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番外」見家長(1)[番外]
「番外」見家長(1)
“你看看我穿這個行不行?鄧放?”
“行——”
“你先看看我再說話呢?”
“好看,穿什麽都好看。”
“敷衍……”
“換個鞋吧,你又穿不慣高跟鞋。”
“難得穿一回,不換。”
……
鄧放媽媽和姐姐回來了,來看鄧放,也來見一見唐珺。
鄧舒帶着許久未回國的母親一起到上海參加朋友的婚禮,沒想到在電視上看到弟弟,她趕緊把母親招呼過來。
相比她,母親從出國起就再沒和鄧放見過一面。
母親一直有意修複關系,她也有意推動,但感覺得到,鄧放心存芥蒂。
借着這次回來,鄧舒又聯系了鄧放,說得知他在軍演,很為他驕傲,媽媽也很想他,然後就把手機交給了媽媽。
起初通話的時候,鄧放很不自在,一直是他媽媽在那邊講,他安安靜靜地聽,偶爾鄧舒問話,他會回答一兩句。
有一天,他在食堂坐着,手裏是擡着手機聽電話的姿勢,但是不說話,唐珺老遠看到,就想湊過去想聽個究竟。
沒想到一挨過去,倒像吓到出神的鄧放,他手抖了一下,電話攤在手心,唐珺才看清來電顯示備注是“媽”。
想起之前過年回家時,在車上跟他聊天他說的那些話,再看看他接電話時渾身不自在的樣子,她幹脆把手機拿過來開了免提,喊了聲:“阿姨好!”
一聊就是好一會,結束通話時唐珺也給鄧媽媽留了聯系方式,那次以後私下也經常聊天,于是促成了這次見面。
而鄧放完全不知情。
他也是被“通知”來和多年未見的媽媽見面的。
此時此刻,唐珺在翻箱倒櫃找衣服,鄧放則是坐在她身後的沙發上發呆。
等唐珺收拾得差不多了,鄧放還是一動不動坐着,扣手指頭玩。
“欸,”她走過去,坐在他身邊,擡手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你也去換件衣服,這麽多年沒見了,稍微收拾一下呀。”
鄧放癟嘴表示不贊同。
他低頭看了眼下訓回來換上的拉鏈衛衣和運動褲,看上去蠻不在意的樣子,違心道:“我穿這怎麽了,沒破沒洞,好好的嘛不是……”
說着話他頭也不擡,一直在扣倒刺。
察覺氣氛不對,他擡起頭,見唐珺穿戴整齊,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片刻,他敗下陣來似的點點頭,“行行行,換,馬上換。”
看着他換了深藍色的襯衫,搭了條西褲,唐珺才放放心心地拎着包出門了。
……
到了飯店,進到訂好的包廂,裏面還空無一人,鄧放瞬間松了一口氣。
才坐下幾分鐘,他要麽抖腿,要麽搓手,唐珺忍不住問他:“你緊張啊?喝點水?”
他搖搖頭,卻在下一秒門把手被轉動時“蹭”地站起來,看着門口。
唐珺也跟着看過去。
侍應生上菜罷了。
鄧放重新坐下,有一搭沒一搭跟唐珺聊天。
“今天訓練你在嗎?”
“在啊,怎麽了?”
“沒事,問問,今天科目挺難的。”
“嗯,魏總也這麽說。”
“。。。你可以誇誇我。”
“很棒。”
兩人各懷心事,一個唠叨,一個敷衍。
就在倆人都發呆的時候,門又開了,鄧放以為還是剛剛的侍應生,唐珺提醒他少了一個湯勺,估計他去拿回來了。
“鄧放。”
扣手的動作一頓,鄧放落到虛處的目光一下凝回來,偏頭看向門口。
姐姐身後,一個鬓邊花白的婦人慢慢走到餐桌旁。
“鄧放。”
婦人又喊了他一聲。
“媽。”
上下嘴唇僵硬地一碰,鄧放終于喊出來那個字。
一整頓飯下來,唐珺和鄧舒一直在找話題,鄧母也跟着附和,鄧放時不時抿嘴笑笑,權當配合。
快要結束的時候,鄧放被一個電話叫走,不誇張地說,唐珺明顯看見接電話時他松了一口氣。
……
飯後,不出唐珺所料,鄧母提出想跟自己聊聊。
鄧舒則是說有朋友要見,也走了。
“小唐,你見到了,他不願意和我親近,也不願意原諒我,沒事的,怪不得別人,你們好好的就行。”
鄧母坐在窗邊,說話的時候端茶杯的手都在顫抖。
“阿姨,我……能不能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唐珺反複斟酌,還是決定問個清楚。
“那時候,他們爸爸,大概兩個月能回來一次吧,有時候半年才能回來一趟。”
“我沒辦法去細數,作為丈夫,作為父親,他到底缺失了多少在家庭生活裏的陪伴的角色,可我也沒辦法怪他。”
“我既擔心他,也怨他。”
“我總跟自己講,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漸漸地,我就沒那麽期待他能給我寄信,沒那麽期待他能常回來,沒那麽期待他能多陪陪我們。”
“有一次,小舒染了流感發燒,也傳染了她弟弟。我記的清楚,臘月裏,天深黑深黑的,我下班回去,兩個孩子睡得沉,怎麽叫都不醒,我吓得腿軟,給他們厚厚地套上衣服,前面抱一個,後面背一個,喘着粗氣往醫院趕。”
“等到了地方,醫生一看,說再晚一點,姐姐就要得肺炎,弟弟狀況也不好,問我為什麽不照顧好他們,還問我孩子爸爸呢,怎麽不陪着一起來。”
“小唐,”鄧母擡頭,眼裏蓄滿淚水看向唐珺,“我當時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唐珺皺着眉,攥緊的手心又松開,伸手給鄧母遞紙。
“我在醫院裏守着,守了三天三夜,樓上樓下來回跑,我怨他不能回家,也怨我自己沒用。”
“那次過後,他回來了一趟,說都怪他不好,照顧不好我們,照顧不了這個家,說他這一輩子都對不住我們。”
“可我能怎麽辦,還是只能擦幹了眼淚,告訴訴他說,沒事,你去吧,家裏有我在。”
鄧母手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氣。
“再後來,再有他的消息,就是他的戰友和一個領導來了家裏,”鄧母擡手比劃了一下,“他們就抱着這麽一個小盒子,蓋着旗子,說,那就是我孩子的爸爸。
唐珺自己都沒意識到,等眼淚砸到手背上,就像被燙了一下。
“他不在了,也不能對外透露,就像他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連在我的記憶裏,他的樣子都越來越模糊了。”
“小舒落下病根,小放想爸爸,悶悶不樂,我賣了房子,打算帶他們換個地方生活,去個暖和的城市。可走之前,部隊又有人來了家裏,是老爺子以前的下屬,也算孩子爸爸的領導,他們說,希望我把小放留下。”
“我說,孩子一定會跟着我,可他們把孩子爸爸的遺物交給我,說讓我看看信,不止老爺子想培養他,孩子爸爸也有這個意思。我一擡頭,小放抱着飛機模型站在房間門口,他說‘媽,我願意去’。”
“我舍不得,可孩子大了,能自己拿主意,他爸和爺爺都有這個想法,去了部隊我也不擔心沒人照顧他,我……就讓他們帶着小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