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食肉(三)
食肉(三)
我隐約感覺屋子有些動靜,但是渾身沒有力氣的我,就連眼也睜不開。環境很暖和,感覺是特意調控恒溫的。屋子裏時不時的會有類似攪拌的聲音,在角落裏還能聽見蟲子的爬動聲音。躺在一堆人頭之中根本別指望能睡着,只有意識渙散的癱在角落裏,我吸了好幾口氣,終于把精神集中起來。這個時候我隐約的感覺到屋子裏似乎還有什麽東西在,蠟燭有些已經燒到頭了,屋子顯得更加的暗,有些地方我看過去就是一片漆黑。就在我緊張的看着四周,突然發現東南角有兩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我肩膀一縮,本能的想要逃,但是被綁得死死的。就連移動也很困難。我看不清它是什麽東西,但是那種發着綠光的眼睛,怎麽都不像是活人的。我手上連一個自衛的武器也沒有,只有輕聲的問道:“你是什麽東西?是人是鬼?”
問出口我才意識到自己說的不夠客氣,萬一真的是什麽鬼怪,我用東西這樣的稱呼來叫它,不是間接在罵它不是東西麽。那雙眼睛依然死死的盯着我,絲毫沒有動過,一剎那我有一種那是兩個燈泡的感覺。就在我盯着那個東西的時候,在我的身邊窸窸窣窣的響起了些動靜,我低頭一看,連忙退後。我哆嗦的看着一只蒼白的手居然在地上劃着血字,我心裏納悶這裏哪兒來的這麽多血給他寫字?再細看就覺得那些血仿佛是從那手中慢慢流出來的一樣。我警覺的看着字,時不時的擡頭看着那雙眼睛,那只手只有手掌,或者說我只能看見手掌。
它寫道:“我是連永郝的同學,也是第一個被殺害的人,我和你一樣,也是被抓來的。但是唯一的區別就是我已經死了,而你即将會死……”
我咽着口水,心想那個叫連永郝的果然是變态,喪心病狂得連自己的同學也不放過。突然想到了嚴乘,果然這個世界上人心最難測啊。
血字在黑暗中閃着詭異的光亮,特別的刺眼。它繼續寫道:“我們都是專門研究植物學和古代植物進化基因突變的學者。那個時候的連永郝是一個十分上進的人,研究所裏的領導都對他青睐有加。但是他在內心中卻十分自卑自己的出身,他的父親過去在農村養豬,後來為了連永郝才到城裏來。所以他一直感覺城裏人看不起他這個農村來的知識分子,不過他特別的孝順自己的母親。可是後來他們家發生了事情,我只知道他的母親因為尿毒症去世了,從此他就變得更加寡言孤僻,言論開始十分偏激。
我一直認為他可以慢慢的把情緒宣洩在工作研究上,忘記喪母之痛。但是後來他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一種東西,那東西太邪惡了。他找到我,希望我和他一起研究,他說靠這個邪物可以得道成仙,長生不老。他希望能夠讓我幫助他,我對這種東西十分的畏懼,我勸他把東西交給研究所,不要搞個人主義。但是他根本不聽我的勸告,我知道這個東西的危害性,于是我警告他,如果他再私自研究我就告發他。雖然那時候在他的眼神中看到過一絲狠意,但是我并沒有在意。我認為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他最值得信任的朋友。再怎麽樣,他都不會害我。他滿口答應,說一定把那東西交給國家,由國家來研究。我便放松了警惕,其實光靠連永郝根本無法單獨研究。這個東西是惡魔的化身,本應該消失在歷史之中。但是沒想到連永郝居然騙了我,他說這個東西突然發生了異變,說他有危險。我馬上趕到這裏,但是一切都只是連永郝這個惡魔的騙局。然後……我就死了……而那些東西依然還在……”
血字到這裏就停止了,我不安的等着接下去的字,但是那只手一動也不動。我氣都不敢喘,死死的盯着那只手,我哆嗦的問:“後來呢?那東西還在哪裏?”
突然間水缸劇烈的震動,仿佛有什麽東西要撞開壓在上面的石頭。我張着嘴巴,難以置信的看着那個水缸。難道那邪惡的鬼物就在那缸子裏?我再低頭想要詢問那只手的時候,突然字沒了,手也消失了。我恐慌的看着那個水缸上的石頭一點點被頂開,但是又跑不了,心跳到嗓子眼,連喊救命的力氣都沒了,只有鼻子呼着粗氣。
這個時候從水缸裏仿佛延伸出很多的黑色霧氣,只聽見霧氣裏面傳來許多人的哭喊聲,聲聲凄厲。仿佛這個水缸是通向地獄的通道,惡鬼們都要從這水缸裏爬上來。我害怕的動都不敢動,我尋求着有什麽東西可以救我,眼看那些黑色的霧氣就要靠近我,那聲聲的哀吼仿佛就在我耳邊嘶吼一般。我無力的揮動着雙手,但是手碰到黑霧突然發生了變化,我的手變成了骷髅爪子,我再看看自己,發現我下半身都變成了血淋淋的白骨。我狂吼着,發現自己已經喊不出聲音,我的上半身也已經化成白骨。
突然一聲夜貓叫,我整個人幾乎跳了起來。我馬上伸出手,發現自己的手還是好好的。我連忙摸着臉,感覺自己一臉的汗,但是沒少一塊肉,地上也沒有血字,也沒有黑霧。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噩夢,我擦着額頭上的冷汗,其實我渾身都被汗淋濕了。喉嚨幹的仿佛打了好幾個結,呼吸十分困難。
本能的縮着身體,仿佛害怕這房間裏任何一個角落,任何一個我看不見的地方。這個時候只有幾個蠟燭還點着,忽明忽暗。屋子外面估計是有野貓在逮耗子,一陣嘈雜的叫聲,倒是這樣的聲音,讓我安心不少。我打開礦泉水悶頭灌了好多口,嗆得我眼淚都出來了。很快野貓的叫聲也沒有了,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安靜,只有蟲子爬的聲音和那只缸裏的攪拌聲。我看着那個黑黝黝的大缸子就像是看一個惡鬼的骨灰壇一樣,好在那塊石頭依然穩穩的壓在上面,沒有絲毫的移動。
這個夢太真實了,逼真的把我吓的魂不附體,如果再多吓幾次估計我的壽命很快就到頭了。反正是不敢再睡着了,我幹脆把腦子都用在考慮那個夢的含義和明天怎麽逃脫上。因為手腳被長時間的捆綁,我的手是冰冷的,既便是有暖氣,但是因為血液不流通,雙手已經蒼白的猶如死屍的爪子一樣,這種像被牲口一樣綁着的滋味實在不好受。我靠在牆上,想到夢裏面那個冤魂所說的那個什麽東西,顯然這玩意現在就在那個壇子裏,問題是我又不可能去開,那不等于是自殺麽。
就這樣,我睜着眼腦子像繞米線一樣的繞到了天亮,我傻傻的一直在思考,卻又不知道思考些什麽。我甚至幻想着如果這一切也只是一個噩夢該多好,這個時侯應該可以聽見鬧鈴聲,聽到白翌喊我起來的聲音,但是我的幻想卻被鐵鏈的開鎖聲驚回。我驀然擡頭,果然是有人回來了。這次矮胖子并沒有跟來,只有那個該死的變态連永郝。他看到我的樣子,可惜的啧着嘴巴搖着頭說:“小美人,你怎麽一個晚上就成這樣了?是不是沒睡好?”
我低着腦袋看也不想看他,他依然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說話:“啧啧,你沒必要那麽忿恨,人總是要死的,而你肉體毀滅了,卻可以屍解成仙,你看這是多難得的機會呀。”
我聽到那家夥的傻話,冷笑了幾聲回答道:“機會?你就把那機會第一個賞賜給了你的同學?真是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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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聽到我這句話,眼神驟然大變,他不可思議的看着我,然後馬上回頭看着那堆腦袋,他眼睛裏閃爍着很複雜的東西,像是害怕,震驚,還有的居然是愧疚?
他拎起我的衣領,把我整個人拖近他,他複雜的看了我一會,仿佛想從我的眼睛中看到些什麽,突然他眼神一暗,他低語的說了幾句話,我沒能聽清楚,随後他用力的把我甩到了一邊,神經質的說着:“不是的,你們都不懂,不明白,人其實太弱小了,他們再怎麽發展也控制不住死亡的到來。我怎麽說他都不明白,他為什麽就不能理解我。我那麽……那麽……”說完他就沖到那對頭顱那裏拼命的嘶吼,死命的踢腳,但是每一腳都沒真的踢到頭顱,而是踢在地上。
我看着這個神經病發瘋,卻沒有辦法逃,我一點點挪到暗窗口,偷偷的把挂件拿出來,用手腕的力道往外一扔。心裏祈禱着老天保佑,能不能活下去就看這一擲了,否則我今天鐵定得挂在這瘋子的手裏。
他突然回頭看着我,我馬上轉過身體,吓的以為自己的行為被發現了,提着嗓子盯着他看,他快速的走到我面前,一把拎住我衣領,把我拽到了那口水缸邊,他指着那東西說:“你知道這裏面是什麽麽?呵呵,像你這樣的凡人當然不知道,這個裏面的東西就連秦始皇也沒搞到過!”
我暗暗的問道:“裏面是什麽?”
他微笑的看着我,滿意的說:“這裏面的東西是仙物,只要把你的身體放進去,你就會成為它的一部分。呵呵高興吧!”
我毛骨悚然的看着那個水缸,它裏面依然發出攪拌的聲音,仿佛是靈魂的哭泣一樣刺耳。他低着頭,興奮的看着我說:“呵呵,我就特別優待你下,告訴你這裏面到底是什麽東西吧。”
他說道:“這就是傳說中雲南滇國的九僰噬魂棘!過去秦始皇建造五尺道西通南夷。其實很大的目的就是為了去尋找在南方的一個神秘部族僰族,而這種棘類植物就是他們的主神。他們在很久以前還保持着祭祀九僰噬魂棘的習俗,而且據說只要得到九僰噬魂棘的果實——血靈芝,吃了之後就可以長生不老,就算是将死之人吃了也可以起死回生。”
因為和白翌在一起時間長了,我對歷史也稍微有了一些了解,他說到僰族,我倒真的知道有那麽一個少數民族,他們最出名的應該是山崖懸棺。過去在秦朝時期還有專門的一個僰侯國,差不多是現在的四川宜賓地區。僰族過去也曾幫助周武王打下牧野之戰。但是最早的一批僰族人,應該是如今的雲南滇池這塊地方。的确,在早些的禮記王制篇中就把僰族人稱為“棘”,有“屏之遠方,西方曰棘”之說。而在風水中也有“形如側罍,後岡遠來,前應曲回,九僰三槐”,無不表示僰族人與植物的淵源關系。
我搖着頭說:“即使如此,那也只是傳說,這種沒有根據的東西,你怎麽就一定認為它可以保你不死?”
連永郝瞥了我一眼,冷笑道:“你懂什麽,秦始皇已得天下,還有什麽是他得不到的?當然是長生不老,成仙得道的方法。而這個九僰噬魂棘就是天賜的靈丹神草,這在秦朝的史紀中也有記載,只不過養殖的方法比較特殊而已……而且我已經培育出了它的血玉來,也用豬肉做過實驗,事實證明它擁有很強的抗氧化性,說通俗點就是它可以把你的細胞組織包裹起來,和空氣隔絕從而達到不老化的功效。”
他說完陰狠的朝我看來,然後走到我面前,掏出一塊手帕給我擦着額頭上的汗水說:“你看看,那麽秀氣的一個人,居然搞成這樣狼狽的樣子多可惜啊。放心,你也不用害怕,到時候你成仙了,這副臭皮囊還要他做什麽?”
我心裏暗罵:你大爺的,口口聲聲的說肉體不重要,自己還不是想要長生不死,什麽屍解成仙,全都是放屁,鬼才信能成仙。
我死死的盯着那口缸子,我現在知道了缸子裏的就是那個所謂連秦始皇也想要搞到的九僰噬魂棘,我過去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麽一種仙草,不過既然它居然要靠人命來養活,叫仙草還不如叫鬼草來的貼切。
我趁連永郝拉我的時候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手表,現在估計着已經是早上九點多了。人應該多了起來,而我還不确定他們準備什麽時候拿我開刀,我擡頭問道:“喂,你們準備什麽時候搞那儀式?”
他聽我那麽一問,先是一愣,但是馬上微笑着說:“呵呵,難得你終于想明白了,知道這是大富之事。放心這個儀式必須要太陽下山的那一刻舉行,日月并存,老陽,盛陰,陰陽相容,這個時候才是儀式的開始。”
我不管他那套亂七八糟的易數理論,但是現在的确還有時間,至少我有一個白晝的時間可以等待,如果還沒有人來救我,那麽我也只有閉眼等死了。當我內心十分焦急不安的時候,矮胖子進來了,他低頭對着連永郝說了些什麽,連永郝點了點頭,也低聲交代了些事情。然後走到佛龛那裏,打開裏面的一個暗格。取出一碗像是血漿一樣的東西,一拿出來,那個水缸就像是攪翻了什麽似得,發出了一陣聲音。他漠然的看着水缸,對此一點也不緊張。他慢慢的走到我面前,蹲下來說:“儀式還是要按照僰族人的習慣進行,這是前一個祭品的血液,我要用它在你身上畫上符咒,這樣可以保你死後靈魂和九僰噬魂棘相溶。”
我還沒有聽明白他的話,他就伸手來扒我衣服。我一看不會是這個變态突然獸性大發要對我做什麽事吧,可憐我二十好幾的一大好青年,連個女朋友也沒交過一個,居然最後要被一精神病先奸後殺?我童子功難道今天要攻破了?這!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我死拽着衣領,用胳膊頂着他的腦袋,他一看我反抗的如此激烈,一下子也沒辦法扒,對矮胖子使了一個眼色,矮胖子遞上一把匕首。寒光一閃,就發現我過年的新衣服給劃破了一大口子。這個時候矮胖子也上來拉我,我雙手難敵四拳,被狠狠的捶了好幾下後被死死的壓住,很快的就給他們剝了個精光。好在留了條褲衩,沒給我來個□。
那個連永郝喘着粗氣甩了我幾巴掌,罵道:“媽的,早知道就不給這小子吃飯了,力氣大的和牛一樣。給我按着他,別讓他動,他再動就給他身上捅幾刀。”
我一聽要放我血,給我捅刀子。吓的身體一僵,動也不敢動,只有惡狠狠的怒目罵道:“我靠!你這死變态,想做什麽?老子告訴你,你敢碰我一根汗毛,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他聽到我那麽一說冷笑了幾聲,一腳踩在我的肚子上,就從我額頭開始沾着血塗了起來。矮胖子不愧是殺豬專業戶,一只手像是老虎鉗子一樣。那個連永郝眼神嚴肅的在我身上畫着怪裏怪氣的符咒,嘴裏還默默念着口訣。我仿佛就像是一頭要被祭祖了的羊,任憑他在我身上東畫一筆,西畫一劃的。
我又氣又怕,連眼角也在抖。直到他畫完,放下毛筆仔細的看了一遍确認沒有畫錯的地方,才示意矮胖子可以放手了,然後說:“你小子要是敢擦掉上面的符咒,擦一小塊,我就在你身上捅一刀,擦一大塊,我也不介意剁了你的手,給我識相點。”
那種黏糊糊的血漿塗身上別提要有多惡心,簡直就要反胃吐了出來,一股血腥臭味直沖我腦門,那畢竟是死人血,不是什麽醫用血漿,這種晦氣和害怕是不能形容的,過了一會那些血凝固在了我身上結成一塊塊的。我感覺皮膚上繃着一層膜一樣,就像過去雞蛋清打翻在手上的那種黏膩的感覺。矮胖子看血咒擦不掉了,給我披了一條毯子。然後對這連永郝說:“阿郝……你到底還要殺多少個?”
連永郝畫完血咒,就坐在佛龛邊打坐,他不耐煩的擡頭說:“殺多少個?哼,你關心數量做什麽?只要九僰噬魂棘沒有結果。就得繼續殺,你還怕殺人?別忘記了如果當初你肯移植一個腎髒,我娘現在就不會死!你等于親手殺了我娘!”
矮胖子眼角都流出眼淚,他最後看了看我,哀嘆了一聲,低頭離開屋子,鎖上了門。連永郝看着他走了出去,眼神有些怪異,但是随後又陰狠的罵了句老不死的,低頭繼續對着佛龛打坐。
說句老實話,父親和兒子的關系很奇妙,我和我家老爺子也是一樣的,一方面我和他的思想差太多,總是會一言不合就火藥味十足,一方面又太希望他能夠承認我的能力,不想給自己的老爸看扁了。所以有的時候父子之間的關系好像總是戰争一樣緊張,但是那也只是好像,其實兒子對父親更多的是一種欽佩和敬愛。在我心中我老爹就是扛起一家子的頂梁柱,堅如磐石不可動搖。但這位倒好,打心底裏看不起自己的父親,憎惡着自己的父親。這不得不說連永郝已經喪失了做人最起碼的良心,喪心病狂到了入魔的地步。
他也不說話,一心一意的打坐,等待着所謂的儀式的到來,我眼看着時間就那麽一點點的過去,雖然不知道确切的時間,但随着每一次心跳聲都感覺跳一次少一點,然而我唯一期盼的救援就怎麽也不來,這不免讓我心像被埋在雪裏一樣的涼,越等越慌,不由的想起自己還是太大意,應該再早些扔。又擔心萬一別人拿了我的挂件卻扔掉紙頭怎麽辦?萬一他只是當小孩子的惡作劇怎麽辦?更或者萬一沒有人看見怎麽辦?越想心越寒,我知道依靠那個護身符逃出去的可能性已經太低了。我的腦子開始嗡嗡作響,慌的不得了,我嘗試着咬着繩子,想要做最後的掙紮。
作者有話要說:僰族是一個很奇妙的名族,當初看鬼吹燈的時候就特別去了解了下古代雲南滇國的東西,然後就查到了有關僰族的事情,嗯,但是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一下子就消亡了,其實這樣的古國文明突然消亡在中國歷史上還有很多,比如最出名的樓蘭。
而那顆樹……是俺編的…如有雷同……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