，示意他快點，卻摸到一手硬實的肌肉，一瞬間像觸電一樣把手收回來。

鄧放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也沒拆穿她，有點得意地笑了笑，慢慢把她放下來讓她站穩，有一只手隐隐在她腰後扶着，怕她再倒下去。

“咳咳！”身後響起一聲響亮的咳嗽，唐珺扭頭一看，是小艾！看那樣子已經不知道在那站着看了多久了，唐珺只看出來她憋笑憋得很難受。

“鄧放同志，怎麽來醫務室了？是哪裏不舒服嗎？”小艾故意問。

鄧放很正經地答道：“不是我，是她，被吓到了，可能還有低血糖。”

小艾賤兮兮的“哦”了一聲，揶揄到：“确實應該是她，被抱着來的嘛～”

這下輪到兩個人臉紅了。

唐珺瞪了小艾一眼，後者做了一個嘴巴拉拉鏈的手勢，臉上分明寫着“我看到喽我要造謠”。

三個人進了醫務室，唐珺躺在床上，沈天然過來給她測血糖，結果是底了标準線一截。

“看吧看吧看吧，我就說你是難民吧！”小艾給她端了一杯熱牛奶，語氣有些重，唐珺心虛，把頭低了下去。

“怎麽會這樣，小艾說是被吓到了？”沈天然詢問着，似乎有些不相信她被吓一下就會這樣。

“我…我沒吃…吃早飯”，鄧放還在旁邊，唐珺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又把剛剛教室裏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

小艾剛聽完就跳起來了：“什麽？蛇啊？！！那麽缺德啊？！有沒有素質！”

“我小時候被蛇咬過，所以從那以後就特別害怕”，唐珺解釋到，“長條會動的我都怕。”她又加了一句。

鄧放倒是挑挑眉毛沒發表意見，然後說出了一句讓三個女同志都震驚的話：“我去給你弄吃的。”

什麽？！唐珺以為她聽錯了，但看小艾和沈天然的表情明顯是沒有。

這可是鄧放啊，平時連笑臉都沒有的人。

“不用的，你忙…”

唐珺“你忙你的”還沒說出口，鄧放已經出門了。

然而唐珺還沒來得及被“審判”，門口又走進來一個重磅炸彈。

“你好，沈醫生，唐老師說你找我。”是雷宇來了。

還真聽話啊。

眼看要被戳穿，唐珺以最快的速度翻下床，扶着小艾溜牆根出了醫務室。

她這一天天還真是，多姿多彩。

只是小艾剛出門，就被一個電話叫走了。她想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如聽牆根。

她坐在醫務室門口的椅子上，腦袋往門邊使勁湊，頭和身子大有要分家的架勢。她聽得投入，連鄧放回來都沒注意到。

鄧放看着她那個八卦但因為他在旁邊坐下不得不正經回來的樣子，嗤笑一聲。

“原來唐老師還有偷聽別人講話的習慣。”他一邊說，一邊把手裏兩個饅頭遞給她。

唐珺接過饅頭道了謝，反駁到：“我這是關注戰友的感情動向！”

鄧放臉上笑意更深了，沒想到她找借口找得這麽冠冕堂皇。

下一秒，幾乎是他自己也沒想到地問出口：“那唐老師的感情動向呢？”問完他就後悔了，自己這是在幹什麽？

唐珺倒像是挺不在意的，以為他只是暗戳戳說自己還沒着落就瞎操心，順口答到：“我的感情動向？就是我的電腦啊，我的筆記啊。”她沒開玩笑，那可都是她的寶貝呢。

她回過神，還是鄭重地看着鄧放：“今天謝謝啊，真是麻煩你了。”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在唐珺心中升騰而起。

鄧放嘆口氣，回望她亮晶晶的眼睛，說：“不麻煩，他們太過分了，當我替他們給你賠不是吧。”

唐珺移開目光，眼睛滴溜溜的轉，想了想人家不能白幫她，說：“還是要謝的，要不我請你吃飯？”

鄧放詫異道：“吃什麽？”

“我給你做啊！”唐珺理所當然地回答他。這兒是基地，他們一般不外出，那總不可能請他吃食堂吧？多沒誠意。

思來想去，她拿出了這個辦法。

還沒等鄧放回答，她又說：“時間你定，提前告訴我就行。”

拒絕的話就在嘴邊，鄧放怎麽也說不出口，最後憋出來一個“好”字。

唐珺又開口道：“對了，你記得告訴他們，今天的課我下次給你們補。”

鄧放似嘲笑一般，一邊打量她一邊說：“還記着上課呢？你有幾個膽夠被吓的？”

唐珺被這一噎，想反駁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她今天表現的确實很瓜慫，“嘁”了一聲就沒再說話。

唐珺再見到鄧放，是幾天後，在機動控制室的大屏幕上。

早些時候，平時話少的那個黎曉航去辦公室找她，說魏總叫她去看訓練實況。她納悶兒自己哪裏有這個資格，黎曉航卻叫她只管去就好了。

到了地方，魏總告訴她今天要飛大迎角、抗尾旋，模型模拟不出來，所以才叫她來看，上面允許了。

“081山鷹報告，到達實驗空域。”

鄧放的聲音驀然響起，他的臉出現在實時畫面裏。

“081，按照大綱執行。”韓君昊下達命令。

“081收到。”鄧放回答。

飛機開始爬升，到達指定高度之後，幾乎垂直，随後進入失速狀态，整架飛機加速旋轉下墜，看得唐珺後背冷汗直冒。

大概半分鐘後，鄧放的聲音傳來，還是沉着冷靜的：“081報告，開始改出。”

他勻速向前推動控制杆，飛機成功翻轉，衆人正要歡呼，卻聽到實時畫面裏傳出機械女聲：“操作無效，發動機停車。”整整重複了3遍。

控制室裏瞬間又噤聲了，人人提心吊膽。

“081，立刻重啓發動機！”

“081收到，正在重啓。”

…

“081報告，重啓失敗。”

“081，再次重啓！”

“明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飛機還在一刻不停地下墜，唐珺的心也是。

終于，在第三次嘗試時，發動機重啓成功，鄧放完成改出，返回航道。

太險了，飛機差點就保不住了。發動機的核心問題一天不解決，試飛員和飛機就多冒一分風險。

落地的時候，鄧放沒想到會在人群裏見到唐珺，那也就是意味着剛剛的整個過程她都在看。

自認為今天表現不錯的鄧放得意勁兒上來了。

在認真跟魏總和韓君昊報告完情況後，看着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他攔住了唐珺的去路。

唐珺還在回味剛剛的飛行。她又不傻，當然反應過來了自己的情緒不對勁。

她很擔心鄧放。

“唐老師怎麽在這裏？”

唐珺擡頭，鄧放已經站在面前。聽他話裏的意思，人家這是說她不夠格呢！

鄧放發誓他沒有這麽想。

但是某些心亂了的女同志已經顧不得多想了，硬邦邦抛下一句“魏總讓我來學習”就準備遛。

鄧放往旁側一閃再次攔住她。“不是要請我吃飯嗎？今天怎麽樣？”

唐珺一下子像炸毛的貓，兇得很，回道：“忙着呢！沒時間！”然後趁鄧放愣神的時間飛快跑走了。

鄧放：放蛇吓你的也不是我啊，我還給你洗手了，什麽态度？！

他無奈的笑笑，看着唐珺離開的方向。

“自己說的話怎麽不算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