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鬼咒(三)

鬼咒(三)

我搖了搖頭,說:“這是一個夢,有些細節我自己都不太記得,只知道她一定要我去拿那封信。她說這是我活下去的一個契機,能不能脫險便只能靠這個了。”

白翌皺着眉頭把杯子裏剩下的茶水一口喝掉,抄起衣服說:“走,去拿信。”

我“啊”了半天,拉住他的手攔着說:“大哥,你知道信在哪裏麽?”

他已經套上外套,點了點頭說:“在墓地啊……哦,對的,我先去問問她父親的墳在哪個區。”

聽到他說這話,我眼珠都快翻到後腦勺上去了,連忙提醒他道:“哥們,你知道現在幾點了,我們現在去墓地天就全黑了,難道你要晚上去墳地找東西?”

他并沒有聽進去多少,擺了擺手的意思是說這無所謂。我還想要再勸勸他,他卻做了一個靜音的手勢,然後打了一個電話,嘀咕着說了幾句就轉頭問我:“你今天翹班?有你的,我好歹還請假,你小子真是越來越牛了。”

我這才想到今天壓根沒去上班,連假也沒有請,這下子可要準備挨罵了,不過手頭最要緊的事是白翌現在就要去找那封壓在墓碑下的信。雖然我也很盡快找到那封信,但是現在天已經黑的差不多了,這種時候去墓地也似乎太怪異了一點。白翌穿好衣服又翻出一個手電筒并擡了擡下巴,示意我和他一起去。我雖然想到墓地便覺得心裏有些發怵,但是這畢竟是我自己的事,白翌都沒日沒夜的為我奔走,難道我還有資格打退堂鼓?

我提了提精神,抹了一把臉,抱起外套順手關掉電腦和白翌一起走了出去。我這樣告訴自己,這種時候就別把那種忌諱當一回事,再不行動可能我就沒機會再行動了。我又瞥了一眼白翌,他臉上已經出現了很重的黑眼圈,頭發也有些淩亂,不知昨夜到底去了哪裏。看到他這樣的倦态我實在過意不去,想了半天卻只憋出一句:“老白……晚飯吃了沒?”

他沒想到我會那麽問,楞了一下才開口道:“沒呢,你也沒吃吧,車上買些東西解決吧。現在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我們遇上的東西是過去的一種鬼咒,這東西很麻煩,處理不好你真的可能會完蛋。”

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其實我想要說的不是這些話,但是具體要說什麽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們在轉彎的超市買了一些熟食和面包什麽的,上了車也不管別的先大嚼一通,白翌吃的很急估計他這一天都沒怎麽吃飯,我看着心裏就泛酸,眼睛也有些發紅了。這種時候還有一個那麽好的人陪在自己身邊也算是上天對我的厚待了,我抽了一下鼻子對着白翌說:“白翌啊,真的是謝謝你啊,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我……我真的……”

白翌啃着面包,看了看我笑着說:“你小子不用那麽放在心上,也不用說煽情的話,畢竟這件事我也有關系。我們現在是一個溝裏的船要翻一起翻。而且你不是我媳婦麽,不幫你我幫誰?”

被他那麽一說我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為了擺脫尴尬的氣氛我打開了車窗。雖然嘴裏罵他說話不帶德,但是心裏聽他這麽還是覺得很窩心,而且白翌說的沒有錯,這件事他自己搞不好也有影響,既然大家都想要活下去那麽這種時候真的就沒有必要說那些見外的變扭話。自己人不用那麽客道,白翌正因為沒有把我當外人,所以他才不想聽我道謝的話,也不準備要我怎麽去報答他。想到這裏,我的心裏真是五味參雜,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只有木讷的咬着面包也根本吃不出什麽味道來。

很快的就到了墓地的那一站,本來就沒什麽人會去那裏,司機都不準備停靠,我們連忙起身說我們要在這站下去。他用異樣的眼光看了我們一會才開車門放我們下車,我們也只顧着自己下車而沒有多說什麽。一下車,才感覺到這裏的風還真是特別的大,我們連忙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才朝墓地的方向走去。墓地是有大門的,但是不用買門票什麽的,只要自己進去就可以。大門是一個牌坊樣式的建築,上面刻着正楷的“緬懷”二字。大門門口有三座人工做的石橋,周圍兩排是大理石雕刻的十二生肖,作為守陵石獸。雖然說現在已經是改革開放後好幾十年了,但是人們對喪葬這一傳統民俗依然十分的重視,可以說保留了許多古舊的傳統,這橋和石頭墓獸就是仿古而建的。過去只要是大型墓園都會在墓道口豎排這一系列的石頭神獸,而橋則有通彼岸之意。

我們兩個蹑手蹑腳的進了大門,裏面有一個小門衛室,不過根本沒人看守。我們的膽子也就放開許多,一路挺直腰板走了進去。門口有許多的石頭亭子還有大片的綠化帶,如果單單看這裏的環境還真的覺得墓地沒什麽可怕的,倒有着幾分清幽的閑情。

我不敢大聲說話,便只有小聲的問道:“老白,岳蘭他爸在哪個區哪塊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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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翌看走的差不多了,便打開手電筒照着路說:“這裏只是門口的景觀區,墓地在裏面,她父親是在玉蘭區M-12,我們得先進入墓地找到玉蘭區然後再找。”

果不其然,正像白翌所言,我們走過這塊地,很快就看見了一排一排的墓碑,一排又一排的樹木将墓碑隔離開來,顯得非常整齊。這裏已經沒了燈光,黑燈瞎火的什麽也看不清。幸好白翌事先帶了手電筒,否則兩個大活人摸黑在墓地裏找東西實在是怪誕又驚悚。

但是這裏還不是玉蘭區,我們是偷偷進來的,生怕大道上有人巡視,不敢走大路只有照着墳墓邊的牌子找,這一點的确有些考驗我的神經。已經走了将近十五分鐘,我們一路貓着腰找過去,難免會看見墓碑上的照片,白天看的時候已經覺得心底有些發寒,半夜裏看着那些笑容僵硬的死人報名照直讓我連汗毛都倒豎起來。

我拉着白翌說:“老白,這樣吧,我們幹脆走到大道上看牌子,這樣找實在太吓人了。”

白翌擡頭看了看月色,發現月亮只有毛茸茸的一個光暈,風倒是很大,刮的我們頭發亂舞。他點了點頭說:“的确,怎麽感覺走錯路了呢……這樣吧,我們先去大道口,看看有沒有人。沒人看着,咱們就按照指示标志走。這樣貓着腰亂磨蹭,估計到了明天早上我們也找不到。”

于是我們兩個人立刻回頭,準備走回有路标的大道。其實這裏的構造和公園差不多,就是由一個一個區域組成,所以只要看着路标基本上就很容易找得到。但是我現在最擔心的是那封信還在不在原來的地方,畢竟算下來也有一段時間了,而墓園內定期會有專門的人來打掃,萬一信被他們弄沒了,那我這次就算真的是倒血黴了。不過又想了一下,既然岳蘭是把信給我的,那麽別人看到信應該會寄給我。這樣一想又覺得在原處的可能性非常大。

當我們重新回到大路,發現這裏也沒有人看守,便大大方方的跟着指示牌走了過去,結果發現玉蘭區居然就在我們前面摸索的後一個墓地帶,于是我們兩個只有再走回去。這一次我們不用貓着腰翻人家的墓來确定位置,而是徑直的往前走,走到墓園的小道,這裏只能容得下一個人通過, 但是我沒有膽子走在白翌的後面,只有和他并着排走。結果路面窄小,我的腳時不時的就會滑下踩到旁邊的墳地,我心裏暗自禱告道:“各位別怪我,我也是沒辦法,得罪得罪……”

白翌看我實在是有些出洋相,嘆了一口氣就幹脆攬着我的肩膀走。我差不多貼在他的前胸,雖然說這個姿勢看上去很奇怪,勾肩搭背的感覺很像是壓馬路的情侶,不同的是我們逛的不是公園,而是墓園。這樣的确是節省了許多空間,而且因為貼的很近,心裏也覺得十分踏實。我感激的向他點了點頭,他也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快走。

墓地本來就安靜,四周的墓碑仿佛會吸走聲音一版,四周只能聽到我們的腳步聲和呼吸聲。這是我頭一次夜探墳地,我的呼吸特別的急促,此時心裏又是七上八下的,與其說是恐懼還不如說是興奮多一點。四周非常的暗,手電的光線只能夠讓我們看清兩米外的道路,再遠一點就只有一片灰暗的影子。因為這裏都是火化的骨灰墓,并沒有鄉下土葬的那種綠色鬼火,不過仍然覺得遠處有一些淡淡的閃光,再仔細一看卻發現什麽也沒有。我心裏一沉,果然我是看得見那些東西的人啊,于是我幹脆也就什麽都不看只注意腳下,一切由白翌帶路。

終于我們走到了玉蘭區,這裏都是獨葬的墳墓,和前面的夫妻合葬墓不一樣,也就代表很多都是還沒結婚或者很年輕就去世的。此時我們依然得靠查墓碑來找,不過現在距離門口非常的遠,估計門衛巡查也不會查到這裏,我們在這一點上不用擔心有人來打攪。對着墓碑邊上的號碼一個一個查過去,不一會就找到了岳蘭父親的墓,那人的眼神和岳蘭一模一樣,只是顯得更加的冷漠更加的偏執,就是這個人造成自己女兒和自己一生的悲劇。我不想再看遺照,幹脆就開始在四周尋找可以藏信的地方。

說起來還真的是有些凄涼,那麽一個大活人,死後就被擱置在這一個小盒子的裏面,周圍的灰都可以讓我在上面寫字了,既沒有什麽貢品也沒有什麽鮮花,只有光禿禿的大理石板顯得蒼白又凄涼。

我在那墓碑左近掃了一眼,并沒有發現有什麽特別之處。

“你看那一排是不是多出了一個墳?”

我心裏咯噔一下,眯着眼睛看過去,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在一塊本來該是空地的地方真的多出了一塊墳地。因為墳墓都非常的整齊,那麽多出來的這一塊墳就顯得特別的詭異。

我顫抖着聲音想要叫出什麽話來,但是那裏只是多出一塊墳墓,我連忙暗示自己這只不過是多出一塊墳地,估計那裏快要開發的。于是拍了拍自己的臉,急忙摸着四周找信,最後終于在墓碑和大理石底座的縫隙裏發現了一包用塑料袋包着的東西,打開一看果真是一份信。我看東西到手便連忙回頭去叫白翌,結果一轉身白翌居然不見了。我大驚失色,之前他還在我身邊的,怎麽現在一轉眼就沒人了?就在此時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頓時吓得汗毛豎起,重心一時不穩便往前沖了出去,眼看就要撲倒在那墳墓上。幸好腰被人即時抱住了,才免得我與岳蘭的父親做一次親密的接觸。此時身後的白翌喊道:“你往那邊看什麽看吶,東西拿到了快走人。”

我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被白翌一把拉了回來,他看我的樣子有些古怪,貌似也料到了什麽,嘴裏罵了一句,便摟着我的肩膀往回走。我忍不住想要回頭再看一眼,于是偷偷向那個多出來的墓地一瞥,發現此時的墓地前竟然蹲着一個人,正朝着我們這裏看過來。我連忙轉過頭,只覺胃裏一陣翻騰,有種想要吐的感覺。我顫抖的問道:“你之前不是站在我左邊的麽,怎麽會在我的右邊?”

白翌頓了頓說:“不,我一直在你的右邊。”

他的回答令我臉上的表情一時僵住了,好一會之後才勉強扯出了個難看的笑容,說:“但是我左後邊的确有一個人,還告訴我那塊墳地……”

我等着白翌準備給我解釋,但是他看了看我說:“我一直都在你右邊。”

好吧,我也不去搞什麽左右了,現在只想快點離開。我們幾乎是一路小跑的跑出了墓園,結果到了大門口,白翌卻突然停住并在摸了半天口袋後,問我:“你帶零錢了沒?”

我從褲袋裏掏出一塊錢硬幣,白翌拿在手上叽裏咕嚕的念了一些話後用打火機稍微的烤了一下就往身後扔去,但是我卻沒有聽到硬幣落地的聲音。正想要回頭去看,白翌卻攬着我的肩膀,急聲說道:“別回頭,那是給野鬼的買路錢,讓它們別跟着我們。”

說完他便拽着我的胳膊往外走,直到出了墓園的大門,我才稍微的松了一口氣。其實我現在的膽子已經算是被白翌給練出來了,這麽一吓竟然沒有讓我受到太大的刺激,要是過去的我早就跑出來蹲在地上吐了。想到這,我抓緊了手裏拽着的那份由塑料袋包裹的信。白翌則搓了搓手說:“打車吧,這裏估計沒有公交。”

的确,那輛載我們來的公交的末班車時間很早,現在早就沒了,想回去也只有打車。我們兩個人跑到大馬路上攔了半天,吃了二十多分鐘的西北風終于等到了一輛車子開過。司機看了看我們,也奇怪我們兩個人怎麽那麽晚還在墓地裏,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甚至懷疑我們到底是什麽人。我連忙解釋道:“師傅是這樣的,我們兩個是墓園的工作人員,今天加班所以出來的晚了。”

他半信半疑,我們也不管其他,上了車說了個地址就讓他快點開,呆在墓地門口時間長了實在是有些晦氣。

到了家裏我們也顧不得休息,連忙打開塑料袋,拿出裏面的信封,這時我才想起當初岳蘭還活着的時候,我曾經注意到過她一直在寫東西,而那時的用紙和這信封中的紙張很像,難道從那時開始她就在寫着個東西準備給我?

白翌拿着信看了起來,他一直處在緊張的情緒中疲累的夠嗆,到現在額頭上還冒着細密的汗珠,我相對來說還算好,畢竟睡到中午才起來。于是,我倒了兩杯茶并遞給了他一杯,然後也拖了一張凳子坐在他的邊上看信。

岳蘭的字寫的很工整,一個一個都頂天立地的,洋洋灑灑的寫慢了整張信紙。

下面就是她的內容:

安老師,你好: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很可能已經離開了人世。我是一個不幸福的人,與我接觸過的人也同樣的很不幸。因為我看得到死亡,就像我知道我自己的死,我父親的死,但是對于此我卻只能是無奈的看着,所以在我的身邊到處都是鄙視和厭惡的眼神。

安老師可以說是為數不多的真心待我的人,所以我真的不希望告訴你這件事,但是又不得不說。我矛盾了很久,但是如果我不把這件事說出來,我又會覺得對不起你。所以在我得知自己快死之前,我無論如何都要寫下這封信,這是我的遺書也是我最後的一次預見。

我看到了你的死亡……對,你确實是死了,而且死的十分古怪。我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很可怕,我不能确定你具體的死亡時間,甚至不能确定你的死亡地點,以及你的死因。但是我看到了一個黑影,他一直跟着你沒有離開過。

他就在你的身邊,一直都在。

接下去我就告訴你我看到的場景。我看到了很多的水,水裏都是哭聲;還有許多的門,一扇扇的打開;然後就是一個山洞,很黑很暗。洞裏有許多的屍體,都已經爛的發黑變質,四周則非常冷,這種冷讓人聯想到墳墓。你躺在一口石頭棺材上,身上都是血,你睜着眼睛,嘴巴上也都是血,似乎在你死之前看到了極其恐怖的東西。洞四周的牆壁上都畫着奇怪的圖案,紅彤彤的看不懂是什麽。我想要靠近那個棺材,但是怎麽走都走不近,而最恐怖的是你的周圍有怪物……一個很恐怖的怪物。它盤旋在那裏,死死的盯着你,但我卻看不清楚它的樣子,因為從它的身上散發出很多的黑氣。在那裏還有一個人的身影,他因該是白翌,他蹲在地上,身上也全都是血,看起來傷的很重,但是并沒有死。同樣的,他也試圖着靠近那座石棺,但也無法靠近。還有一個人,在洞裏還有一個人!這個人我不認識,但是他看上去也快要死了。

我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就是我看到了我自己的眼睛!沒有錯我發現了在你的四周有幾幅奇怪的圖,其中一幅就是一雙眼睛裏有許多的手伸出來,四周全部都是骷髅,那和我的眼睛實在太相似了。

我發現這些畫都是按照順序排列的,接下來是一棵十分奇怪的樹,樹上都是人頭。然後有兩個人在樹前膜拜。

第三幅畫上畫的是許多懷孕的孕婦從黑洞裏爬出來,一個個臉上充滿着絕望。她們仿佛被自己得臍帶捆着,想要逃但是逃不掉。

我想要看第四幅,但是接下去的圖被血給染透了,只能勉強的看到一個女人,一個女人在化妝。其他的什麽也看不見,我再也看不見了。

當我從幻覺中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依然在教室裏,你在給我們上課,上得是關于壁畫的課……那紅色的圖案和我在預感中看到的圖案十分相似。

這就是我看到的場景,你可能會不相信我,但是我希望你能聽我一句話:不要靠近水,不要離開白翌。他是唯一可以救你的人,而那個黑影就在你的身邊,可能是你身邊任何一個人。所以不要去相信別人,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清事實。那些事情是連續發生的,接下來還會有東西出現。或許你能夠躲過去,因為我覺得你的死亡太奇怪了,仿佛是一種儀式。這種死法就像是過去的人祭!

最後我還要感謝你的幫助,但是也很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将這份感謝轉達給你……

岳蘭絕筆。

白翌慢慢的放下拿着信的手,兩只眼睛看着地板,仿佛要把地板看出個窟窿來。我接過信看着,發現岳蘭還把那幾個圖案畫了出來,但是畫的十分的抽象,我看着都覺得像是少數名族的奇怪圖騰,不過大概的內容我是看的懂的。看罷那信,我只覺得腦子裏有什麽在“嗡嗡”作響,感覺自己好像突然像被人卡住了脖子一樣。于是,我解開上衣領的紐扣摸了摸都是冷汗的脖子,對白翌說:“你有什麽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呵呵,墓地真是一個好題材啊……寫暧昧也可以,寫環境也可以。果然是狗血的最佳發揮地!握拳,我覺得我還是适合寫暧昧……太激烈的我把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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