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鬧劇

鬧劇

攔不得?撒潑撒錯地方了吧?

這兒是軍事重地,雖然想不通她怎麽能拿到權限來做訪問,但不代表她能在這裏仗着背景橫行霸道。

唐珺不吃這套。

可還沒等唐珺張嘴,她就把腿一放,改成搭在唐珺的桌上,壓着那些她辛辛苦苦翻譯出來的文件。

唐珺的火“蹭”地一下就冒起來了。

只見她掃視了周圍人一圈,最後定在唐珺身上,末了拔高聲音開口道:“我是軍事報專門派來做軍事訪問的,今天來就是為了收集新聞稿的資料,可是你好像不太配合我工作?”

唐珺望着眼前這個毛都沒長齊就跟她擺架子的丫頭,不氣了,反倒笑起來。

“根據中國人民解放軍內務條令第四章內部關系第一節第三十六條,軍官、士兵依行政職務和軍銜,構成上級、下級或者同級關系,文職幹部同上。所以,按規定,應該是你配合我工作。現在,請你把腳從我的桌子上挪下來,中尉。”

最後唐珺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強調,左邊眉毛微微一挑,眼神利得像劍一樣,挑釁般地從她的肩章上掃過。

徐記者有些僵住了,會像唐珺這樣正面剛她的人可以說少之又少。

她一臉的不服氣,站起來走近到唐珺跟前,兩個人誰也不讓誰,直直地眼神厮殺。

她其實比唐珺高,氣勢卻沒能壓倒唐珺。

她很清楚唐珺不怕她。

她“呵呵”笑了一聲,慢慢的不屑,背着手圍着唐珺轉了一圈,毫不客氣地用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這種眼神最能挑起一個人的憤怒。

最後她又在唐珺面前站定,迫不及待想見到唐珺的表情。

誰曾想,唐珺還是一臉的淡定,但是那眼神射得她有些心虛。

她面色一頓,語氣不善地開口:

“看我做什麽?其實啊,你在這也就是個擺設,你能做的事,電腦也能做,翻譯器也能做,我要是你早就卷鋪蓋走人了!”她繼續輸出,反複在唐珺的雷點上橫跳。

人工和機翻完完全全的兩碼事,傻子都懂的道理,面前這位記者同志好像不太懂。

唐珺開始暗暗思忖,自己跟這個祖宗到底有什麽過節?

剛剛不知道是誰通風報信,張挺已經帶着試飛隊的幾個聞着火藥味兒趕過來了。

一行人剛到門口就聽裏面的人操着尖細的嗓音大放厥詞。

所有人心下一驚,他們不約而同轉頭看向鄧放,後者也沒什麽多餘的表情,示意大家先進去,結果一進門就看見争鋒相對的兩個人。

見唐珺不說話,徐記者可能覺得自己占了上風。

“舅公該退休了吧?也是,該休息了,要不你跟他老人家一起?”

唐珺聽出了她口中濃濃的諷刺意味,不僅對她,也對師傅。

她口中的“舅公”就是唐珺的師傅,黃明章。

所以唐珺會認識她其實不僅是因為陪她母親出席過活動,還有這一層。

因為師傅的關系,她從來都知道司令家的大小姐是個蠻橫不講理的,只是這次真正見識到了。

這個“大小姐”因為保姆照顧不周,兩歲多的時候從樓梯上摔下來過,傷到頭骨,是司令和政委簽了一張又一張病危通知書才換回來的。

司令兩口子平時一個賽一個的忙,孩子基本是交給老人帶。因為幼年遭遇,家裏長輩對孩子可以說是無限制的寵,要星星連帶着月亮都給摘下來的那種。

等發現的時候,大小姐已經皮得不成形了 。

大小姐的履歷很豐富,人其實聰明,但從小不愛上學,在幼兒園就開始聯合其他孩子捉弄老師。小學初中一直在混,科科不及格,結果中考神乎其神地考了狀元,到了高中頂着光環繼續“為非作歹”。後來司令和政委經過思想鬥争,一致決定給送出國,沒想到沒兩年她又被退學了,這才進了部隊。

有意思的是,號稱能“重塑人格”的“地獄”也沒能給大小姐糾正過來。

只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這些都是唐珺從師傅那兒聽來的。

她明白,愛是時常感到虧欠。

可這不是縱容的理由。

從前的接觸讓她有理由相信司令和政委是明白這點的,起碼明白在對女兒的教育上他們是失敗的。

如果是平常,唐珺可能會細細考慮,現在她是忍不下去了 。

缺覺,煩躁,被找茬,被輕視不說還連帶上師傅,她額角猛跳。

再忍就不合适了。

下一秒,在誰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唐珺一把抓住大小姐的衣領,猛的把她往後推。後者反應不過來,趔趄着向後倒退,直到撞在牆邊的櫃子上,發出“砰”地一聲響,整個人都懵了。

唐珺聽到周圍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從事文職工作以後她也沒有放棄鍛煉的習慣,她的手勁絕對是女同志裏數一數二的。

她誰也沒管,拉高音量直接呵斥:

“徐思媛!軍事機密洩露要上軍事法庭的,這用我教你嗎?”

“‘舅公’你都叫出來了,他是長輩,也是你母親的老師,你就這麽目中無人?拿人開涮你也得注意點分寸吧?”

“我的存在價值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清楚,我自願接受任何檢閱和考驗,但你這種除了會惹是生非,對黨、國家和人民沒有任何貢獻的人沒資格來評判我。”

後一句唐珺是湊近了說的,除了她們兩人誰都沒聽到。

“雖然我不知道你今天怎麽有本事來這裏,也不知道你抽什麽風非要跟我過不去,但是我奉勸你,守好身份做你該做的事。在家怎麽騎你老子頭上拉屎我不管,這裏不是你耍橫的地方。”

徐思媛惱羞成怒,但全程沒插上一句嘴,得空她下意識要反駁,唐珺已經與她拉開距離,提高聲音又補上一句:“你也不是十幾歲的小孩了,有恩怨我們私下解決,別浪費大家時間。”

有什麽恩怨?唐珺也不知道,她故意這麽說的。

反正人家明擺着對她有意見,那她幹嘛不順水推舟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衆人還在訝異唐珺居然會認識徐思媛,她已經徑直走到桌旁拿起徐思媛放在一邊的相機檢查起來。

要是有不該照的東西她就等着吧。

下一秒唐珺就皺了皺眉。

相冊是幾乎空的,除了原始的花花草草的圖片,其他什麽也沒有。

她再看卡槽,甚至連內存卡都沒放。

搞什麽?

她擡頭狐疑地望着徐思媛,後者已經緩過神來,飛快上前把相機奪過去,臉上是被揭穿的慌亂。

徐思媛喉嚨像卡了東西似的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後幹脆直接抱着相機跑出去了,路過鄧放時她有微微的停頓,但只是一瞬。

沒人注意到鄧放微微低了低頭。

明晃晃的鬧劇就這樣戛然而止了,因為挑事的人跑了。

唐珺在看見空相機的剎那就反應過來了,徐思媛真的是專門來找她不痛快的。

還真是沒睡好,腦子都糊塗了 。

司令家的大小姐怎麽會不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她今天完全是無理由地來發瘋。

這麽看來,訪問是假的,拍照是假的,來找唐珺才是真的。

可圖什麽呢?唐珺百思不得其解。

等回神,她才發現不大的工作室裏站了不少人,鄧放也在,此時此刻他憂心忡忡地看着她。

“大家回崗位做事吧。”她說。

聞言,人群才慢慢散開,她感受到鄧放投過來的眼神,搖搖頭示意他自己沒事。

“唐老師好牛啊。”高英俊脫口而出,大拇指都比出來了,童敢聽到立馬拍了他一掌。

雖然他也這麽覺得,但這不是什麽好事兒,還是不議論的好。

張挺走到唐珺桌旁,似乎也感覺到不對勁,但沒過多表露,只留了一句:“別往心裏去”,就離開了。

有了今天早上的插曲,唐珺感覺一天的工作都不怎麽在狀态,不是生氣,就是郁悶。

她跟徐思媛無冤無仇的憑什麽受這個氣?

快下班的時候她收到小艾的信息:

“寶貝兒!他們說你今天大戰那個眼睛長頭頂的記者了,贏了沒?”

“哪有這麽誇張,小孩子而已,堵回去了。”

“快來食堂!給我細講!”

“來了來了。”

唐珺看着“八卦王”這麽激動,嘆氣笑了笑,收拾東西出門。

結果剛到工作室門口就被叫住了。

“唐珺。”

語氣陰陽怪氣的,她回頭一看,是徐思媛。

好家夥,還來?

她沒有垮臉,還是笑着回應:

“徐記者?還有什麽要了解的?”

徐思媛看出來她在假笑,嗤笑一聲,開口:“累不累啊?裝什麽?”

唐珺站得板板正正,公事公辦地回答她:“最基本的禮貌得有,這個徐記者可能體會不到。”

徐思媛一噎,知道說不過她,幹脆不回答,兀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擡頭看着唐珺,“你搶了別人的東西,所以我才來找你。”

“搶?”

唐珺一頭霧水。

見唐珺不解,她繼續說:“婉晴姐和鄧放哥都快結婚了,只是因為點小矛盾才暫時分開,你這種趁虛而入的人真的不害臊嗎?”

何婉晴?

敢情這祖宗這麽興師動衆地來一趟,就是為了來找自己給何婉晴打抱不平?

她記得小艾提過何婉晴媽媽也是軍區的人,那她們認識也不奇怪。

“你了解事情經過嗎?就不怕是被慫恿了?”唐珺不答反問。

“怎麽不了解?婉晴姐和鄧放哥本來情投意合,只是有誤會一直沒有解開才導致他們分開了。我和她一起長大,她膽子小,遇到這種事情不敢說什麽,也不敢問鄧放哥,所以我替她來。你到底…”

“你想問我什麽?”一道男聲打破了兩人,唐珺轉頭一看,是鄧放。

只是他的臉黑得不行,唐珺從沒見他這樣過。

眉頭緊緊擰在一起,眼神裏帶着戾氣,不悅、不耐煩都寫在臉上。

他走到唐珺身旁站定,眸光毫不掩飾地掃射着徐思媛。

徐思媛一下就定在那兒了,沒想到鄧放會來。

“何婉晴跟你說什麽了?我忘恩負義?我喜新厭舊?我抛棄她跟別人在一起?”鄧放每說一句話就往前一步,壓迫感十足。

徐思媛緊張起來,聲音細若蚊蠅,“婉晴姐…婉晴姐上次回去哭了好幾天,她說你們都開始商定婚禮事宜了,但是因為…因為一點誤會,你們分開了,你就來試飛局了…還喜歡上別人了…”

說完她還看了唐珺一眼,明顯她就是那個“別人”。

唐珺在一旁安安靜靜地聽着,手指不自覺地一點一點收緊,直到手握成拳,又驀地松開。

聞言,鄧放冷笑一聲。

“呵,她沒有跟你細講那個‘誤會’是什麽嗎?誤會就是她接受了家裏安排的相親,在她還是我女朋友的時候。”

“我們确實有過結婚的意向,但沒到談婚論嫁那個程度,我還沒這麽瞎。”

“有二心的人是她,不解釋的是她,不接受分手的也是她,我們早斷了,我不欠她什麽。”

“還有,我沒必要跟你解釋的,但唐珺現在是我名正言順的女朋友,我不能讓她受委屈。別用你們那些肮髒的想法來揣測她,也別再幹為了不值得的人專門跑來找茬這種破事兒,很無聊。”

他一口氣不停地把所有事實擺在徐思媛面前,不留餘地。

但在徐思媛心裏,何婉晴仍然是那個溫柔善良有耐心的、陪她玩的大姐姐,她不相信這樣的說法。

“鄧放哥!你怎麽能這麽說呢!婉晴姐那麽愛你,你忍心嗎?”她不甘心地質問。

鄧放深吸一口氣,顯然已經忍耐到了極限,咬着牙說:“這種愛我承受不起,該說的我都說了,你父親的助理在韓局辦公室等你。”其實是她父親本人到了。

最後一句話一出,徐思媛眼裏的光都暗下去了,她知道耍的障眼法被識破,父親派人來逮她了。

她恨恨看了一眼面前的兩人,轉身就走。

邊走她邊掏出手機查看,屏幕停留在通話界面,顯示3秒前剛剛結束一則通話,聯系人“婉晴姐”。

她本來是要找唐珺當面對質,讓婉晴姐聽,沒想到鄧放過來了。

她懊惱地甩頭,婉晴姐絕對都聽到了,一定難過壞了。

這邊,唐珺和鄧放中間斜着夕陽的影子,他們好像都被沉重的影子壓住了,壓得兩個人都透不過氣。

鄧放滿眼擔憂,伸手去抓唐珺又握成拳的手,被她輕輕躲開了。

“珺珺…”

他看見唐珺躲閃的動作,覺得心房好像被什麽東西擊中了一下,難受得不行。

最讓他慌張的是,他又在唐珺臉上看見了那種一貫的冷靜自持的表情。

他怕,怕唐珺說出他不想聽到的話。

“鄧放,”她緩緩開口,“你能不能跟我講講何婉晴的事。”

她眼裏閃爍着不确定,她承認此刻心中巨大的不安。

鄧放的身邊曾經有過一個讓他愛到快要結婚的女孩子,盡管後來出了岔子,但那段感情是真實存在的。

她忍不住去想,那時的鄧放有多麽愛何婉晴?

他們可才認識不到一年,鄧放會有多愛自己呢?

鄧放卻是松了口氣的樣子,“好,你問,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他很坦蕩,只是他不知道此刻唐珺內心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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