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食肉(一)
食肉(一)
人是雜食類動物,說白了什麽都吃。中國人,特別是漢族人偏好素食,主食既為五谷。古代也有那麽一句話,五谷豐登,表示只要豐收糧食就算富裕了。但是中國人對于肉卻有着更加特殊的感情。三牲五禽,小到一只雞,大到一頭牛,在中國古代肉的重要性遠遠大于種植類,盛肉就有專門的禮器——鼎,所以最初的祭祀就是把牲口烹了,然後祭給天地。直到後來才代表性的祭祀一番,鼎也就成了一個特定的禮器,不一定盛肉。但是在春秋戰國時期就算是家中小聚,也必須要有豆這樣特殊的盛器來裝肉。每年祭祖必不可少的就是那豬羊牛三牲。
我就喜歡吃肉,有肉就大塊朵頤。白翌一直很納悶,我那麽吃肉,怎麽就沒見我長塊頭呢。其實這點我也很郁悶,你說一男人如果沒些肌肉什麽的,那還算什麽男子漢?不能給人安全感吶,難怪我都老大不小了,居然連一個女朋友也沒,很大部分原因估計就是出在這上面。
話說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為一個新副本的人員配置問題開群聊會議,六子依然一副俗不可耐的爆發戶行為模式,有的時候我都感覺奇怪,那麽多年的國畫修養,怎麽就熏陶出他這麽個俗人?不過即便如此這小子的能力還算不錯,游戲控制能力很好,很快大夥就忘記了他以前幹的那些蠢事,總算是徹底的打入了我們工蜂團的內部了,也開始和我們稱兄道弟,一起搞副本裝備。
兄弟們大多數都是老玩家,其中也不乏能人。有些哥們就是專門的職業玩家,俗稱高玩。在他們之中,我技術雖然不是最過硬的,但是人員調配的不錯,也屬于半個狗頭軍師。當我正要詳細的解釋這次副本BOSS的屬性和絕招的時候,身後的白翌突然說道:“喂,冰箱裏沒肉了,去買些五花肉回來。”口氣和我老爸使喚我老媽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頓時心中不快,頭也不回的說:“沒空,要麽你去買,回來錢算一下,咱們對半。”
白翌沒有反應,只聽見他翻了幾頁的書,最後淡淡的說了句:“那麽晚飯還是下陽春面吧。”過了片刻,他又說:“哦,對了,我想起來面也沒了,你還是得給我去買。”
我的思路多次被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給打斷,不免有些動肝火,再加上前幾次被白翌使喚的經歷,本來就有些煩躁的我內心不禁升起一股無名火。我猛的站起來,回頭對着白翌怒視道:“你以為你老幾!什麽事都使喚我!”我瞪着眼睛,盡量惦着腳,讓個子盡量看上去高些。
“使喚你?你以為誰給你做的飯!”白翌冷哼了一聲,甩掉手上的書,一副氣勢淩人的架勢站了起來,插着褲袋和我對持,态度十分的嚣張。我不禁內心罵着粗口:你大爺的,還真是把我當跑腿的,怎麽先動口,接着就準備再動手?
我也不示弱,提着嗓門沖着他吼道:“別以為做飯就了不起!誰洗的碗?誰洗的菜!是老子我!”白翌一聽沉着臉靠了過來,我馬上戒備起來,心想:真要動手對吧,別以為我怕你!我早就做好打架的心裏準備,如果開打,我第一拳就要你滿臉開染鋪。
就這樣我們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他看了我半天也沒有動手。我保持着墊腳的姿勢,身體都在晃,實在太恨自己個子不高,難怪人家都說男人一矮,三等殘廢。所以怎麽都得保持眼對眼,鼻子對鼻子的架勢,萬一矮下去,氣勢就全沒了。為了面子也只有咬着牙繼續瞪眼,白翌點了點鼻子上的眼鏡架子,嘆了一口氣說:“有本事別把內褲混在我衣服裏讓我洗。”
我一聽,頓時洩了氣。回想起來的确有那麽幾次把褲子不小心混在白翌的衣服堆裏,那時因為也沒放在心上,幾次都忘記拿回來。本來想如果被發現了,白翌總歸會喊話的。沒想到最後那小子真的不出聲的拿去洗了,更沒想到現在居然拿這種事來找茬。
我砸吧了下嘴巴,歪着脖子做了一個鬼臉,馬上擡頭嚴肅的回嘴道:“我靠,我放那裏準備自己洗的,誰讓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還有你以為我沒洗過你的麽!”
估計白翌也真的被我惹毛了,臉色有些難看。居然冷不丁的推了我一把,我本來就重心不穩,一推整個人就往後倒,他立馬順勢拽住我的衣領子,把我整個人拉了回來。我的鼻子幾乎就貼到他下巴上去了。他陰着臉說:“去買肉,買來咱倆晚上就吃竹筍烤肉,不買,這個禮拜咱們一起吃陽春面,我不會燒一道菜,你自己看着辦吧。”
我就保持着被拎着衣領子的姿勢,狠狠的瞪着他,但是心裏已經虛下了來。雖然十分想要等這個游戲副本,但是一個禮拜的陽春面啊,那不是要吃到臉都綠了!我咳嗽了兩聲,內心十分的矛盾,我斜眼看着電腦,好像将要損失大把鈔票一樣,沖着白翌喊道:“OK!OK!我去買,靠!不就是買肉麽,兄弟你何必呢,搞的和小媳婦吵架似得。”說完就拍開他的手,神經質的抖了抖自己的衣服。
白翌繃着的臉終于緩和下來,他拍了拍我肩膀說:“你剛知道啊,這不就是小兩口鬥嘴麽。別老是死游戲裏,好歹出去走走。瞧你那小身板,我一推你就倒,還想着和我打架,我都怕把你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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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開他的手,看着他淫威得逞的一副小人嘴臉,心裏頓時有一種拿掃帚柄子抽他的沖動。說白了,他如此義正言辭也就是為了不想出去罷了。因為外面已經下了倆禮拜的大雨,誰沒事大雨天的往外跑啊!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麽。但是我體格上不如白翌,一旦動起手來最後吃苦頭的必定是我。也只有期盼速度去買肉,說不定回來還趕得上第二輪的副本會議!
于是我匆匆的敲了幾個字,讓六子和兄弟們先讨論着,等我回來,再做一個詳細的作戰策略。交代完後,心裏依然不解氣,趁白翌繼續看書的時候,突然的給了他一拳,直敲他的後腦門,然後我馬上抄上外套拿起門口的雨傘就奔了出去。身後就聽見白翌喊道:“小子真陰險!有種別回來,回頭就收拾你!”
一出門,這才知道外面有多麽的陰冷,雖然都快要進入驚蟄節氣了,但是因為連續不斷的春雨,使得空氣都變得十分的潮濕,外加早春三月寒,寒過四九天,一踏出樓,就看見滿天的陰霾,大雨唰唰的往下砸,冷冽的寒風就夾雜在雨水之中向路人襲來。
不過因為是春天的緣故,很多的植物都已經發芽,迎春花上也依稀的可以看見幾朵早開的小黃芽子。我走着走着,心裏也有些感嘆,等熬過了這雨季,後面還有清明,到時候還得接着下。還不如幹脆多買些食材,也好多應付一陣子。于是便繞道去了一家比較大的集貿市場,準備多買些東西回去。
因為現在已經過了午市的時間,菜場有些空,很多攤點都收攤了,視線很暗。只有一個大媽捏着竹筍扯着嗓子做最後的叫賣,一些水産品的攤販幹脆搬着凳子面對面嗑瓜子悠閑的聊天。地上到處是泥水和魚盆裏溢出來的水,非常的不好走。
我一次買了許多的東西,反正有些東西做了可以放很久,下面條什麽都好對付,雞蛋也不容易壞,實在不行老規矩……蛋炒飯。
當我買的差不多的時候,才忽然想起我主要是來買肉的,于是我逛到一家标有放心肉的攤位,這裏位置比較偏,唯獨這家肉鋪店還挂着價目表,表示依然營業,但是感覺十分的冷清,好似沒什麽生意。我朝裏面探了探頭,喊了兩聲,沒有人,我心想怎麽那麽不謹慎,也不怕人把面前的那幾只豬肘子給順手牽羊了。這裏光線很差,而且臺子上都是豬肉溢出的血水和肥油,特別的髒。一把電子秤擱在旁邊,倒是砧板上那把特別大的剁肉刀被磨的锃亮,上面有些凹槽,看來這把刀用了有些年頭了。過了好一會兒,終于從裏面走出了一個穿着藍色工作服的中年男子。他個頭很矮,而且非常肥胖,走路還有些外八字,感覺十分的猥瑣。估計因為一直都做肉鋪買賣,所以一靠近我就聞到了一股油腥臭。他頭發上還沾着一點肉泥,實在有些讓人反胃。
肉鋪老板長着一副三角眼,眼神有些躲閃,感覺像一個精神衰弱患者,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嘶啞的問道:“小哥,買什麽?”
我朝店裏頭望了望,希望自己挑一些好點的肉。但是矮胖子有些不耐煩,催促的問道:“你到底要買什麽?我還有活幹呢。別老是東張西望的,我這裏的東西質量都很好。”
我本來想要看看店內的幾條五花肉,但是被他那麽一摧,也只好說道:“要三斤五花肉,肉質好點的。”
他聽完,迅速的抄起擱在砧板上的大剁刀,熟練的撩起挂在牆上的一串肉就剁了起來,動作十分的利索,毫不拖泥帶水,但那架勢好似剁的不是豬肉,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我不想繼續看他殘暴的剁肉,就朝別處看去,突然看到就在鋪內簾子的縫隙裏好像還蹲着一個東西,有點像是人,但是白花花的,感覺又有點像豬仔。我不禁好奇的問:“喲,大哥,你還直接在這裏殺豬啊。”
他聽到我那麽問道,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擡頭眯起三角眼看着我,笑了起來,滿口的黃牙,一張嘴一股酸臭的味道就直沖我的面門。他嘿嘿的笑着說:“是啊,我有時候把豬整個拿這裏然後按照客人的要求切,所以我這裏的肉是最新鮮的。”
說完他又剁了幾下,用刀背一劃,肉就全鏟到秤盤裏,他指着那稱說:“三斤豬肉,一斤十三塊八,算你四十得了,吃的香以後再來買。”
我接過塑料袋,掂了幾下,感覺份量差不多,就掏錢給這個肉鋪老板,他用塊油膩的抹布抹了抹手,就來接錢。突然我發現這家夥的皮膚感覺有些怪,粗糙不說,好像還有點發紫綠。而且指甲裏居然還殘留了一些紅色的血塊。估計是切肉的時候流進去的。我皺着眉頭心想:靠,多久沒洗手了,這爪子伸出來太惡心人了。從他手裏處理過的豬肉還讓不讓人吃啊。
他接過錢數了數,笑着說:“小夥子的手生的和臉一樣白淨啊,還真是秀氣。就是瘦了點。多吃點肉,塊頭才能壯。”我本來就不喜歡被人說白淨,瘦弱什麽的,那種話用在女人身上還不錯,用在一爺們身上那就不是味兒了。我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也不想和他多扯淡,拿着肉想趕緊離開,就在我轉身的時候,我特意的瞅了兩眼簾子後面,發現裏屋的那只豬仔居然不見了,地上只有一灘的血。心裏想難道這裏還有請其他的夥計?就在我疑惑的時候,簾子裏傳來了一個很奇怪的聲音,仿佛是什麽東西攪在了一起。我想要再仔細看的時候,那個胖攤主已經整個人擋在了我面前。我看人家擺明了不想讓我看,于是也只有快速的離開,不再打量。
我拎着好幾個塑料袋,打着傘依然淋了個半濕,褲管上面全部都是泥水。所以說白翌死活不肯出來的原因,就是這種鬼天氣。他這個人有些潔癖,很讨厭來菜場這樣的地方,被他說起來,別提有多矯情了,什麽覺得那裏葷腥氣太重,他不喜歡。
當我回到宿舍時,我一半的身體已經全濕透了,發梢都滴着水,褲子特別的沉,我把東西丢給白翌,瞥了他一眼,迅速把褲子脫掉,換上一條幹淨的,再穿下去搞不好會感冒。他一邊看着我笑得幸災樂禍,一邊解開袋子,當他朝裏面聞的時候,突然皺起眉頭說:“這肉怎麽有股腥味啊?”說完就讓我也聞聞。
我朝着塑料袋一嗅,果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騷臭味,然而你要說不新鮮也不是那回事,倒是有一種浸泡在什麽怪東西裏的味道。但是剛給我的時候還真的沒那味道,難道是那個攤主太臭把味兒給蓋了?白翌把塑料袋打了一個結,紮緊袋口,然後往旁邊一扔說:“別吃了,估計不新鮮,明天找那攤主退貨吧。”
我迅速套上褲子,冷笑了一聲說:“嘿,你小子還真以為外面是晴朗天空,萬裏無雲?我這一來一回一條褲子三天都幹不了。這次換你去。”
他搖了搖頭,又湊上去聞了一下,皺着眉頭側臉看着我說:“肯定不新鮮,大不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他壓根不認識我,你也沒打發票,我去了,他要不認賬,怎麽辦?”
我瞅了那塑料袋幾眼,的确,好幾十塊錢,浪費了可惜,看來也只有再去一次。突然我想到那個攤主還說他的豬肉十分的新鮮呢,果然商人都是奸詐之徒啊。就在我盯着塑料袋感到心疼的時候。突然聽到袋子裏發出了沙沙的聲音,塑料袋裏好像抖動了一下,仿佛裏面放的不是生豬肉,而是一條活魚。
我馬上拉着白翌指着那塑料袋說:“那袋子前面抖了一下,裏面有活的東西?”
白翌疑問的轉過頭,解開塑料袋,數塊生豬肉好好的躺在裏面,根本沒有什麽抖動,完全就是普通的五花肉,除了那股奇怪的惡臭味外,也沒有其他怪異的地方。
白翌用手指挑了挑肉,然後再紮緊塑料袋說:“估計是我前面沒放好,塑料袋塌了,你別一驚一乍的,生豬肉還能動,那麽我煮的五花肉不是會飛?”
我傻傻的盯着那袋子,總覺得心裏不踏實,不過白翌說的也是,一袋子生豬肉怎麽可能會動?我搔了搔頭發,又看了兩眼,突然想到還有讨論游戲的會議,馬上就向電腦奔去。
第二天,依然是陰雨不斷,我昨天濕掉的褲子挂在窗口連一點幹的痕跡也沒有,最後我只能找個熱水袋去捂。南方不比北方,這個時候就特別能表現出來,就算是耐得住寒的北方人也不一定熬得了南方的這種濕冷。
吃完了午飯,我看着褲子依然沒有幹,只有再拿一條外褲出來。白翌去拿那袋子臭豬肉,因為它的味太難聞,只有扔廁所。當白翌拿起袋子的時候,突然低聲的嗯了一下,我問怎麽回事?他搖了搖頭,然後惦着塑料袋說:“奇怪,怎麽感覺肉少了。”
我穿好衣服,也湊到他身邊,接過來也用手掂量了幾下。果然發現好像肉有些輕了,我打開了塑料袋,裏面的怪味已經消失,反而有一股類似杏仁的香味。但是肉卻變得十分的稀爛,完全成了一灘糨糊,而且從中滲出紫綠色的液體。我好奇的想要用手去碰一下那猶如燕麥片般的肉醬的時候,白翌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他冷冷的看着這袋子肉,然後迅速的倒進了廁所裏,馬上沖的一幹二淨。
我還來不及說什麽,白翌就說:“那家店以後別去了,實在不行,就去超市買。至于那攤子……”他沒有繼續說下去,我莫名的看着他,白翌的眼神有些散,看得出他自己也十分的疑惑。但是剛才那肉,的确怪異,白翌迅速的把塑料袋放在爐子上燒了,我覺得他完全像是杜絕病毒一般,突然想到他也用手碰過那肉。我擔心的問道:“老白,怎麽回事,不會又是什麽怪東西吧,還有你……你昨天碰過那肉的。”
他向我擺了擺手,神情并不是十分的擔心,我心裏稍微的安心了些,畢竟白翌如果知道有危險他自己也會做出相應的處理。于是我們也沒有去肉攤質問,白翌只是重複了幾次別去那家店,也就不再提及此事了。
就那麽過了好幾天沒肉吃的生活,我實在有些受不了了,白翌倒是無所謂,我覺得他對食物真的沒有什麽感覺,對吃一點也不執着。但是我真的熬不住,食色性也,你讓我一天到晚只有素菜和挂面,再下去就真成和尚了。于是我想趁着雨消停了些的時候再去一次菜場。大不了不去那家店,肉鋪多得是,實在不行買根紅腸回來做羅宋湯喝,也好祭祭五髒廟。
下班回家的時候,我就特地騎自行車去菜場,這個時候人明顯很多,吵吵鬧鬧的,各種味道摻合在一起,顯得十分混亂。我皺了皺鼻子,準備速度的買完肉就回去。因為那袋子肉的緣故,我根本不想走進去,只有在外面一家小一點的肉攤子買些豬肉。
這次我特別的注意肉的質量,湊着鼻子使勁的聞,那個攤主都覺得我有些奇怪,看的都笑出了聲。他樂呵呵的問我:“哎呦喂,您是鼻炎還是不相信我這肉的質量啊,回頭你可以問問,我小周肉鋪的名聲,絕對是當當響啊。”
我确定質量沒有問題,紮緊塑料袋然後對他說:“別提了,上次在裏頭肉鋪買肉的時候,那店主也拍着胸脯說新鮮,第二天就成了肉醬,我還不得仔細點。”
他一聽我說起那家肉鋪。仿佛像是避諱什麽似得,用手掩着嘴巴,然後賊頭賊腦得湊近我說:“那個鋪子的東西買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了更新了~~呼呼,不容易,這篇故事可能有些小小的惡心,不過也算是一種嘗試。為了寫這個文,我還得特地的去打聽了下豬肉的價格……應該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